這一刻，還在袖手旁觀嗎？
    柯晨雪眼見龐大哥刀法淩厲，頗占優勢，也就不急於上前夾攻。
    那馬大哥不想引頸就戮，隻得短刀前刺，來了個硬碰硬。
    那龐大哥似乎是早有預料，眼看對方使出如此兩敗俱傷的刀法，甚是著惱。“馬兄弟”，隻聽他怒喝道，“再接一下棍法吧！”
    說著，“呼——”的一聲，短棍往下擊出。
    到了這一步，馬大哥若是不收招的話，刀鋒未至，自己握刀的右邊手腕，就要先被那短棍砸中！無奈之下，他隻得先行反手，刀口向上，擋住了對方短棍的擊落之勢。
    龐大哥占得先機之後，揮刀向前，刀尖翻飛，寒光陣陣。那馬大哥的中路，霎時全籠罩在對方刀尖的攻擊範圍之內。
    勉強再拆了十多招之後，那馬大哥左支右絀，眼看難以抵擋，隻能下意識地向後退卻。
    突然，“嘭”的一聲響起，他的肩部，跟石壁碰到在了一起。原來，他的後腦勺沒長眼睛，退得太急了，方向把握不準，就碰到了石壁上。
    龐大哥心下雪亮，搶上一步，先是一棍將對方的短刀砸落，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刀尖一送，指向對方咽喉。
    那馬大哥避無可避，心頭一寒，索性閉上了雙眼。
    在離對方咽喉寸許之處，龐大哥的刀尖，微微顫了幾下之後，卻沒有再向前移。
    “嗤——”的一聲響過，他扯下對方的大半截袖子，三下五落二，就將這馬大哥反綁起來。
    至此，柯晨雪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之後，龐大哥這樣說道：“馬大哥，馮兄弟，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那馬馮二人一聽之下，隱隱體會到自己尚有一線生機，就這樣說道：“龐大哥，請恕我們無理——”
    龐大哥也沒有多說什麽，將二人攏到一起，先是用繩子捆得更為結實一些，然後，又扯下馮老三的兩隻袖子，將馬馮二人的嘴巴，堵住了。
    “這樣吧，先委屈你們一下……”說著，用短刀在他們麵前晃了幾下，“給我放老實一點！再過半個時辰，我再來跟你們算賬……”
    那馬馮二人不敢嘴硬，隻得點了點頭。
    其實，他們的嘴巴已經被封住了，再不點頭服軟，恐怕就隻能挨刀子了。
    “柯姑娘，”龐大哥這樣說道，“我們，我們到外麵說一下話吧？”
    柯晨雪也沒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之後，跟著馬大哥，走出了山洞。
    馬大哥一言不發，在前麵走著。
    柯晨雪邊走邊尋思著：馬馮二人在這山洞裏，他們還是有耳朵的，龐大哥想著到外麵去，自然是考慮到這一點了。那麽，他到底要跟我說些什麽呢？剛才的一段時間裏，我為他擔憂，主要就是擔心他打不過馬馮二人的聯手。而到了這一刻，那兩個家夥已經束手就擒，我的這顆心，也就放下了一小半。
    我最為關心的，也就是我最為疑惑的，就是，這龐大哥怎麽會在這兒出現呢？多半是說來話長，他才會慢慢地走著，不曾輕易開口。
    那麽，他是不是還有所顧慮呢？
    仔細想來，他能夠反敗為勝，自然離不開我的相助。如此說來，他倒是欠了我的一個人情了？
    我心中的那些疑惑，他自然也能夠猜想得到！隻是，如何開口解釋，似乎又沒那麽簡單了。於是，他就想著利用走在路上的這一小段時間，細細地思量一番，然後再開口？和那位潘兄弟相比，他自然要更為穩重一些。是啊，如果沒有一些心思、手腕，他如何能夠從監區裏逃脫呢？還有，他為什麽要逃脫？這一行動的後果是什麽，他不會不知曉吧？
    而且，當初將他和潘兄弟送到監區裏去的，正好就是我和晨霜妹子！
    這些日子裏，晨霜妹子總有點心神不寧的。原因是什麽，盡管我一時也說不準，不過，我大致上可以肯定，應該是和監區裏的某個人有關。而到了這一刻，我和監區裏出來的另一個人，走在一起，這又意味著什麽呢？巧合？那，那倒不盡然……
    “柯姑娘，稍坐片刻吧？”這一刻，龐大哥的聲音響起。
    柯晨雪稍稍一愣，然而，很快地，就點了點頭，坐下來了。
    這是一塊兩三丈見方的大石頭，和常見的圓桌也差不多的。此時此刻，離那個山洞已經有半裏左右，再怎麽說話，山洞裏麵的那馬大哥和馮老三，都是不可能聽得到的了。
    “哦，龐大哥，”思忖片刻之後，柯晨雪試著用一種較為輕鬆的語氣，這樣開口道，“真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她的言外之意，其實就是，前些天，你這姓龐的，不是在監區裏服刑嗎？現如今，怎麽就到這兒來了？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龐大哥淡淡一笑：“柯姑娘，你問出這句話，確實是在情理之中。哦，如果你不問，我倒是覺得奇怪了。其實，這一切，都是和我的身份和身世，連在一起的……”
    龐大哥和潘兄弟趁夜劫奪蒙大人的故事，柯晨雪還是有所了解的。而到了這一刻，她自然也就意識到，如果不是另有隱情，這龐大哥，似乎也不至於鋌而走險：誰都知曉，和越獄有關的事情，不僅難度大、風險大，更為重要的就是，如果再被監區方麵捉回去，就要加大懲罰的力度，後果將會極為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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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我，我隻是覺得，”柯晨雪斟酌著字句，“龐大哥和那潘兄弟一樣，隻是遊手好閑而已。然後呢，如果生活沒有著落，就想著，就想著弄點錢財，糊弄一下嘴巴……”
    為了能夠套出對方的話語，她盡量把龐潘二人當初的行徑，說得輕描淡寫一些。
    “哈哈哈哈，”龐大哥一陣苦笑，再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柯姑娘，你心地善良，就想著把我和潘兄弟的劣跡，說得輕鬆一些。其實，對於潘兄弟來說，他，他隻是從犯，如果想著為他開脫一下，也還是可以的。至於我嘛，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
    說著，他用手捂著自己的臉，低下頭去。
    柯晨雪心頭一愣：這龐大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如此用手捂著臉，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已經後悔了呢？如果不是有所醒悟，悔恨不已，又何至於有此舉動呢？哦，還有，逃出來之後，這些天，他的日子，也未必就稱心如意吧？
    剛才，他就說到，潘兄弟隻是“從犯”，這也就意味著，他就是“主犯”了？對於他的這一說法，我又該如何看待呢？
    到目前為止，一個難點就在於，那潘兄弟不在眼前，因此，隻憑著龐大哥的一麵之詞，我要下結論的話，也是不太容易的。
    這一刻，龐大哥用手捂著臉，又意味著什麽呢？
    首先，大致上可以確認，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多半已然是翻江倒海了吧？太多太多的話語，猶如長河之水，他不知要從何說起了。當然，走出山洞之際，他對那兩個家夥說起，要求那兩個山賊先等上半個時辰。這也就意味著，他能夠用來跟我說話的時間，還是較為充裕的。而另一方麵，那兩個盜賊，既然已經落敗，自然就隻能夠聽候處置了。龐大哥就是再遲一兩個時辰回去，他們也不能多說什麽的了。
    由於時間較為充裕，這龐大哥先捂著臉，慢慢地理清一下思路，也實屬正常吧？再說，按照他目前的處境，要將一些事情說清楚，隻怕也沒那麽容易吧？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這其中的一個最為重要的原因，應該就是，他已經意識到了，他和我，身份地位不同，而且是分屬於兩個不同的陣營。這樣一來，勢同水火的兩個人，又怎麽能夠說到一塊去呢？
    而我呢，勉強能夠確認的，其實隻是，他已經從監區裏逃脫出來了。至於他是怎樣逃脫的，出來的時候會不會另有同夥，出來之後為什麽會給山寨裏的那兩個人盯上了……這一切，我確實不得而知。
    趁著他在遲疑猶豫，我也不妨先猜測一番。
    首先，他能夠從監區裏逃脫，功夫和腦子，自然都是相當了得的。是啊，就以他製服馬大哥為例，換作我，真的就能夠做到嗎？我如果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假定自己能夠做得到，那麽，也不會在那麽短的時間之內，而且，也不會那麽幹脆利落吧？
    如此一來，在渡口邊上，他為什麽會成為我的手下敗將呢？
    在武功方麵，或許也有著相生相克的說法。隻是，就憑我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如何能夠克製這位神通廣大的龐大哥呢？
    那麽，渡口一戰，他有放水之嫌？
    隻是，他真要防水的話，也得有個原因吧？
    身陷囹圄，在鐵窗裏望眼欲穿，在工地上揮汗如雨，在管教人員的訓斥之下做苦力……這一切，可不是常人所能夠想象的吧？有誰會那麽傻，會想著到監區裏受苦受累？
    要說一千多年以前，那位越王勾踐，確實有過臥薪嚐膽之舉。隻是，人家是一國之主，臥薪嚐膽是為了複國雪恥。而這位龐大哥呢，又是什麽來頭？如果到監區裏沒有什麽重大事情，他怎麽又會放水呢？如果不是有意防水，那渡口一戰，他怎麽又會平白無故地輸給我呢？
    這一切，著實令人費解。
    現如今，他是越獄而出了。那麽，那位潘兄弟呢？他不帶潘兄弟出來，可以理解為，他不想讓自己的小兄弟越陷越深，以至於不能自拔。然而，他如果真的這樣為他人著想，自己為什麽又要做這種讓人心寒齒冷之事呢？也就是說，他逃脫出來，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如果就打算這樣一條路走到黑，那麽，他跟那兩個山賊回去，不是很正常的嗎？還有，潘兄弟應該是沒有出來，要不然，以他的為人處世，確實應該將難兄難弟帶在身邊的。
    當然，我一直都沒有再見過那位潘兄弟，在這一刻，就隻能如此猜測了。這位龐大哥，另一個強項，倒是那賣關子的功夫了吧？明明有話要說，卻又先捂著一番臉，先考慮一下該如何開口。由此，也不難想象，這位龐大哥，他的心裏，似乎有著某種難以啟齒的苦衷，以至於他要先冷靜一下，先考慮一下，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或者是，哪些話先說，哪些話後說……說到底，他似乎還不太相信我？
    是啊，要說這越獄，也絕非輕而易舉之事。接下來，他又受到這兩個盜匪的脅迫，生死係於一線。在這種情況之下，對於旁人，他自然就會出現某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如此一來，他要先冷靜一段時間，也不難理解吧？這樣的一個午後，盡管，對於一些人，一些事情，我都還不太清楚；不過，單就際遇而論，倒是前所未有的了。
    甚至，也不妨這樣想，接下來的事情，到底會怎樣發展，我都可以不在意的了。畢竟，這樣的一天，注定是無法重複的了。如此說來，這位龐大哥，他要說些什麽，或者說，這一刻，他到底在想些什麽，那又如何呢？多年以後，我再回想起這一天的時候，我真正在意的，究竟又是什呢？這一天，真正屬於我，這一天，我的所見所聞所感，都是別開生麵的。這樣的一天，不同於以往的每一天，這還不夠嗎？
    如此說來，就讓這龐大哥仔細斟酌一番，讓他說出自己真正想說的那些話語，那也是應該的吧？
    期待，等待，希冀，這一切，都源於這一天的獨特際遇。稍稍有點遺憾的是，都好幾個時辰了，這樣的一些心思與憧憬，都不能與別人分享。這些想法和感受，盡管早就奔湧如潮，我也隻能是一個人去麵對。不過，到了這一刻，我也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畢竟，有些話語，這位龐大哥，遲早都是要分說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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