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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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天變!
龔唯背著受傷的阿酒,徑自穿過前廳,朝著後院快步疾走,身後少女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來到落櫻小園門口,龔唯叫停眾少女“你們先在這裏等著。”
話音剛落,也不差人前去園中通報,龔唯兀自背著阿酒衝進了園中。
櫻花樹下,白裙沐落櫻,手扶香娥眉,醉倚長案上。
眼見樹下那人醉眠未醒,龔唯眉頭蹙起,輕喚了一聲“雨掌櫃……”
良久無聲,如石沉大海。
龔唯撞著膽子,又輕喚了一聲“雨掌櫃……”
依舊無人應。
龔唯便不再等,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女子後,默默地轉身,正要往回走。
“哐當”一聲。
一隻勾在雨佳郡主食指上的青瓷梅瓶摔落在地,打破了秋月午後的寧靜,梅瓶碎成了三瓣。
龔唯的心霍然一驚,腳下卻不做半分停留,背著一息尚存的阿酒疾步向小園外走去,可就在此時。
身後倏地,傳來一聲呢喃“何人擾我……清夢?”
聞聲,龔唯心中掩不住的欣喜,轉身鞠躬道“屬下龔唯,拜見雨掌櫃。”
“是你啊……”女子垂落的青鬘下睡眼惺忪,捂嘴打了個哈欠,“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還算順利,但是……”龔唯欲言又止。
“但是什麽?”
龔唯麵色陰霾,低頭吞吞吐吐道“阿、阿酒小兄弟……出了些變故……”
雨佳郡主斜倚著樹幹,白皙的手輕揉著太陽穴,正閉目養神,忽聞變故二字,瞬間睜開了眼。
入眼,龔唯用臉色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死了嗎?”雨佳郡主眸光一閃,沒了微醺時的桃花蕩漾,取而代之的是寒光熠熠。
“一息尚存……”龔唯低著頭,目光遊離躲閃。
落櫻小園內,一道輕風拂過,驚起漫天花雨飄零,花雨中一襲白影掠起。見雨是花,見花是雨。
眨眼間,二人僅隔一臂之遙。
花雨中,一條白袖淩空漾起,白光驚鴻一閃,“啪”的一聲,龔唯臉上多了一道鮮紅地手掌印。
“唯侍衛,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雨佳郡主麵如楚殿煙波,也無風雨也無晴。
龔唯輕輕放下阿酒後,轉而單膝跪地,霍然拔出腰間長刀舉過頭頂,抬頭伸長了脖子。
雨佳郡主選擇無視,徑自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阿酒,白袖一揮,伸手搭了一把他的頸脈,確認還有脈搏後,方才歎息著起身。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也怪不得你。”雨佳郡主麵無表情,抬袖掃落他手中的長刀,“有去請大夫嗎?”
“稟雨掌櫃,皮總管已經回城去請沈先生了。”龔唯低著頭。
“嗯。”雨佳郡主點了點頭,語氣回歸往常的平靜,朝著櫻花樹下走去,“帶他去東廂房療傷吧。”
“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去吧,安頓好這小子再過來。”
“諾!”龔唯抱拳領命,然後一把扛起阿酒,快步退出了落櫻小園。
踏出小園後,龔唯一刻不停歇,徑直朝著東廂房奔去,臨近門口時,正好撞見了端著一盆熱水的店小二。
“李子,你來的正好。”龔唯朝著店小二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進屋。
名叫李子的店小二哪裏敢怠慢,端著銅盆就跟了進去。
……
過了半晌。
龔唯安頓好受傷的阿酒後,急忙動身向落櫻小園折回。行至落櫻小園門口時,這才發現李寶瓶她們依舊在門口焦急的等候著。
見他又回來了,李寶瓶急忙上前問道“大塊頭兒,阿酒沒事吧?”
龔唯臉色沉重,低聲回答“要是能撐到沈先生來,尚有一線生機。”
聞言,李寶瓶聲音焦急,追問道“大塊頭兒,阿酒一定會沒事的!你說對嗎?”
許久,龔唯才緩緩歎了口氣,點點頭,道“唉,但願吧……
言罷,龔唯眼角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失落,徑自埋頭走進落櫻小園內,身後卻有人在喚他。
鳳眸少女低聲問“龔大人,你去哪裏?”
龔唯回過頭,應道“你們再等等,我去求雨掌櫃給你們一條生路。”
鳳眸少女還想再說點什麽。
但可惜,龔唯並沒給她機會,等她準備開口時,對方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了。
穿過落櫻小園的石拱門。
隻見一襲白裙斜坐樹下,雙手各執一盞推杯獨飲,素白襦裙風中蕭瑟,一頭黑鬘隨意地束在一根筷子上,女子微紅的肌膚與空中飄落的櫻花一般無二。
飲到盡興時分,女子癡癡地莞爾一笑。樹下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令人不忍攪擾。
龔唯靜立園中愣愣出神,有那麽一刻,他仿佛讀懂了什麽,一股莫名的悲戚湧上心頭。
俄頃,一聲輕歎,打破了寧靜。
“你來了。”女子一仰額,飲盡盞中酒。
龔唯一言不發,雙手用力抱拳,袖臂上的黑鐵鱗片相互碰撞著,“沙沙”作響,以此昭示自己的存在。
“那小子安頓好了?”
龔唯低頭沉聲作答“稟雨掌櫃,已經安頓好了。”
“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雨佳郡主緩緩開口,平靜地如一汪深水。
龔唯知無不言,詳細地將阿酒的推理和自己的見聞,一一道出。
……
匯報到一半,雨佳郡主突然打斷,沉聲問“唯侍衛,你上述所言都是那小子說的?”
龔唯先是點了點頭,轉而又覺得不妥,替阿酒辯解道“阿酒小弟所言雖有冒犯主上,但僅僅是推斷罷了。”
為避諱天帝,主仆二人用了“主上”二個字替代。
素白大袖一掃,從中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抓起長案上斟滿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女子的神色不再平靜,一雙眸子閃著寒光,宛如一把出鞘的刀。
隻是對視一眼,強大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龔唯被壓的呼吸困難,竟然有一種泰山壓頂的錯覺。
“好大的膽子!”雨佳郡主冷喝一聲。
聞言,龔唯心頭一顫,一張臉憋的鐵青,強行深吸一口氣,霍然抱拳道“雨掌櫃息怒!阿酒無心犯上,屬下願替他承受罪罰。”
“何罪之有?”
龔唯神色嚴肅,恭敬道“毀訾之罪!”
“嗬……”雨佳郡主嘴角勾動,忽地冷笑,“本宮倒覺得,那小子說的有些道理。”
龔唯杵在原地,不敢答話。
“怎麽不敢說話了?”
雨佳郡主掃了一眼案上的空酒壇,起身走到樹後,兀自從地上提起一壇未開封泥的新酒。
輕歎道“那小子是個人才,就是不知他命夠不夠硬……”
龔唯聽懂了話中的意思,郡主是在替那小子惋惜。他也十分懊悔,當時不該留阿酒一個人在大帳中。
轟的一聲,龔唯的膝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大喝道“屬下罪該萬死,未能護阿酒周全,請掌櫃處置。”
雨佳郡主不語,一掌震碎酒壇上的封泥,抱起豪飲一口。俄頃,她吐出一口酒氣,將酒摔在了案板上。
酒香飄散,小園內落針可聞。
須臾間,雨佳郡主輕然落座,隨意的抬了抬手。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卻讓龔唯緊繃的神經微微放下。
“起來吧。”冷冷吐出一句。
雨佳郡主的目光忽然變得溫和,看了一眼跪地的男人,道“本宮知你心意,此事今後不許再提。”
“謝雨掌櫃開恩。”龔唯匐地,磕了一個響頭。
“免了。”雨佳郡主打了個哈欠。
龔唯卻堅持磕完剩下的兩個響頭,而後一抖衣擺站了起來,起身之後他上下整理著裝,畢恭畢敬立直身子。
瞥了眼對方額頭上的血印子,雨佳郡主微微頷首,轉而又回歸正題,問“你們談論主上時,旁邊可還有其他人在場?”
“那幾個被陀羅人囚禁的少女,也在場!”
“都聽到了?”
“都聽到了。”龔唯點了點頭。
“那幾個少女現在何處?”
“正在園外候著。”
雨佳郡主眉頭微蹙,手指不自覺的敲了敲膝蓋,猶豫了一會,方才開口“帶進來吧。”
“諾!”龔唯抱拳行了一禮,轉身朝著園外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