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銀發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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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天變!
日暮西沉,李寶瓶麵色凝重,一路默不吭聲,跟在雨佳郡主身後,穿過一扇小院門,來到了東廂外。
東廂外是一個狹長的小園子,園子不大,四角種著幾株冬梅,整個東廂一字成排,一共有五間房,由一條流水長廊連接。
最中間的一間房的門虛掩著,門口的木盆架上盛了滿滿一銅盆的血水。
雨佳郡主拾級而上,踏過三步台階後,徑直朝著最中間的一間走去。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暮色中,一個高挑纖細的人影,衣衫勝雪,秀目清澈似秋水,通身若有淡淡光華,靜靜地站在門。
聽到動靜,房中二人立即轉頭看向門外。
隻一眼,便認出了來人,二人紛紛躬身行禮,道“拜見雨掌櫃。”
其中一個銀發男人,行完禮後,立刻又轉身忙活去了。
“嗯,”雨佳郡主麵容沉靜,微微頷首,邁步踏入了廂房內。
一進門,她看向正在給阿酒包紮的男人,問“沈先生,他的傷怎麽樣了?”
“已無大礙。”男人一邊說著話,頭也不回地繼續包紮著。
說話的男人,年過不惑,名叫沈如水,江湖人稱“銀發醫仙”。與大軒國手柳道子,藥師穀主薛冰夜並稱“杏林三絕”。
可笑的是,這位懸壺濟世救蒼生的“醫仙”,少時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俠客。他劍法卓群,誓要殺盡世間大奸大惡之人。
大軒剛立之時,西北匪患猖獗,他一人一劍追殺匪軍三百裏,決戰匪軍於桃山下,匪軍不敵,堅守不出,投毒桃山溪中以圖頑抗。
他十日不進水食,最終殺盡匪軍。待到功成身退之時,桃山方圓三十裏百姓皆中劇毒。
那一日,他仰天長嘯,麵對著成百上千條奄奄一息的生命,他潸然淚下。自策馬東去,遍訪名醫,卻無人能解此毒。
歸來之時,他自斷愛劍,毅然飲下毒水。從此,他背著藥簍上山,親嚐百草,時三年六月,劇毒得解。當離開桃山時,六十三人夾道相送,這些人是他從黃泉路上搶回來的。
此一別,亦如三年前來時那般,他一人一騎,孑然一身。隻是當年那個一頭青絲的仗劍俠客,已成一位滿頭銀發的懸壺醫者。
……
就在此時,門外探出一顆小腦袋,水靈靈的大眼睛,頭上紮著兩根馬尾辮,身子躲在門邊上,偷偷往屋內張望。
眼尖的龔唯一眼認出此人,冷喝一聲“寶瓶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是我帶她來的。”雨佳郡主斜睨一眼,朝著門外勾了勾手指頭,“進來吧。”
“屬下不知情,還望雨掌櫃恕罪。”龔唯臉色微變,急忙抱拳行禮。
隻是讓他沒想到,這小丫頭這麽快就和郡主攀上了關係。
得到雨佳郡主的允許,李寶瓶衝著龔唯做了個鬼臉兒,吐了吐舌頭
“略略略……大塊頭兒吃癟了吧。”
說著,李寶瓶蹦跳著來到阿酒的床榻前,看著一絲不掛的少年,上身纏滿了繃帶。
“啊!”李寶瓶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這聲尖叫,驚動了在場所有人,雨佳郡主凝眉冷目,有些不悅。
順著剛剛李寶瓶的目光望去,她不由地蹙了蹙眉毛,口中碎碎念一句“喲嗬,還是隻雛鷹。”
見此情況,一旁早有所察覺的龔唯,急忙一個閃身上前,一把拉出一床衾被,蓋住了阿酒的下半身。
“哼,”雨佳郡主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多管閑事。”
擾了雨佳郡主的林中觀鳥的雅興,龔唯立刻側身一閃,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默默退到門外靜候的龔唯,輕輕掩上了半扇門。
隻覺掃興的雨佳郡主,拍了拍捂眼的李寶瓶,冷聲道“你還看不看?不看我們就走了!”
“看!”李寶瓶驚呼一聲,趕忙撤回了雙手。
看著阿酒蒼白如死灰的臉,李寶瓶咬著嘴唇,側過臉默默地哭了,眼淚滴答滴答落在床榻上,在深青色的衾被上綻放開一叢叢寒梅。
過了片刻,她訥訥地問“漂亮姐姐,阿酒什麽時候能醒啊?”
“不知。”雨佳郡主搖頭。
聽完回答,李寶瓶有些失望,神情低落地湊到阿酒身旁,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自語著“阿酒……等你醒了,請別忘了我……”
“看夠了嗎?”一旁的雨佳郡主催促道。
“嗯嗯。”李寶瓶急忙擦幹眼淚,點頭。
然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阿酒,口中念念不舍“阿酒,我要走了……有緣再見!”
“我們走吧。”說著,雨佳郡主揉了揉李寶瓶的頭。
臨走前,雨佳郡主向著沈如水微微頷首,道“這裏,就有勞沈先生了。”
“懸壺濟世,醫者本分。”沈如水用帕子擦了擦手,鞠躬行禮。
雨佳郡主滿意的微笑,也不多言,拂衣而去。
就在她一隻腳剛踏出門檻時,身後的沈如水猶豫再三,還是出言叫住了她
“雨掌櫃,沈某有一事相告。”
聞言,遠去的一襲白裙,忽然頓住不前,莞爾回眸與沈如水對視一眼,又走了回去。
再次進屋,雨佳郡主心領神會,直接屏退左右道“所有人都退出東廂園,我與沈先生有話要說。”
“諾!”
靜候在門外的龔唯,聞聲推門而入,進屋內拉著李寶瓶就往外走。
走出東廂後,龔唯站在園中,大喝一聲“雨掌櫃有令,所有人退至東廂園外等候。”
話音剛落,住在東廂房的幾名家丁仆人,立刻推門而出,朝著園門外奔去。
末了,龔唯仔細檢查一遍東廂房的每一處角落,確認再無人後。走到廂房外,朝著雨佳郡主的背影,抱拳道“啟稟雨掌櫃,一幹人等皆已撤出。”
“退下吧。”
“諾!”
咯吱一聲關門聲響起,白裙女子闔上木門,信步走到一張方桌前,輕然落座。
“郡主,”說話人聲音低沉,銀發下一雙黑瞳璨若星河,他恭敬地朝著女子拱手一拜,“有一事,沈某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先生不必多慮,你知無不言,本宮定會保你平安。”雨佳郡主端起桌上一碗冷茶,抿了一口。
沈如水苦笑道“沈某不怕死,沈某擔心的是郡主您的安危。”
“但說無妨。”雨佳郡主微微頷首,示意對方接著說。
“好吧,”沈如水點點頭,恭敬地彎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郡主請跟我來。”
雨佳郡主放下茶碗,輕然起身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阿酒的榻前,沈如水一身素麻長衫,袖口一抖,一柄鋒利地一寸銀刀落下,夾在了二指間。
隻見他夾刀的手在阿酒肩上輕輕劃過,原本包紮好的繃帶整齊的被銀刀劃開,沈如水熟練地將割破的繃帶扯下,露出了阿酒受傷的肩膀。
沈如水用銀刀點了點結痂的傷口,道“郡主請看。”
隻是看了一眼,雨佳郡主全身一震,忽然大叫道“結痂了!”
“不單單是結痂了,”沈如水用手中的銀刀,輕輕刮掉一層血痂,“郡主請看,這麽深的傷口幾乎愈合了。”
“這不可能!”雨佳郡主難以置信道。
是的,的確難以置信。
短短一個晚上,傷口已經結痂了,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原本被馬鞭上的倒刺撕裂的傷口,竟然長出了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