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馬夫老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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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塌天變!
    入夜。
    月光躲在低沉的雲層中,漆黑的山路蜿蜒崎嶇,馬車沿著山穀一路北上。
    懸掛在車廂簷下的馬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皮長山盤膝坐在車架上打著盹兒,一根拇指粗細的皮繩穿過他的腰身,將他緊緊固定在馬車上。
    是的,他並不擔心馬車偏離方向,撞向兩旁的山石。因為拉車的馬,都是大軒北境州那邊貢過來的上等北境戰馬。
    因為北境州的鐵騎經常要在夜間行軍,為了保證騎兵們的戰鬥力,他們的戰馬都由專門的禦獸師馴養,可以在沒有騎兵駕馭的情況下,仍然保持每一匹戰馬同速、同行,依次首尾相隔,所有馬跟著頭馬走。
    更有傳聞,北境戰馬隻順從北境騎兵的騎馭,北境州的騎兵會在腰上佩戴一個鏤空的鐵盒,鐵盒內裝著用秘法研製的風幹麝香,北境州的戰馬嗅到麝香後會乖乖順從。
    這樣一來,戰場上,若有戰馬被敵軍所擒獲,短時間內也休想馴服它們。
    子時了吧。
    車廂內忽然傳出一陣窸窣地響動聲,一個女聲慵懶道“到哪了?”
    聽到動靜,皮長山立刻從睡夢中驚醒,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回頭道“啟稟掌櫃的,我們快過落霞穀了。”
    “哦。”
    車廂內傳出一串流水聲,顯然這個女人又開始飲酒了。
    過了片刻,女人酣暢淋漓的打了個酒嗝,又問“小皮子,現在什麽時辰了?”
    聞言,皮長山伸手打開了固定在前駕上的一口木匣子,裏麵裝置著一個專門用於計時的密閉水漏。
    借著搖曳的燈光,他仔細看了兩眼,轉而回頭稟報“啟稟掌櫃的,現在約末子時了。”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哎,有個男人在就好了。”雨佳郡主嗓音清澈,發出一聲冷歎後,繼續斟酒。
    男人?我不是就男人嗎?
    皮長山既激動又興奮,心中自語著,噸噸吞了兩口口水,一隻肥碩的大手,鬼使神差的摸向了褲襠深處。
    “姐妹,別摸了!再怎麽摸,山溝溝裏也飛不出金鳳凰來。”
    皮長山掏襠的手微微一顫,滿臉寫著驚詫,心中暗道這個凶女人,難道是開天眼了?
    心裏這樣想,嘴上哪裏敢這樣說。隻見皮長山一翹蘭花指,聲音嬌羞“哼,討厭……”
    皮長山的話剛說到一半,車廂內傳來一聲冷喝“皮長山!”
    聞聲皮長山剛一回頭,車廂的雕花木門忽然被一陣勁風刮開,一隻雲絲白底繡鞋從裏飛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扇在了他的鼻梁上。
    瞬間,皮長山的兩個鼻孔內“呲呲”兩聲,噴濺出兩條血漣。猝不及防見了紅,痛覺還沒來的及通過神經傳遞到大腦,周圍的氣溫卻驟然下降。
    隻見一道白影從車廂內掠出,皮長山肥碩的身軀被一股磅礴之力,壓的癱軟在前架板上動彈不得。
    山穀中,起風了。
    青驃馬頂風而馳,行駛在山道上。馬車前架上多了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她一襲白裙傲然而立,裙擺迎風飄揚,腳下躺著一個體態臃腫的胖子。
    那人除了皮長山,還能是誰?
    任憑他皮長山怎麽哀嚎求饒,女子自顧自地翹首遠眺,把他的麵皮踩在了腳下。
    雨佳郡主嘴角微動,道“把你剛剛的話,再給本宮重複一遍!”
    皮長山像一頭燙熟了的死豬,一動不動僵在白裙腳下。這一刻,他覺得寒冷徹心。
    很明顯,他剛剛心中所想,都被那白裙女子知曉了。
    所有的孽,怪不得郡主近乎於妖,要怪就怪他,禍從口出!
    是的,皆因他皮長山生了一副水瓢嘴,就算是在心中暗語,他那張不安分的水瓢嘴,也會情不自禁的跟著心念動起來。
    巧就巧在,當他心中暗語時,恰巧被懸掛在車簷下的一麵銅鏡,將他的翕動的大嘴反射到了車廂內,又恰巧被雨佳郡主盡收眼底,最後更為巧合的是,雨佳郡主自幼精通唇語。
    一切都是巧合,又仿佛冥冥中注定,注定了他皮長山今日要遭一頓毒打。
    突然,前車的馬夫一勒馬韁,手中馬鞭淩空炸響,扯嗓吆喝一聲“籲籲!”
    前車陡然一停,後麵的馬車也跟著停下,雨佳郡主疾言厲色,問“怎麽回事?”
    “掌櫃的,前麵的路被堵死了。”前車馬夫緊忙稟報。
    隻見夜色中,一襲白裙足尖輕點,一躍而起,輕然落在了馬車的頂蓋上。
    前方不遠處,通往穀外的山道被一塊落下的巨石擋住了。
    就在此時,山穀中刮起了大風,吹的兩山的石頭劈啪落下,雲層也被吹開了。
    雲開月明。
    倏地,一聲狼嚎從遠處傳來,寂靜的山穀中,隻要有一聲狼嚎,其餘的狼也跟著引頸長嚎。
    刹那間,整個落霞穀縈繞在淒厲的狼嚎聲中,聽者毛骨悚山。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頭提到了嗓子眼兒。借著月光看,山道兩側嶙峋的石山上,一道道黑影飛快地沿著山脊線飛馳而下,迅速朝著馬車圍攏了過來。
    “是狼群!”皮長山驚呼一聲,直接破了音。
    不過他也沒有坐以待斃,直接從前駕上翻下,連滾帶爬著衝到車尾處,一把抽出了壓在酒壇下的鐵鍬,死死地捏在了手中。
    就在此時,一聲粗狂的厲喝,在馬車後方炸響“都他媽別動。”
    在一定睛細看,那些衝下石山的黑影不是別的,正是一個個背著開山刀,身披狼皮的赤臂大漢。
    雨佳郡主冷嗤一聲“狼衛果然是好身手。”
    狼衛!鐵木縝的狼衛?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來不及多想,皮長山一看形勢不對,連忙捏著鐵鍬,張開雙臂擋在了雨佳郡主的車前。
    眨眼間,狼衛們就圍攏了上來,乍一看,不下二百餘眾。為首的一個青年,身高九尺,腰插一把雙刃長刀,頭戴狼頭帽,渾身的肌肉線條分明。
    人群愈來愈近,就在距離那個狼帽青年三尺之遙時,皮長山怒喝一聲“都別過來!”
    青年睨了他一眼,冷道“不要多管閑事。”
    皮長山哪裏見過此等陣仗,嚇的往後退縮三步,咚的一聲,肥碩的大屁股撞到了馬車尾。
    退無可退,皮長山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破口大罵“狼崽子們,我跟你們拚啦!”
    說完皮長山甩起鐵鍬,朝著青年的腦袋劈了過去。
    砰的一聲!
    隻見青年抬了抬腳,膝蓋重重地頂在了皮長山的肚子上,也得虧他平日裏養的一身肥膘,為他抵消了七八分的力道,吐出一灘餿水後,皮長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臃腫的肥軀順著青年的腿慢慢滑下。
    放倒皮長山後,一群狼衛迅速包圍了雨佳郡主所在的馬車,另一群狼衛則在青年的帶領下,徑直走向了前麵馬車。
    眼見狼衛圍了上來,前車黝黑精瘦的馬夫,直接翻身跳下馬車,身手十分矯健,就在與狼衛們短兵相接的同時,他一馬鞭甩了出去。
    “啊!”的一聲慘叫,被馬鞭掃中的狼衛,應聲倒飛了出去。
    見馬夫還要反抗,圍上去的狼衛們紛紛反手握柄,將後背的開山刀拔了出來,瞬間結成一個圓形陣,將馬夫環環包圍住。
    “上!”一名狼衛厲喝一聲,朝著幾個狼衛使了一個眼色。
    瞬間七名狼衛一抖膀子,提刀橫掃而出,七把銀晃晃的開山刀,幾乎同時劈向了馬夫的脖頸。
    就在刀口砍到馬夫的同時,他突然一個委身蹲下,單手撐地,就地一個旋轉,手中馬鞭朝著狼衛們的下三路畫了一個滿圓。
    被馬鞭擊中的狼衛們,腳脖子一陣火辣刺疼,一個個撲通倒地,抱著腳脖子哀嚎。
    如此往複,精瘦馬夫不退反進,手中馬鞭宛如靈蛇,無人能近其左右,逼的狼衛們步步後退破了陣形。
    “沒想一個小小的馬夫,竟是八品百人敵實力。”一邊旁觀的青年揚了揚嘴角,發出一聲冷笑,“那就讓我鐵木縝來會會你。”
    馬夫目光一顫,問“你是鐵木縝?”
    “正是。”鐵木縝挑了挑眉,沒有絲毫掩飾。
    “哈哈,若真能死在鐵木縝手上,我老吳也不算白活。”精瘦馬夫大笑一聲,肅然抱拳,“請賜教!”
    鐵木縝亦是抱拳回禮,隨後抽出腰間雙刃長刀,扔在了地上。這是他對老吳的尊重,他要給老吳留一個全屍。
    要知道,一個八品武夫挑戰一個六品刀客,絕無勝算可言,老吳這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就在老吳拉開架勢,準備以命相搏時。不遠處,站在車蓋上冷眼旁觀雨佳郡主開口了
    “老吳,退下。”
    “可是……”
    雨佳郡主不容置疑,冷喝道“退下!”
    “諾!”老吳轉頭看了一眼扒在車窗上往外觀望的少女們,心有不甘的退到一旁。
    老吳心裏清楚,倘若雨佳郡主不出手,這群少女恐怕凶多吉少了。
    見形勢逆轉,原本倒地不起的狼衛們,紛紛忍痛從地上爬了起來,二百手持開山刀的狼衛,舉目望向車蓋上的白裙女子,一股難以言喻的凶殺之氣彌漫開去。
    可沒有鐵木縝的命令,誰也不敢貿然出手。
    就在這時,鐵木縝朝著站在高處的那一襲白裙,抱了抱拳,道“我們可以繼續了嗎?”
    雨佳郡主知道這群人的來意,是衝著那群少女去的,她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因而,冷聲吐出兩個字“請便。”
    說完,她冷若寒霜的眸子俯瞰眾人一眼後,直接飛身躍下車蓋,鑽進了車廂中。
    看著雨佳郡主進了車廂,鐵木縝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陡然抬腳輕踏地麵,一股剛猛的悍勁直灌入土層,落在地上的長刀忽然被震飛了起來,寒光一閃,刀落入了腰間的鞘中。
    之後,鐵木縝朝著少女們所在的馬車一揮手,聲音低沉“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