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很快，方想放下電話。
    原本是打算安排好132廠過年的福利，就回滬市跟劉淑英和孩子一起過年的。
    現在看來，不得不跑一趟京城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屠工摘下眼鏡，哈了一口氣用衣角擦了擦鏡片。
    看方想的臉色有些怪異，好奇的問了一句。
    “沒什麽，就是讓我過年的時候回一趟京城。
    說是有好事兒。”
    方想搖了搖頭，電話裏又不肯說，非要賣關子。
    要不是看盧院長德高望重，他怎麽也得嘮叨幾句。
    “好事兒好啊，那去唄。
    廠裏現在也穩定，你別說離開個十天半個月，就算半年不回來也沒事兒。
    大不了我晚點退休。”
    屠工將擦好的眼鏡戴上，打趣了一句。
    “我說你要不這樣。”
    方想看屠工已經說退休說了好幾次了，估計是攔不住了。
    不過眼珠子一轉，想起了個辦法。
    “什麽辦法？”
    屠工起身從方想的桌子上摸走了中華，給宋工扔了一根後，剩下大半包都塞到了自己口袋。
    “到廠裏任個顧問怎麽樣？
    有事兒了過來，沒事兒了在家歇著，養養身體。
    在退休工資以外，再給你發一份顧問的工資。
    我覺得就按照你現在的工資算，你看怎麽樣？”
    方想看屠工摸走自己的煙，幹脆彎下腰，從櫃子裏摸出來兩條還沒拆開的。
    直接給屠工和宋工一人扔了一條。
    “好家夥，這下過年不用買煙了。”
    宋工剛劃著的火柴嚇得趕緊扔地上。
    接住煙後，趕緊揣到胳膊下麵，樂嗬了起來。
    “這樣，符合規定嗎？”
    屠工拿著這一條煙，卻沒那麽高興。
    反倒看上去有些擔心。
    “都什麽年代了，還什麽這的那的規定。
    老屠你也是幹了一輩子，為國家奉獻了一輩子的人。
    現在經濟好起來了，廠裏也有這個條件，你這點工資能給誰創造負擔啊？
    你想退，主要是身體不好，這個大家都能理解。
    蓉城如今的醫療條件在西南算是頂尖的了，隻要你沒打算離開蓉城。
    我覺得吧，你不如好好考慮考慮我這個提議。
    退休了之後，猛地一下閑了，反而會不適應，而且廠裏多一個你，不說能創造多大利潤和貢獻。
    起碼老宋能清閑不少。
    你說是不？”
    方想一邊說，一邊從櫃子空間裏）又摸出來幾瓶茅台，放在了桌子上。
    說完，對著老宋眨了眨眼睛。
    “我覺得方教授說得對。
    老屠啊，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回廠裏幫幫忙。
    別的不說，起碼多拿一份工資，多少也能給家裏添點收入。
    讓你孫子多吃兩口肉，不比啥都強？
    順便啊，還能從教授這兒撈點好處。”
    宋工一看茅台，眼睛瞬間冒起了精光。
    當即就幫方想說起了話。
    其實屠工留下來，對他也有好處。
    雖然屠工退休了，他就是除了方想以外，132廠技術上的第一人了。
    可畢竟屠工也是跟著132廠走了20多年的老人，彼此之間配合也默契，多個人多個手，總是好的。
    “要我說啊，你就聽教授的。
    起碼管你的煙抽，還管你的酒喝。
    等到你實在幹不動了，大不了把這個顧問給辭了，不就行了？”
    宋工起身將桌子上的四瓶酒，拿起了兩瓶，直接塞到了屠工的懷裏。
    然後將剩下那兩瓶也抱到了自己的懷裏。
    “行吧，聽你倆的。
    那這個顧問，都幹嘛啊？上班還跟以前一樣？”
    屠工將兩瓶茅台放到了茶幾上，雖然嘴上應下了，可心裏卻還想問個清楚。
    “嗯，還跟以前一樣。
    不過時間上就自由多了，除了必要忙的時候呢，其他時間你自己掌控。
    對了，我再給你配台車。
    這樣你也方便。”
    方想點點頭，說著說著，想起屠工退休了，那之前配車的待遇肯定也沒了。
    幹脆直接批一台給他自己開好了。
    “別了，我到現在還沒學會開車呢。
    再說了，咱們家屬院離辦公樓就這麽點距離。
    每天走路晃悠著就到了。
    要那玩意兒幹嘛，我又不愛釣魚什麽的。”
    屠工卻搖了搖頭。
    對於車，他還真沒什麽需求。
    “行吧，那別的你們看還有什麽要說的？”
    方想看屠工拒絕，也不勉強。
    抬手看了看表，又問了一句。
    “還能有什麽事兒？
    工作該安排的早就安排了，年後的工作也都發了文了。
    過年的福利一會兒我去找辦公室的老劉，趕緊出份文件，你給簽個字兒。
    就讓後勤處的去采買一下就行。
    都等著過年呢，哪兒還有那麽多心思想這個那個的。”
    宋工此時已經站了起來，懷裏抱著煙和酒，拍拍屁股就撤。
    屠工一看，跟方想打了個招呼，也緊隨其後。
    方想看著二人離開了辦公室後，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看著空蕩蕩的門口，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許教授。
    當年自己看許教授的時候，心中滿是崇敬，可一眨眼，二十多年過去了。
    自己也終於要走到許教授的位置了。
    轉過頭，看向那部黑色的電話。
    剛才盧院長打來的電話，雖然隻是說讓他回京，回中科院。
    卻沒有說要回去做什麽。
    但方想卻很清楚，這是要授予自己學部委員的頭銜了。
    是的，自己終於也走到了學部委員這個崗位上。
    方想抬起頭，看向泛黃的天花板，此時的思緒，飄到了75年的那個春天的淩晨。
    許教授拉著自己的手，泛黃的眼睛看著自己，已經說不出一句囫圇話，可方想卻聽得異常清晰，許教授想說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將他的衣缽，發揚光大。
    更記得73年，李教授離世時，自己還在洛邑，那是個冬天，雪下的格外大，李教授在睡眠中離開了人世。
    當自己趕到京城的時候，隻能看著八寶山上新立的那座墓碑獨自黯然。
    卻沒來得及看他老人家一眼。。。
    如果他兩位老人家還在人世。。。或者還能在天上看到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
    不知道會不會來一句。
    “呸！
    就你小子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配學部委員？
    還不如回學校再讀幾年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