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紫玉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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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道門當二五仔!
    月亮已經升起,天空一片暗色。路燈光閃爍在剛剛經過一場小雨而濕漉漉的台階和砂石路上。天南初冬的傍晚略帶些涼意,比起同樣步入冬季的漢北,自然是熱鬧許多。
    很多人覺得古典戲曲已經過時,這話對於年輕人或許是如此,但是在中老年人裏,無論是越劇京劇,還是其他的地方劇種,隻要有人唱,自然是有人聽。
    每天傍晚,寬闊地方自然是有劇團唱各種經典劇目,從三岔口武家坡到鍘美案天仙配,似乎各種劇種都可以涉及,吸引了一大批忠實的觀眾,每天準時翹首以盼。
    台下的少數觀眾,自然是例外,坐在台下的小板凳上的有幾個穿著黑色製服的男人,分散在四處,正手持著望遠鏡,監視著整個劇團。
    煙火在他們的頭頂綻放,仿佛雞鴨鵝群裏格格不入的烏鴉。
    “2號未發現可疑目標。”張澤宇低聲道,他坐在第一排,近到可以看清演員臉上的粉。
    “3號未發現可疑目標。”沈飛也道,他坐在樹上,遠遠的看著整個劇團。
    “1號未發現可疑目標。”蕭翎放下手機,有些狐疑。
    他們通過耳朵上的耳機進行通訊,這條街上共有七個成員,負責觀察異動,他們都帶著武器,分散在附近的攤販和觀眾處,處理可能的妖鬼異動,如果有任何危險,大概率都會選擇直接拔劍暴力解決問題。
    今晚的目標十分棘手,參與行動等級最高的又是蕭翎,剩下的非執行隊成員基本上都是一年級的菜鳥,跟著學長和這一屆裏比較優秀的同學一起見證一下戰場,在外圍觀察異動是他們能做的唯一。
    “大妖級別的妖怪,這種活交給一年級真的沒問題?”沈飛嚼著口香糖,坐在樹上俯瞰觀眾席,下麵除了老人就是小孩兒,一片歡聲笑語。
    “有什麽好擔心的,望舒說這次的目標等級不高——起碼沒之前棘手。”
    張澤宇道,他覺得有點吵,長這麽大他還是欣賞不來這種戲。
    “之前都是妖將——總不可能倒黴到半年遇到仨吧?主要是這隻大妖一直以來的狩獵目標都是成年男性,學校不知道怎麽想的,不讓女執行員來處理。”沈飛啪得一聲吹爆了口香糖,拿著望遠鏡的手卻沒有抖動,依舊是穩穩的盯著戲台。
    “學校這麽做一定有他們的理由——”蕭翎道,認識久了,蕭翎愛說教的毛病也暴露了出來。
    伴隨著西皮二胡的樂聲,一個粉衣的少女走上了戲台,和麵前的青衣小生唱起了經典的念白,正是經典的《紫玉釵》,講的是一個才子佳人百轉千回的愛情故事
    浣紗唱道“詩韻好這詩韻佳,也無須朝朝暮暮丟不下。似這般句句念來如情話,倒不如你半擁羅衾去夢他。”
    李益道“早慕她芳名是夢中客,待相見竟與夢中渾不差。”
    霍小玉“早羨他文章勝司馬,未料他儀態神容更豐華。”
    李益“她秋水為神玉為骨,雋雅可比白蓮花。”
    霍小玉“書卷氣中含風骨,亦剛亦柔亦瀟灑。”
    李益“她慧眼流波似天上月,含蓄之中透光華。”
    霍小玉“他欲言未言笑也誠,分明是謙謙儒生未脫稚雅。”
    李益“今宵何幸梅蔭下,人月雙圓開心花。”
    唱罷,李益拉著霍小玉合唱道“一支玲瓏紫玉釵,引出千古韻事來。”
    扮演霍小玉的演員哪怕畫著厚重的妝容,也能看出妝下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絕色佳人,聲音甜膩柔美,才一開嗓就引得一片叫好聲。
    張澤宇看了一眼這個女人,總覺得哪裏有些怪異,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他就隱隱感覺到女人身上的非人感。
    身邊的觀眾詭異的熱情,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個女人身後微微露出的蛇尾,長長的,帶著豔麗的花紋,隨著霍小玉蓮步輕移而微微晃動,就像是捕獵者進攻前的號角。
    耳機裏蕭翎和沈飛早就沒了動靜,信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斷開,這種情況很常見,代表這裏有一位足以幹擾電子信號級別的大妖。
    自己……應該不會倒黴到連遇三次妖將吧?
    台上的戲曲方唱到了霍小玉與李益決裂,霍小玉的眼中淚水滾滾而下,我見猶憐,台下觀眾的情緒猛地被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衝上去將李益打死。
    這不該是看這出戲該有的情況,大部分人都知道後麵的發展,又怎麽會仿佛被困在了情緒中一樣呢?
    霍小玉咿咿呀呀的問道“何以斷心之所向,一往情深?”
    這不是紫釵記的念白!
    “唯有一心……”
    李益的唱詞沒有繼續,他被身後的一個小廝一刀捅穿了心髒,鮮紅的血液立刻濺射在台下觀眾的臉上,青衣戲服上一片殷紅,如同大片的花朵,詭異迷人。
    而李益還沒有徹底死去,他掏出自己的心髒,拱手向霍小玉奉上,霍小玉嬌笑著接過,吻在那還溫熱的心髒上,一口一口將那人心吃進腹中。
    演員死在了台上,觀眾卻仿佛入魔一般,搖手呐喊,叫好喝彩。
    瘋了,世界都瘋了!
    霍小玉狹長的眼睛掃過台下,露出一抹滿意的笑,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了張澤宇身上
    “你為什麽不鼓掌?”
    張澤宇下意識想要拔劍,將這害人的妖鬼就地正法,卻發現自己被所有人麵色不善的看著,無論男女老少,目光幽幽,仿佛夜中的鬼火,明明滅滅。
    一瞬間心擂如鼓。
    隻能聽到他一個人的心跳,周圍人的心跳聲,似乎也跟著李益的死亡而消失了。
    “你為什麽不喝彩?”
    霍小玉雖然是溫柔的樣子,氣勢卻咄咄逼人,步步緊逼,緊緊的盯著張澤宇,一動不動,似乎張澤宇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下一個被剖心食之的就是他。
    “這出戲唱的真好。”
    魏萱羽站在霍小玉麵前,穿著一身寬大的戲服,取代了一個丫鬟,假模假樣地擺了幾個手勢,看起來很有閑心地用手指在霍小玉臉上因為吃人心留下的血跡上左邊畫了一個揚起的弧度,另一邊重重落下,看起來像是西方恐怖片裏半哭半笑的小醜。
    “負心者以心償之。”
    說罷,魏萱羽看向了張澤宇“坐下慢慢看完這出戲,戲唱了一半就被你砸了台子,可對不住這位故人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