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到來，潘樾走進縣衙二堂，楊采薇正坐在案前看卷宗，抬頭打招呼：“大人，早！”

    潘樾故作鎮定，淡淡說：“早。”

    他坐下來看公文，楊采薇從側麵望著他的身影，感覺他今天有些奇怪。

    “ 大人怎麽了，不舒服啊？”

    “ 沒事。”

    “莫非還是因為那水牢之事難安？我讓淩兒去給你抓些安神的藥吧。”

    “不用，沒事。”

    “你別諱疾忌醫呀，你看你雙頰，麵色通紅，神色恍惚……”楊采薇打量著他的臉，覺得不能這樣下去，說著“我去抓”，起身就往外走。

    “我沒事！”潘樾喝止住楊采薇，察覺自己失態，解釋道：“本就是舊疾，歇兩天就沒事了，不耽誤公事。”

    楊采薇見潘樾決絕，不禁腹誹。

    這人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倔驢似的！

    “行吧，大人的身體，大人自己做主便是。”

    “其他人呢？”潘樾問，“趕緊把他們叫來，一起討論一下抓捕顧杉的方案。”

    楊采薇顧慮道：“此事能說嗎？你之前不是懷疑縣衙有人泄密？”

    “我派阿澤查過，目前還沒發現疑點，再說了，如今就憑我們兩個人想找到顧杉根本不可能。”

    劉捕快、陳三以及一眾衙役都來到二堂，潘樾對大家宣布：

    “昨日我們查出顧雍有一個兒子叫顧杉，下落不明，基本可以確定，這個顧杉就是燈會案的最大嫌凶。我們推測，顧杉因為長期被他父親暴力傷害，受到創傷，故而對暴力欺淩行為無法忍受，每每看到類似的人或事，就會按捺不住，起心殺人。至於為何選在夏至燈會這個時間點，目前尚不清楚。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把他找出來。”

    劉捕快問：“那有顧杉的畫像嗎？”

    “目前了解到顧杉皮膚極白，個頭瘦小，但時隔五年，他的音容相貌可能會發生很大變化，恐怕是無法通過樣貌找人。”

    劉捕快嘟囔：“那怎麽找，這不是大海撈針嘛。”

    另一個衙役也說：“對啊，搞不好都已經離開禾陽了。”

    楊采薇說：“去年此時還有受害者繼續出現，說明取消燈會並沒有影響他作案的模式，如果沒有特殊的刺激。今年他很有可能還會繼續犯案。對吧，大人？”

    “對，既然我們找他是大海撈針，那讓他來找我們。”

    “大人的意思是？”

    “重開燈會，聚攏人群。然後在燈會上製造一起暴力事件，你說顧杉還坐得住嗎？”

    楊采薇點點頭：“好主意，可是離夏至隻有三天了，現在籌備，恐怕來不及。”

    “來得及！”

    門外傳來人聲，卓瀾江悠哉悠哉地走了進來。

    “在禾陽，就沒有銀雨樓辦不成的事。”

    楊采薇欣喜一笑：“對啊，我怎麽忘了，我們還有一個最強助力呢，那就多謝卓少主了。”

    卓瀾江也笑了：“咱倆的關係，說謝謝，是不是太見外了。”

    卓瀾江“殷勤”的嘴臉，讓潘樾看著很是紮眼。

    “燈會由銀雨樓和縣衙聯手舉辦，潘大人可有意見？”卓瀾江問。

    “我有意見卓少主就不插手了？”

    卓瀾江一笑，自信坐下，說：“當然還是要插手的。”

    劉捕快見狀，連忙奉承起來：“縣衙和銀雨樓聯手舉辦，今年的燈會肯定百燈爭輝，美不勝收……”

    卓瀾江卻打斷他：“錯，重開燈會的重點不是燈，而是人。這些年接連出事，百姓們內心恐懼，無論縣衙還是銀雨樓，都不能拿刀逼著百姓來燈會，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消除百姓的恐懼。”

    潘樾開口：“惡蛟？”

    “對。”

    “這個好辦，縣衙可張貼一則告示，告知眾人惡蛟已除，禾陽準備重辦燈會。。”

    劉捕快又插嘴：“大人，少主，恕屬下直言，我是禾陽本地人，我最懂大家的心思了，這些年對燈會案多少是有些陰影了，即便我們說惡蛟已除，恐怕大家還是會覺得不太吉利，再觀望觀望，畢竟若隻為了幾盞花燈，實在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不是。”

    眾人紛紛點頭。

    楊采薇一拍手，說道：“花燈不夠，我們就加點別的！”

    眾人都看向楊采薇，她繼續說：“如果禾陽有這麽一個人，聲名在外，從者如雲，隻要為他舉辦一場盛大的活動，比如花車巡遊，以他的風姿為噱頭，給追隨者們一個和他親密互動的機會，你們說，大家會不會趨之若鶩？”

    眾人一聽，不約而同齊刷刷地轉頭看向潘樾，潘樾卻無動於衷。

    然而，楊采薇默默瞥了一眼潘樾，猛然回頭看向卓瀾江。

    “我說的人，正是卓少主！”

    “ 我？”

    潘樾臉色一驚，楊采薇繼續得意。

    “對啊，銀雨樓少主瀟灑不羈、風采非凡，氣質卓絕，在禾陽舍你其誰？更何況之前你低調，少以真麵目示人，若此番你公開露麵，定能風靡全城。”

    潘樾越聽臉越黑，卓瀾江卻越聽越高興。

    卓瀾江清清嗓子，說：“雖然這事吧，聽著是有點別扭，不過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豁出去一把。”

    眾人見此，紛紛幫腔：“卓少主若能出麵，定是十分轟動……”

    隻聽潘樾不疾不徐道：“卓少主英勇無雙，我不否認。但禾陽傳聞銀雨樓少主嗜血殺人，用他做噱頭，確定不會適得其反？”

    眾人聽此，又倒戈點頭，潘樾淡定喝茶。

    楊采薇沉吟道：“大人這麽一說，確實有這個可能啊，可這麽短時間，上哪兒去找比卓少主更有吸引力的男子呢？”

    楊采薇掃視一圈，看了看潘樾的臉色，見其躍躍欲試，自知魚已上鉤，埋頭偷笑。

    “哎呀，我真是犯傻，咱們還有潘大人呢！”

    劉捕快不知該附和還是反對，為難地說：“這……我們大人絕對的聲名在外，從者如雲，可……”

    楊采薇接話：“可大人素來不愛拋頭露麵，若提這樣的請求，是不是委屈了大人啊？”

    眾人都好奇地看向潘樾，想知道他作何反應。

    潘樾一臉被迫接受的表情，說：“ 為了查案，受點委屈，不算什麽。”

    眾人無不驚訝，楊采薇得逞一笑，高呼：“那就再好不過了！若大人親自出馬，整個禾陽定傾城而出。”

    潘樾微微點頭，楊采薇心裏發笑，看來不隻從小到大都倔，還從小到大都經不起激啊！

    卓瀾江看看楊采薇，又看看潘樾，眉頭一挑，說：“想不到我們潘大人，還挺在乎這些虛名。”

    “卓少主說笑了，潘某一切以大局為重。”

    二人互看一眼，氣氛有點微妙。

    劉捕快察言觀色，說道：“有潘大人運籌帷幄，卓少主統攬全局，這次必將破獲懸案，

    擒拿真凶！”

    眾衙役高呼：“破獲懸案，擒拿真凶！”

    *

    次日，衙役在城門口貼了一幅告示，百姓們湊近圍觀。

    “惡蛟肆虐禾陽，傷人無數……”

    “銀雨樓已將惡蛟捕獲，於東關祭壇焚燒升天……”

    “經商議，縣衙決定與銀雨樓重開燈會，以娛萬民。為了與民同樂，燈會將設置遊花車、拋彩球的環節，搶得頭彩之人，將有機會與潘大人攜手一同點亮天燈，為禾陽祈福。縣衙這是要重開燈會？”

    “潘大人還要遊花車，拋彩球呢！”

    大家議論紛紛，幾個婦人已經蠢蠢欲動。

    角落裏，一個身著青衫的青年男子目光深沉看著，麵容陰狠緊繃。他身旁，站的人正是戴著鬥笠的顧順。

    “燈會還是重開了。”

    顧順看了看身邊的人，說：“到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顧杉。”

    銀雨樓門口，卓瀾江吩咐阿福：“此次燈會，務必要辦得精彩紛呈，絕不能讓潘樾那小子看扁了。”

    “是，少主。”

    這時，一名手下趕來稟報：“少主，出事了。”

    卓瀾江回頭，讓他說下去。

    “有人打著你的旗號，在鬼市招搖撞騙，騙了不少銀子。”

    卓瀾江意外：“有這種事？！阿福，先去一趟鬼市，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麽大膽子！”

    *

    鬼市河邊的蘆葦叢旁，白小笙掀起一塊石頭，挖開土，裏麵是一層麻布，揭開麻布，金銀首飾閃閃發光。

    白小笙從懷裏掏出幾錠金銀，放了進去。

    腳步聲響起，白小笙一驚，趕緊拖過石頭蓋住，手腕卻被人一把抓住。

    白小笙轉頭，看到是卓瀾江，身後跟著阿福。

    她立馬臉上堆笑，說：“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卓少主，今兒怎麽有空來鬼市呀？”

    “我再不來，某些不知死活的小騙子要在鬼市稱王稱霸了。”

    “有這種事，誰那麽大膽子！你告訴我，我好好收拾他！”

    卓瀾江手上用力，狠狠道：“ 我給你劍，不是讓你冒充我！“

    “哎喲，疼，疼！”

    卓瀾江鬆開手，白小笙繼續嘴硬：“我是借你的名氣伸張正義！”

    卓瀾江踢開石頭，露出裏麵的金銀。

    “招搖撞騙還正義了？”

    “我沒騙你，是他們欺負人，之前搶走了我攢了十幾年的積蓄，我隻是討要回來，物歸原主。”

    “當真？”

    “當真。楊姐姐不是說了嗎，咱們都是朋友，我怎麽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兒呢？”

    卓瀾江審視白小笙，白小笙耳朵突然一動，猛地一拉卓瀾江，貓下身來。

    “你又想幹什麽？”

    “有人來了。”

    “你怎麽知道？”

    “我從小東躲西藏，沒別的本事，就耳朵好。”

    卓瀾江也警覺聽著，果然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從幾個方向往橋下靠近。

    白小笙嘟囔：“我不過找鬼市雙煞拿回幾錠銀子，他們不用這麽大陣仗吧！”

    卓瀾江嚴肅起來，說：“聽腳步聲訓練有素，是高手，他們不是來找你的。”

    “是來找你的？”白小笙瞬間害怕，站起身就要溜走，“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切磋武學了，先走一步啊！”

    忽然之間，一支飛鏢迎麵射了過來，卓瀾江眼疾手快，一把拉過白小笙，將她護在身後，接住飛鏢。

    身姿之敏捷，白小笙看呆了。

    卓瀾江看著手裏的飛鏢，是螺旋紋的鏢刃。一群鬼臉殺手手持利刃，殺了過來，白小笙嚇得哇哇亂叫。

    卓瀾江赤手空拳，勉力對抗，手臂被劃了一刀。

    他衝白小笙大喊：“劍！”

    “啊？”

    “我的劍！”

    白小笙醒悟過來，慌慌張張地把劍扔給卓瀾江。“接著！”

    卓瀾江空中接劍，寒光一閃，兩個殺手瞬間倒下。但更多殺手襲來，他們組織有素，互相配合，圍攻卓瀾江。

    卓瀾江寡不敵眾，邊打邊退，拉著白小笙就走。

    “人太多了，跑！”

    “抓住他們！”

    兩人沿路逃跑，鬼臉殺手一路追殺，阿福駕車等在路口接應，卓瀾江帶著白小笙鑽進馬車裏，車輪滾滾，駛向大路。

    風聲鶴唳，黑衣人們仍然窮追不舍，個個都是要拚了命的樣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