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花園裏，淩兒慌張地跑著，後麵竟是阿澤拿著棍子在追。

    淩兒無路可逃，大喊：“阿澤你瘋了嗎？你冷靜一點！”

    “站住！”

    阿澤大踏步過來，表情陰沉地盯著淩兒。

    “你家小姐從前對公子死纏爛打，如今又見異思遷，你也是一個樣子！一邊給我送飯送菜，一邊又跟劉捕頭眉來眼去……我今天一定要出這口氣！”

    阿澤揚起手掌，做出打耳光的動作。

    “你這個……你這個……”

    他自己漲紅了臉，可賤人二字卻還是說不出口。

    “停！”

    楊采薇喊道，淩兒和阿澤都累癱在地。原來幾人是在排演。

    “阿澤，都五遍了，罵個人就這麽難嗎？還有前麵的控訴，一點情緒都沒有。再來。你要衝動！激動！暴動！控製不住的怒火！讓人不寒而栗，讓人瑟瑟發抖！再來！”

    阿澤為難：“上官小姐，你就放過我吧，我實在沒這個天賦。”

    淩兒也點點頭：“是啊，阿澤長得就和善，人又正直善良，他怎麽也演不了壞人的。”

    阿澤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說：“我，也沒你說得那麽好。”

    楊采薇瞥一眼淩兒，感覺他倆之間氣氛有些微妙，又開玩笑地對阿澤說：“反正呢，最真情實感的就是說我死纏爛打，見異思遷那句了，阿澤，看來你對我很有意見啊。”

    “沒有沒有！”阿澤連聲否認，“上官小姐，你別為難我了。”

    楊采薇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吧，那我們換個故事，試最後一次。”

    她拉過阿澤的手腕，將他的手搭在淩兒手背上，兩人瞬間慌張起來，動都不敢動。

    “來，我教你啊，你就對著淩兒說，有氣勢一點，”楊采薇指導阿澤表演，“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敢看別的男人，我就打斷你的腿！”

    楊采薇對阿澤一抬下巴，示意他試試，阿澤一把抓住淩兒的手。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敢看別的男人，我，我就……打斷自己的腿！”

    楊采薇噗嗤一聲被逗樂，劉捕快等人在一旁看熱鬧，也笑得前仰後合。

    劉捕快大聲嘲笑：“這能引出凶手？我看隻能引出看熱鬧的大娘大嬸吧！”

    楊采薇看著劉捕快，突然回想起從前，他不分青紅皂白對自己用刑，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

    對啊，我怎麽放著一個現成的人不選？

    她招了招手：“ 劉捕快，你過來。”

    屋簷下，楊采薇將一錠銀子塞到劉捕快手裏，劉捕快雲淡風輕地搖搖頭。

    “哎，我已經放下屠刀，回頭是岸了。”

    兩摞銀子，劉捕快仍是搖頭。

    “今天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

    三摞銀子，劉捕快還是搖頭。

    “一個人的成長要究竟要經曆多少猜疑和誤解！”

    楊采薇懶得陪他演下去，往回拿銀子，說：“那算了，不幹拉倒。”

    劉捕快瞬間急了，一把按住了上官芷的手，咬牙說：”為了禾陽百姓，這個委屈我受了！”

    不遠處，潘樾看著楊采薇攛掇著眾人排演，嬉笑怒罵一片歡騰，不自覺嘴角浮出淺淺笑意。

    野外，卓瀾江帶白小笙驚險擺脫了殺手，躲進一間外表不起眼的宅子。

    卓瀾江讓阿福給銀雨樓報了信，自己正要坐下休息一會兒，白小笙卻在他麵前不安地走來走去。

    卓瀾江抬眼看她，說：“你能不能別晃了，晃得我頭暈。”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突發情況遇襲時，臨時停留的安全地點。”

    白小笙恍然大悟：“就是一個躲人的烏龜殼唄。”

    卓瀾江瞪了一眼白小笙，白小笙抱怨道：“真煩人，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人追殺。”

    “你還怨起我來了，要不是你招搖撞騙，我會去鬼市那種地方嗎？我看搞不好你跟那些人是一夥的，就是故意引我過去。”

    “誰引你了，我又沒有給你通風報信，自己惹的麻煩可別賴給我！”

    “你……”

    兩人正在拌嘴，得到消息的孫震策馬趕來，在銀雨樓手下的戒備之下，邁進宅院。

    眾人拱手施禮：“少主。”

    卓瀾江問他：“怎麽樣？”

    “少主所料不錯，確是金水幫所為。屬下在鬼市河邊，殺手的屍體身上發現了金尾魚龍的紋身。”

    卓瀾江點點頭：“果然，方才他們雖然用劍，但武功路數卻是與金水幫一脈相承的峨眉刺。隻不過這群陰溝裏的老鼠，藏匿了這麽久，為何又突然竄出來了。”

    “看來金水幫餘黨一直賊心不死，暗中籌謀對少主的報複。屬下還在他們身上發現了一張字條，少主請過目。”

    卓瀾江打開字條，見上麵寫著兩行字：午後離開銀雨樓，往鬼市。

    “銀雨樓，果然有內奸！”

    孫震點頭，說：“少主，安全起見，你暫時不能回去，隻能委屈在這裏住幾日。”

    卓瀾江不屑一顧，徑直往外走。

    “區區金水幫餘孽，還不至於讓我躲在這個烏龜殼裏！”

    孫震卻攔在他身前，帶眾人齊刷刷跪下，誠懇道：“金水幫陰狠歹毒，手段卑劣，三年前老當家就是遭了暗算，少主，你絕不能大意啊！”

    眾人齊聲說：“ 少主慎重！”

    卓瀾江無奈，見孫震他們一副要長跪不起的態度，隻好讓步，說：“行，不抓到奸細，我寸步不離這裏，行了吧？”

    孫震放下心來，緩緩站起身。

    白小笙見狀，說：“沒我什麽事，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孫震拔出劍，橫在白小笙麵前。

    “你不能走。在我看來，你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不是，我哎！”

    白小笙百口莫辯，孫震繼續說：“何況，知道銀雨樓據點的人，是不能夠活著離開的。”

    “我不會說的！卓瀾江？”

    白小笙看向卓瀾江求救，卓瀾江說：“放她走吧。”

    “少主，人心難測，何況她是鬼市出了名的小騙子，為了銀子什麽都幹得出來，少主不能信她！”

    “我信她。”

    “少主！”

    “你不是都說了嗎，她不過是個小騙子，就算她真的騙我，我也不怕。”

    卓瀾江看著白小笙的眼睛，悠然說道。白小笙心念一動，躲閃開了目光。

    孫震無奈，隻好聽命，收回了劍。

    潘樾房間裏，阿澤端著一碗雞絲麵進來。

    “公子，你的麵。”

    阿澤把麵放在桌子上，又說：“公子，今天淩兒做了很多好吃的飯菜，怎麽不去飯堂吃？”

    “眼不見，心不煩。下去吧。”

    阿澤不解其意，還是“哦”了一聲，默默退下。

    潘樾看著碗裏坨掉的麵，毫無食欲，放下筷子，出門散步。

    一抬眼，庭院中蝴蝶飛舞，楊采薇和淩兒路過長廊，潘樾看見她，連忙閃身進了房裏，衣角都夾在兩扇門當中，有些滑稽。

    楊采薇望著潘樾的房門，說：“我覺得，大人最近怪怪的。”

    “是挺奇怪的，而且基本看不到人影。”

    “之前讓他代替阿江主持燈會的時候明明還挺積極，不知道又怎麽了。”

    淩兒靈光一閃，說：“ 小姐，你說潘大人該不會是緊張，在屋裏偷偷為燈會做準備吧？“

    “啊？他緊張什麽？”

    “這男人之間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若是燈會效果不如預期，豈不是輸人又輸陣，讓卓少主看了笑話。”

    “有這麽嚴重嗎？”

    “當然有！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女子麵前，麵子比天大！“

    “哎呀，少編故事。”楊采薇無語， 轉念一想，“不過說起來，阿江又跑哪兒去了？”

    兩人正琢磨著，阿福匆匆進來。

    楊采薇向他打招呼，說：“正說你們少主呢，兩天沒見，可是出了什麽事？”

    阿福回答：“小姐放心，少主就是讓我來告知一聲，他剛好有要緊的幫務要處理，暫時無法前來協助操持，燈會就辛苦潘大人和上官小姐了。明日他一定盡早趕來，助小姐一臂之力。”

    楊采薇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白小笙和卓瀾江坐在屋子裏，兩個人都十分無聊。

    “我們還要在這裏呆多久啊？”白小笙快要睡著了，腦袋貼在膝蓋上抱怨。

    “之前讓你走你又不走。”

    白小笙回頭，反駁：“我萬一出去了，他們還是不放過我怎麽辦啊？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問我你的下落，我說了吧，出賣你不好，不說吧，那我命不就沒了嗎？所以左右啊，還是留在這兒安全。”

    卓瀾江一笑，若有所思。

    兩人對視，白小笙站起身來，靠近卓瀾江，問：“你為什麽信我？”

    “我去鬼市逼問你的時候，你都嚇成那樣了，也沒出賣朋友，看來你值得信任。”

    “哼，那也是對我楊姐姐。”

    白小笙挺胸抬頭，又四處張望了一圈，說：“這棟宅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什麽時候建的呀？”

    “在我小的時候，我爹帶著我親手建的。”卓瀾江回答。

    “我之前就聽說過金水幫殺了你爹，你血洗金水幫的傳聞，聽說那會兒河水都紅了，真的假的？”

    卓瀾江沉默不語，白小笙明白了幾分。

    “你真的殺了那麽多人啊？”

    卓瀾江的目光低沉下來，說：“是他們罪有應得。一群地窩裏的老鼠，竟然覬覦我們銀雨樓的地位，江湖廝殺弱肉強食也就罷了，可他們竟然如此卑鄙下作。”

    當時，金水幫眾設宴，宴請銀雨樓老幫主，誰知請君入甕後，他們便打破酒壇，用石漆引燃整個房間，瞬時火光四起，老幫主被火舌吞沒……

    “那石漆十分凶猛，我爹被燒得屍骨無存，他出事那天，本是我進太學的日子，但我隻能放下筆，拿起劍……”

    卓瀾江猶記得，那個焦黑遍地的夜晚，他提著劍殺紅了眼，鮮血濺在臉上，也顧不得擦一擦。

    金水幫眾接連襲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紛紛成為劍下惡鬼。

    卓瀾江微笑，仰頭望了望月亮，雙膝跪在地上，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滿眼淚水。

    “爹，兒子為你報仇了！”

    白小笙聽著卓瀾江的講述，心中震撼，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繼續分析：“金水幫既然被你給滅了，那今天的殺手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一群殘兵敗將，兩個月前突然出現，一查之下，線索直指江南。可當我順著追蹤過去之時，他們憑空消失，像是老鼠鑽進了地洞， 沒留下一絲痕跡。”

    “兩個月前……我楊姐姐也是那時候出的事。”

    卓瀾江咬牙切齒：“若不是因為他們，我怎麽會離開禾陽！楊采薇又怎麽會出事！要是讓我抓到他們，新仇舊恨，一起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