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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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紮好了。”

    他的意思是他要回去了,成年人的默契就是不把話挑明,但厲盛似乎並不接受。

    厲盛聞言沒說話,起身從外套裏掏著手機,他的左臂肌肉在翻找中把紗布頂了起來。

    “我幫你找。”

    厲盛沒回應,但也停下了找的動作,倚在牆邊,舉著小臂,向符驍張開手心。

    “我在這兒等你把醫生找來...當心一個人發燒。”

    他把手機遞給厲盛,被一把握住手。

    他掙了一下,也不敢用勁,剛想開口,厲盛就鬆了手,隻是看了他一眼。

    電話撥通,厲盛隻說了一句,對方也沒有回複,符驍聽不懂德語,隻能辨別著他的語氣。

    “我讓醫生走了,你也走吧。”

    厲盛背對著他,還‘貼心’地替他打開了門。

    “我會走的,你先叫醫生來。”

    不用厲盛請,他本來也會離開,他的手剛搭在門把手上,厲盛就握上他的手。

    門被狠狠地帶上,帶起的冷風和厲盛的話一同冷冷地落在地上。

    “我改主意了。”

    他的身體騰空,厲盛一把抱起他,往床邊大步走,看起來還是一樣的不費力,隻是厲盛的眉一直皺著。

    “不要逞強,叫醫生來,聽醫生的話。”

    “抱你還用不著逞強。”

    厲盛掂了他一下,又把他扔回床上。

    “你們做了幾次。”

    “......”

    符驍撇過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那天晚上的糾纏成了一塊疤,疤痕用針線扭曲地縫著,隻要一回想,長進皮肉的線就被拔起。

    他像一隻蝦,蝦線貫穿始終,一旦被挑起來,就會激得渾身痛得蜷起來。

    他聞到了那夜自己身下濃重的血腥味,鬧得他在厲盛湊過來的時候,捂上了嘴。

    “快讓開...我想吐...”

    “不讓。”

    厲盛雙手摁著他的肩膀,兩人被迫對視。

    “公平點,我們做回來。”

    “讓開。”

    符驍起身,又被按回床上,兩人目光相接,又錯開。

    對視是不帶**的接吻,愛憎之間,隻是厲盛一個人的掙紮,符驍偏頭捂著嘴,無聲的抗議拱起無名的火。

    符驍自知反抗無效,隻能死死捂住嘴,身體不自主地向上弓起,又蜷成一團。

    在他以為自己就要吐在床上時,厲盛抱著他大步走向了廁所。

    “吐。”

    他跪在馬桶旁,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又回頭確認厲盛確實不在,才卸下所有,吐得天昏地暗。

    一發不可收拾的,天花板是雪白的,血從他的鼻腔裏嗆了出來。

    一滴一滴像古時續命的藥引,最後又淋漓成一股股熱流,他雙手捧起都接不住。

    他不知道為什麽越來越嚴重了,他的頭因為眩暈砸在馬桶邊沿。

    然而這不是第一次,這般信徒似的磕頭,不為什麽祈禱,隻道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不能強求。

    “醫生一直在,我已經讓他們來了。”

    他一直把醫生帶在身邊,尤其是今天要把符驍找來,他一開始的隱瞞,隻是為符驍的去留掙紮。

    眼下符驍連意識都不很清醒,執著於關於去留的決斷也沒了意義。

    厲盛的身影在他眼中無限延伸虛化,最後又由不斷靠近的眉目,五官一點點具象化。

    工作不是美德,適當的休息才是。

    他是該休息了,不過他想攢著等以後永遠地休息。

    “醫生說什麽。”

    醫生很專業,隻是圍著他利落地檢查,連多餘的表情都沒外露。

    所以他隻能轉而去問厲盛。

    “休息,其他的不用你管。”

    “我隻是想知道...還能做多少事。”

    有些不能和池禦表達的,厲盛卻可以,或許是厲盛的沉穩,或許是他對厲盛更殘忍,所以他不是那麽害怕這樣的離別傷到厲盛。

    “一年。”

    厲盛點了支煙,醫生見狀,識趣地陸陸續續離開。

    “比我預期的要好。”

    求其上則得其中,求其中則得其下,若費心力,不如無欲無求。

    房間空曠,足夠煙霧揮發的空間,隻是離得太近,繚繞的煙愁雲一般,混著兩人的鼻息,模糊的情緒久久不能消散。

    兩人對坐,厲盛忽而又翻起了口袋,他的動作不再輕便,好像被重傷一般,翻了許久,才翻出一支煙來。

    符驍的下巴被他的手掌抵著掰開,塞了一支煙。

    打火機點燃生出火光的一刹,兩人的五官瞬間被照亮,火光竄動,忽而又熄滅,隻剩厲盛嘴裏叼著的火光,照得彼此一明一暗。

    厲盛抬起受傷的手臂扣著他的後腦勺,把人往過帶,兩支煙尾燃燒剩的一點煙灰相觸又相融,火光倏地又騰起。

    隔著兩支煙的距離,一人抗拒,一人固執。

    “有沒有喜歡我。”

    “做朋友,我盡己所能,在不觸碰法律的底線前提下。”

    一段冗長的沉默,煙在火光的斷送下,消耗掉了最後一點希望。“今晚我不走。”

    別多會少,不如莫遇。

    無論是從前同一屋簷下,兩人一次次擦肩而過,還是後來池禦輾轉出國,直到他接池禦回到自己身邊,卻怎麽也留不住人。

    他一次次地找池禦,他哪裏沒去過,他哪裏都去過,大街小巷,郊區市區,都有他奔波的足跡。

    他始終都在練習著和池禦告別,這麽多年來,卻一點長進都沒有。

    也許緣分早就到了盡頭,他偏要強求,就隻能拿自己的壽命抵,隻是人無百年身,他要是個短命鬼,也就抵無可抵。

    過度關心的是他,患得患失的是他,他隻是想彌補,他太自負,以為把人留在自己身邊,就能給予最好的。

    夜已經很深了,他怕吵醒池禦,隻是編輯了條短信發過去。

    池禦躺在床上連外衣都沒來得及換,眼皮就已經打架了,從前符驍會抱他回房間睡,扯了被子還替他掖好被角。

    桌上的粥還沒拆封,裝在保溫袋裏,由於時間過長,還是不可避免地冷掉了。

    他做了夢,夢見符驍背著他走在沿海公路上,路的盡頭充滿了水汽,然而他睡得並不安穩。

    他忐忑不安地等著麵試結果,一早起來就看見收件箱的提示。

    點進去隻是一條短信‘今晚我不回來了。’

    那明晚呢?

    他瞥到桌上冷掉凝固的粥,丟進了垃圾桶。

    很多次符驍找他回來時,桌上還剩著冷掉的飯菜,連筷子都沒動。

    那是符驍等著他一起吃的,最後往往因為找他,回來也很晚了,最後的歸宿就是垃圾桶。

    都是他喜歡吃的菜,雖然符驍忙了一天沒什麽胃口,也會象征性地陪他吃一些。

    他們本來有機會一起吃很多餐飯。

    符驍的胃說不定也能一點點養好,至少不會時不時吐血。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他怔怔地盯著垃圾桶裏的粥,拎起垃圾袋一路乘電梯到樓下,像是提著沉重的石頭,直到丟到門口的垃圾箱裏,心裏的酸澀還是久久不能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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