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路都是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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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陳行大笑道:“沒什麽事兒是不可能的!南方自古多出飽學之士,北方則多出勇武之人!你憑什麽覺著你在衡水郡這個地方都沒有參與秋試的資格,在南道郡就有了?難不成南道郡落魄到連秋試的名額都湊不齊嗎?”

    不理會烏桓闕的呆滯,陳行繼續道:“論學識你不及南方學子的千分之一,就你這種一桶水不滿,半桶水晃蕩的學識,當真以為你在南道郡能夠出頭?”

    烏桓闕眼底閃過一抹倔強之色:“若真如小公爺所言,那為何讓我於南道郡參與秋試,我烏家在衡水郡也算得上是名門望族,若在衡水郡參加秋試,豈不是更容易嗎?”

    “嗬嗬!”

    陳行指了指烏桓闕的腦袋,輕蔑道:“所以說這人啊,就是喜歡自作聰明,越想著撇清關係,就越容易出昏招,亦或者說,你家那位和某些人達成了協議根本不會擔心此事暴露出來,江南多俊傑,自然南方出來的才子在封賞職位上要比北方的才子更好些,若以你衡水郡舉人的身份參加春闈,即便是中了,撐死不過是個外放的縣令、主簿一流,可若是南方,再差也能在京都混個從六品的修撰,若是成績再好些,便是直接封賞你個正六品的侍讀也不是不可能!”

    話鋒一轉,陳行略微皺眉:“不過我更傾向於是你家那位前任禮部左侍郎是與某些人達成了一些鮮為人知的共識!才讓你有了去南道郡參加秋試的機會!”

    各州郡縣每年都會推舉一些秀才參加當年秋試,可讀書之人雖少,但涉及整個大商何其多也?故而名額有限,但凡事總有例外,便如這位烏桓闕烏公子一般,衡水郡的名額滿了,他雖為秀才,可在這衡水郡卻排不上名號,所以推舉參加舉人考試便沒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隻得使些銀子,更換籍貫,占用其他郡縣名額,若是其他郡縣並無出類拔萃之人也就罷了,橫豎多出的名額給誰用都是用,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兒,可倘若是占用了本該屬於別人的名額,那便是斷了他人的青雲路!

    這種事情雖不合法,卻也屢見不鮮!

    奈何昏招之所以是昏招,便在於自作聰明!

    自古江南多才子,一個南道郡如何湊不出滿名額?

    況且以他烏家的能力若說在冀州其他地方幫他烏桓闕占用一個名額倒也說得通,也確實辦得到,可偏偏卻是南道郡,這其中若說是沒有貓膩,恐怕傻子都不信!

    “所以烏公子,為了你好,也為了我能省點事兒,我給你的建議是將你所知道的盡數說出來,要知道坦白從嚴,抗拒從寬啊!”

    陳行麵帶微笑說出這句話,可這笑容總顯得有那麽一絲絲陰險的意味在其中!

    “我什麽也不知道,陳小公爺莫要信口開口往我烏家身上潑髒水,我祖父為官清廉,從不結黨營私,一生更是為大商鞠躬盡瘁鉥肝劌腎,便是告老還鄉也不過是從京都輕裝簡從的回到了這衡水郡!如何會是你口中與人達成協議一說?”

    “行了,就你這樣也不過是你家大人手中的玩具罷了,去,讓仆人喊你家大人來與我對線!”

    說完這話,陳行便不再理會烏桓闕,扭頭朝著太師椅走去,屁股落座的同時,也開口道:“烏公子,陳某隻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是你還死挺著,那就別怪我沒提醒你,有些酷刑不是你這等細皮嫩肉的世家公子哥能夠扛得下來的!”

    烏桓闕神色數變,最終咬了咬牙,對著身旁的一名心腹耳語了幾句,後者點了點頭,麻溜地朝著烏家方向跑去。

    “賢……草民段鴻程見過陳小公爺!”

    “溫廣德拜見小公爺!”

    “民女段柒柒見過小公爺!”

    陳行啞然一笑,隨意道:“行了,諸位,咱們也用不著那些虛禮,都起來吧!我且問你,段鴻程,雪花鹽一事你可有興趣?”

    “段某任憑小公爺差遣!”段鴻程畢恭畢敬答道。

    這會兒陳行算是體會到身份地位所帶來的好處了,至於什麽好處?

    段鴻程前後對自己的態度變化便是最好的證明!

    微微點頭,陳行算是與他達成了協議。

    隨即又對剛起身的溫廣德輕聲道:“溫兄,不知你可願少走幾年彎路啊?”

    “這……”

    溫廣德眉頭鬱結,一場潑天的富貴就在他麵前,說不心動是假的,涼國公府的權勢在整個大商可謂人盡皆知,若是能夠攀上陳行,自己確實要比別人省去了很多糟心事兒!

    甚至若是陳行有心運作,恐怕自己將來的仕途隻會扶搖直上再無半點波折!

    可功高蓋主這個道理溫廣德也明白,自己踏上了這條路,就意味著從此無法擺脫涼國公府的烙印,任誰瞧著自己都會說是涼國公府的人,便是陛下也不會將自己視為純臣!

    這與自己當初的理念背道而馳!

    可若是不同意,先不說能不能活著,便是這張臉就注定他與仕途無緣,更別說想要一展胸中抱負,做一個流芳千古的良臣!

    陳行看著神色糾結的溫廣德,心中哂笑,自顧自開口道:“若說整個朝堂誰最大公無私,唯有王成明王首輔一人當之無愧,若說誰是最為耿直的純臣,當屬威武侯宋林峰宋侯爺,可……若論誰最忠心,唯有我涼國公府當仁不讓,我大哥、二哥先後為國捐軀,我爹更是為大商鎮守莫沙城十數年,亦是先帝臨終托孤的輔政之臣,陳某雖不才,卻也頗受女帝信賴,這次路過冀州也不過是插曲,我此行主要目的是為了去江南!”

    米正奇一愣,當下試探道:“小公爺可是為了江南秋試舞弊一案而來?”

    陳行聞言略感詫異的看了一眼米正奇:“米大人也知道江南舞弊案?”

    “略有耳聞!”米正奇陪笑道。

    “哦!”聽到這話,陳行失了興趣,想來是八卦的速度傳播太快,米正奇知道也不足為奇。

    可米正奇見陳行輕哦一聲便不再理會自己,心中頓時急了,還想著等陳行開口詢問自己,好借機在這位小公爺麵前表一表忠心,結果人家壓根沒這個打算!

    如今自己的小命還攥在別人手心裏,若是不好好表現一番,誰知道這位涼國公府的小公爺會不會秋後算賬?

    他們這種京都來的二世祖,向來是喜怒無常!

    想到這,米正奇連忙上前一步低聲道:“不過下官倒是聽到了一些傳聞!”

    “嗯?”陳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柔聲開口,隻是這聲音聽起來溫柔,卻令人有種不寒而栗的冷意!

    “米大人啊!我這人最不喜歡別人故弄玄虛,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別給陳某玩吊人胃口那一套,你!聽明白了嗎?”

    米正奇雙膝一軟,連忙跪地道:“小公爺恕罪,小公爺恕罪,下官也是聽聞,所以不知該不該將這道聽途說得來的小道消息告知小公爺,以免影響了小公爺的判斷!”

    陳行懶得理會他,微抿一口茶水,語氣平靜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小公爺開恩,謝小公爺開恩!”

    接著米正奇便正色道:“早些時日,曾有位官員途經冀州回鄉,冀州州牧便邀下官一同前去作陪,為那位大人送行,或許是飲酒過多,那位大人席間醉酒失言,曾說京都有位大人物很是賞識南道郡郡守郭昶,可惜他為人太過死板,數次盛情相邀均是被其婉言拒絕,怒斥其不識抬舉,所以,不日就會對他略施懲戒……所以……下官……下官以為或許這是那位大人一時酒後氣話,當不得真!”

    陳行噌的一聲從太師椅上蹦起來,一把薅住米正奇的衣領激動道:“你可知那位歸鄉的官員是何人?”

    米正奇被陳行這突如其來的一抓嚇得腿都軟了,不過,好在憑著那僅有的一絲堅定強行穩住了身形。

    “回小公爺的話,下官不知!”

    見陳行還想詢問,有了前車之鑒的米正奇不等他開口,搶先一步答道:“小公爺,莫要說下官,便是州牧大人也不清楚!”

    “嗯?為何?”陳行麵露不解!

    “小公爺,此事是諸多官員之間達成的默契,也是不成文的規定,凡是告老還鄉者,途經各州、郡、縣,隻需憑借吏部所頒發的文書,便可暢通無阻,亦可在當地享受到較為優厚的待遇,其次,這告老還鄉也分很多種,誰也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麽辭官,故而當地官員不會去多餘問上那麽一嘴,免得觸了別人的黴頭,惹得一身腥!再者,萬一讓人給記恨上,一封書信傳到京都,我們這些在百姓眼中看似風光的官員,也不過是京都那些大人物隨意拿捏的小玩意兒罷了!”

    米正奇這番話可謂是將他心裏話都給說了出來,語氣黯然的同時,麵上還多了幾分自嘲之色,想來他這位五品郡守在大人物麵前也是過得戰戰兢兢!

    “原來如此,那你可還曾聽到什麽?”陳行追問道。

    想了想,米正奇微微搖頭答道:“回小公爺,其餘的不過是些瑣碎的官場趣事,與江南秋試舞弊案並無關聯!”

    陳行失望地點了點頭,片刻後麵容平靜地對著米正奇問道:“烏家之事你知道多少?”

    心中“咯噔”一聲,米正奇暗道:“正題來了!”

    隨即一撩官袍跪倒在地,麵色誠懇道:“若下官說不知想來小公爺是不信的!”

    “嗯!”

    “對於烏桓闕一事,下官知之甚少,這其中許多東西不是下官這等五品官員能夠知道的,所以小公爺即便是打死下官,下官也隻能回答略知二字!可詳細之事,下官卻是一無所知!從始至終,下官不過是為其更改籍貫做了簽發罷了!”

    看著米正奇坦然地與自己對視,眼神之中並無半點慌亂與緊張,反倒是向赴死之人一般毫無懼色。

    “怎麽?米大人是覺著今日這郡守做到頭了?”陳行打趣道。

    米正奇苦笑一聲:“不瞞小公爺,從得知您身份的那一刻開始,下官這顆腦袋就不是自己的了!”

    “哦?陳某在米大人眼中就那般嗜殺?”

    “這坊間傳聞雖不可盡信,但空穴如何來風?所以下官對陳小公爺的事跡也曾有所耳聞!”

    “說來聽聽,我倒是好奇,陳某在米大人眼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聽到這話,陳行來了興趣,自己還從未在陌生人口中得知自己算是怎樣的一個人。

    “若下官所言有失偏頗,還請陳小公爺莫要見怪!”

    “無妨,盡管說便是!我陳行還不至於小氣到以言定罪!”

    深吸口氣,米正奇緩緩開口:“小公爺看似玩世不恭,實則胸藏韜略,卻又善於韜光養晦!”

    “還有呢?接著說!”陳行不置可否接著問道。

    “護犢子!”

    “哈哈哈哈!”

    陳行突然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抹去眼角的淚花道:“沒想到啊,米大人對我竟這般了解!”

    “不敢,下官不過是從陳小公爺過往事跡中推測出來的一些結論罷了!”

    “做個五品郡守倒是委屈米大人了!”

    “下官惶恐!”

    “行了起來吧!”

    “謝過小公爺,不過,還請小公爺看在下官以誠相待的份上莫要牽連下官的一家老小!”

    “啊?”

    這回換陳行懵逼了,這都什麽和什麽?關他一家老小什麽事兒?

    見陳行一臉疑惑,米正奇也是納悶不已。

    合著今日這事兒就這麽揭過了?自己沒事兒了?

    溫廣德率先反應過來,小聲在陳行耳邊低語了幾句,陳行這才恍然大悟對著米正奇笑道:“米大人多慮了,我陳行不是那種睚眥必報之人,你且安心在你郡守的位置上待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我還是略懂一二的!這世間論跡不論心,倘若論心,人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了!”

    有陳行這番話做保證,米正奇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來了!

    “不過……”

    聞言,米正奇心中又是一緊!

    “米大人,這世間很多事情可以做,但又不能做,其中的分寸,想來以米大人如此聰慧過人的腦袋,應當會拿捏得很好才對!”

    死罪可免,活罪也犯不著罰他,橫豎不過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蝦的遊戲。

    替烏桓闕更改籍貫,想來米正奇也是無奈之舉,陳行自然不會為難他,隻是這敲打還是必要的,否則人人都會以為他好說話了!

    劫後餘生的喜悅,令米正奇忙不迭地點頭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可這路與路又不同,有的路是通天大道,有的路則是死胡同,至於米大人怎麽選,陳某不多問,隻是若下次還犯在我手上,別怪陳某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還請小公爺放心,下官往後定當恪守本分,不讓……小公爺為難!”

    說這話的時候米正奇是耍了點小心機,聽著沒什麽問題,實則卻是試探向著陳行投誠了!

    對於他這點伎倆,一個將五千年內鬥刻在骨子裏的陳行豈會聽不明白?隻是不去點破。

    正所謂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

    當然,最主要是陳行覺得自己是該拉攏些基層官員,要知道縣官不如現管,有些事吩咐他們來辦的話,更容易,也更簡單!

    “嗯,我這人不怕麻煩,也正如你所言,我這人護犢子,米大人,可懂?”

    聽到這句話,米正奇神色一凜,表情嚴肅道:“下官定當竭盡全力替朝廷辦事!”

    “如此,甚好!”

    聽著二人雲裏霧裏的對話,趙勤一眾人pu都快冒煙了,這二人對話聽起來沒什麽問題,可總覺著哪裏怪怪的!

    也不怪他們聽不懂,都是群軍伍出身的直腸子,哪裏懂得官場的這些圈圈繞繞!

    唯有王勉與顧白二人似是聽懂了,卻又好似沒有聽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