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明人不說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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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幾人沒話找話等著烏家之人時,正主已經找上門了!

    起初,烏家現任家主烏靖安還在品茶的時候,就聽到下人來報,說是自己的孫子被人給扣下了,細問之下才知道扣人的是京都來的一群人。

    心中驚懼不已,連忙去烏家後院深處請來了久不問世事的父親,也就是前任禮部左侍郎烏孜寰。

    “爹,爹,不好了,不好了!”

    烏靖安人未至,聲先到,驚得烏孜寰一個激靈剛沏好的茶湯灑了一片。

    “都是家主的人了,怎的做事還如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烏孜寰眼眸既無奈又寵溺。

    孩子就是孩子,即便是再大,遇著事兒了也是要找大人的!

    “爹,闕兒被人扣下了!”

    烏孜寰聞言,白眉微挑,語氣淡然道:“衡水郡還有敢扣我烏家之人?”

    “爹,聽下人說,扣下闕兒的是京都來的!”

    “京都?”

    烏孜寰嘴裏小聲道重複了一句,神色不變道:“對方可表明身份,亦或是有說明來意?”

    “沒有,就說是要見烏桓闕的長輩,但是闕兒倒是傳話回來了!”

    “哦?闕兒說什麽?”

    “闕兒說來人疑似是京都涼國公府的小公爺,陳行!”

    “啪”

    原本還算鎮定的烏孜寰聽到陳行二字,嚇得手中的茶盞都沒握住,摔碎在地。

    “爹,怎麽了?”

    烏靖安不明白一向波瀾不驚的父親為何聽到陳行二字會如此緊張。

    “陳行?怎麽會是那個煞星!”烏孜寰喃喃自語。

    正如陳行所猜想,烏桓闕之所以能去南道郡參加秋試,確實是烏家與人達成了協議,替他強取豪奪了個名額回來!

    沒辦法,誰讓烏家後輩不爭氣,沒一個能入京都為官,不是在偏遠的地方當個縣令之流便是外放做了個閑差,總之就是鳳凰下雞——一輩不如一輩!

    原本想著閉眼之前再拉烏家後人一把,烏孜寰這才厚著臉皮去找了往日裏的門生。

    好在自己這張老臉還算是有人買賬,沒有人走茶涼!

    隻是自己設宴想要感謝那位門生之時,沒承想來了位自己都意想不到之人!

    更是帶來了令自己都心動不已的消息,不僅允諾了南道郡秋試的名額,還答應明年春闈烏桓闕的名字必定榜上有名!

    本不想再摻和進朝堂權力之爭的烏孜寰,最終還是架不住對方的許諾,承了對方的這個人情!

    隻是當詢問對方自己需要付出什麽代價之時,對方卻輕笑著搖了搖頭道:“屆時自有定論!”

    “你……算了,想來是來找老夫的,還是老夫親自去一趟吧!隻是善者不來啊!”

    烏孜寰站起身,摸了摸烏靖安的腦袋,溺愛道:“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還這般毛手毛腳,往後可得改改!”

    “父親教訓的是,孩兒記下了!”烏靖安恭敬道。

    “行了,通知下人備好馬車,去段府!”

    ……

    陳行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從段府大門外緩緩走來的那位年過古稀的老者,兩鬢已顯斑白可目光如炬,沒有垂垂老矣的龍鍾之態,反倒是給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

    看著漸漸靠近的老者,陳行的眼底閃過一絲警惕,能夠無視趙勤幾人的威勢,從容不迫地走到自己麵前,這位前任禮部侍郎絕非等閑之輩。

    要知道趙勤與王勉幾人可不是一般人,一個常年征戰沙場,一個乃是京百官都為之談虎色變的存在,日積月累之下自身也是帶了些威嚴的氣勢,便是一般官員瞧著他們幾人,心底也不免打怵!

    可這位禮部左侍郎竟然無視幾人,神色不變的來到自己麵前,光是這份淡定,如今朝堂之上的絕大部分官員都不如他!

    “老夫烏孜寰,見過涼國公府陳小公爺,不知陳老國公身體可還安好?”烏孜寰恭敬的朝著陳行拱手行禮。

    正所謂三十歲前看父敬子,三十歲後看子敬父。

    烏孜寰這一手讓陳行原先準備好的一番說辭都派不上用場,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便是有再大的矛盾,這會兒陳行也得好好說話!

    “小子陳行,見過烏老!承蒙烏老掛念,家父身體安康,每日還能多吃兩碗米飯!”

    烏孜寰輕撫長須微笑道:“沒想到陳小公爺還是個妙人,不過,老國公乃我大商國之柱石,身體安康也是我大商之福啊!”

    倒是烏桓闕見著自家老太爺前來,並沒有出現陳行預想中的抱著烏孜寰大腿一通哀嚎哭慘,反倒是眼底浮現出一抹畏懼之色!

    “烏老哪裏的話,您也是我大商的肱骨之臣,正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大商還得仰仗烏老!”

    烏孜寰擺了擺手,感歎道:“老咯,力不從心了,做起事來畏首畏尾,不如你們年輕人來得有魄力!”

    “嗬嗬,烏老自謙了,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烏孜寰聽到這話,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饒有興致地看著陳行道:“陳小公爺這句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堪稱傳世佳句!”

    “烏老謬讚了!喚小子一聲陳行便可,什麽小不小公爺的,聽著生分!”

    “哈哈哈,好好好,老夫癡長老國公幾歲,那便托大,喊你一聲陳小子,如何?”

    “如此再好不過了!”陳行微笑的應承道。

    二人談笑宛如世交一般,整個過程烏孜寰連看都未曾看烏桓闕一眼,仿佛今日前來隻是為了敘舊,並無其他瑣事!

    陳行暗歎一聲,薑還是老的辣,烏孜寰越是這樣,越是棘手。

    談判講究一個籌碼,可一旦自己手中所握有的籌碼在別人那兒可有可無之時,那便意味著這場談判別人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而自己早已潰不成軍了!

    但陳行卻不信,他在賭,賭這個時候烏孜寰是在和自己拚誰更心狠,他越是表現的不在意烏桓闕,就越顯得這其中有貓膩!

    “烏老,不如咱們裏麵聊?”

    “也好!”

    說著二人自顧自的邁步進入段家堂廳內,反觀段鴻程父女麵麵相覷,好似這裏已經不是自己家了,而是陳行的涼國公府!

    但他們知道,裏麵這二人,無論哪個,捏死段家就跟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區別!

    於是段柒柒貴為段家的掌上明珠,此時也不得不自降身份,為裏麵的兩人端茶遞水,隻是做完這一切,便快步走了出來。

    有的事,不是自己這個商賈出身之人可以打聽的!

    至於趙勤與王勉幾人倒是顯得無所謂,橫豎半截身子都入土的文人還能暗殺了小公爺不成?

    “陳小子覺著衡水郡如何?”

    “不錯,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

    “哎,可惜啊,與京都比還是差了些!”

    “烏老此言差矣,各有各的好!”

    “這倒也是!”

    烏孜寰與陳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完全一副拉家常的模樣,絲毫沒將外麵的烏桓闕放在心上!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陳行終於忍不住了,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道:“烏老對今日之事怎麽看?”

    烏孜寰心中微微輕歎,陳行終究還是年輕了些,沉不住氣。

    “哦?不知陳小子所說何事?”

    陳行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被烏孜寰給噎死!這老家夥都到這個時候了,還穩坐釣魚台呢!

    “自然是烏老家的烏桓闕公子更改籍貫,占用南道郡秋試名額一事了!”

    “若是這事兒,老夫無話可說,鳥兒大了,翅膀終究是硬了,烏家小輩饒過老夫做出此等有違律法之事,還請陳小子依律法辦即可!”

    陳行這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左右都不得勁!

    “烏老當真如此認為?”陳行雙眸微眯,眼底閃過一絲凶狠。

    行,你既然舍得你曾孫死,老子就舍得埋。

    烏孜寰放下茶盞,坦然與陳行對視道:“烏某告老還鄉之前,忝為禮部左侍郎,熟知大商律法,我烏家出了這等行事齷蹉之人,烏某定當上書天顏知罪請罰!還南道郡學子一個公道!”

    彼其娘的,這老狐狸給老子玩釜底抽薪這一手,不愧是浸淫官場數十年還能安穩退休的老江湖!

    “烏老,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陳行不想再與他虛以委蛇了,索性直接掀桌子打明牌了!

    “烏桓闕這事兒對我而言其實不過是件小事兒,這世間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歸根究底無礙乎命運二字,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烏老你可知我此行的目的是何事?”

    烏孜寰揭開茶蓋,笑著道:“不知,還請陳小公爺明示!”

    “奉詔查辦江南秋試舞弊一案!”

    說這話時,陳行死死地盯著烏孜寰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絲慌張。

    烏孜寰明麵上波瀾不驚,可眼底卻閃過一抹緊張之色!

    “哦!老夫告老還鄉多年,早已不問朝中之事,難不成還有人敢在秋試一事上動手腳?”

    見他賊喊捉賊,陳行氣就不打一處來,幹脆挑明了道:“烏老,烏桓闕一事若是深究,也算是舞弊的一種,不要告訴我烏老您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我那曾孫說到底不過是更改籍貫,便是占用名額一事還有待商榷,小公爺莫要扣上這麽大頂帽子,我烏家擔不起!”

    “烏老,我敬您是長輩,也就和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不知道你與那人達成了什麽協議,可如今您是被他推在風口浪尖上,那人想要將王首輔拉下馬,斷了陛下的左膀右臂,所以借著南道郡郡守郭昶一事做文章,恰巧烏桓闕更改籍貫去南道郡參加秋試,細想之下,烏老不覺著這人行事手段陰狠無比嗎?與這樣的人達成協議,無異於是在與虎謀皮啊!”

    烏孜寰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茶盞:好一句屆時自有定論,原來是在這等著我烏家!

    陳行見他終於麵色變了,於是趁熱打鐵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來烏老身居官場多年,自是明白一切都是利益使然,可如今烏家除了您之外,餘下的還有誰有這個分量來與那人做交易?而您又告老還鄉,敢問烏老,您手中可還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籌碼與那人交易?難不成是要將整個烏家的人命都給賭上嗎?”

    烏孜寰臉色又是一變,自己也是昏了頭了,關心則亂,隻想著臨閉眼前再為烏家做些什麽,可如此淺顯的道理當初怎麽就沒看得出來?

    誠然,如陳行所言,自己這個已經是個普通人的前禮部左侍郎又有何籌碼與別人談交易?

    “如今陛下勵精圖治,開始整頓吏治,命我前往南道郡徹查江南秋試舞弊一案,烏老覺著這是為何?”

    烏孜寰終於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道:“為何?”

    說實話,他也不明白為何陛下會派陳行這麽個二世祖前去徹查此事,按理說這事兒理當交由禦史台亦或是天鷹衛前去,可偏偏陛下交給了他。

    陳行嘴角上揚道:“因為我便是如今天鷹衛的副統領!又或者可以說,陛下知道我涼國公府是她手中的一柄尖刀!我沒有私心,不會結黨營私,更沒有蠅營狗苟那些醃臢事兒,所以陛下用得放心!”

    烏孜寰啞然,若是細細琢磨,陳行這話倒是顯得有些可怕!

    陳行的家世以及如今手握的權利,整個大商幾乎沒人能撼得動他,更何況他還是奉詔辦案,便是唯一忌憚之人都沒有了,既無需要顧忌之事,做起事來自然也就百無禁忌了!

    “所以,烏老,您到現在還覺著烏桓闕這事兒是小事兒嗎?”

    聽出陳行話中隱含的威脅之意,烏孜寰白眉緊皺:“陳小公爺就不怕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那一天嗎?”

    陳行神秘一笑道:“若是換作以前,烏老問出這句話,小子還沒底氣回答您,可現在,小子可以明著告訴你,今日不會,往後更不會!”

    “為何?”烏孜寰麵露不解道。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烏孜寰啞然失笑,這小家夥,還和自己賣起關子來了!

    倒不是陳行賣關子,隻是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總不能和烏孜寰說,那誰,改明兒來喝我跟陛下的喜酒啊!

    事兒都還沒定下,一大堆破事兒還等著自己處理,這種過頭話陳行可不會說出口,再者說,陳行有底氣那也是有原因的,哪有自家媳婦兒將老公給鳥盡弓藏的那天?

    沉默半晌,烏孜寰終於開口道:“若是老夫給予小公爺所要的幫助,不知我烏家可從中獲利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