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隻有1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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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名茗再一次搭乘U販的便車出社區。

    他們出行工具有時是摩托,今天是麵包車。

    沒辦法,維迪加爾貧民窟沒有公共交通,居民進出基本靠腿。

    “你為什麽不開車?我看到你有汽車呀。”曾經認識的站崗黑人少年,內姆問奚名茗。

    “社區內道路又窄又複雜,我的車子是電視台財產,我技術又很一般……還是蹭車便捷。”奚名茗塞給內姆路費。

    她和U販交好的原因之一,給錢大方,從不讓人白幫忙。

    內姆將錢分給同車的幾位同伴,看著奚名茗走進對麵富人區的停車場。

    “這個外國記者真奇怪,她為什麽喜歡住在貧民窟?”

    同伴並不感興趣:“誰知道呢,給錢就行。現在還有所謂知名藝術家,向首領申請改造社區,說什麽打造世界最大的塗鴉社區,要搞旅遊呢。”

    “他們這些人,想法都很怪異。”同伴催促內姆,“趕緊開車,我們得準時送貨到港口。小心點,警察最近盯得嚴。”

    “走走走。”

    ====

    看到港口船尾迎風飄揚的旗幟,係統整隻統都不好了。

    【臥槽,居然真被宿主蹲到了?】

    係統想不明白,【宿主,這是怎麽猜到的?就因為內姆他們沒走平常的出貨線路?你就推測出這批貨不是流向歐美?】

    奚名茗拍下懸掛於船首最前端旗杆的公司旗,悶悶解釋:【隻要看過城市地圖,熟悉維迪加爾貧民窟各個出口,摸清楚U販所帶U品的規格,就存在可能。】

    隻要攜帶大規格U品……往歐美、和東亞方向的船隻,停泊區域不同;大型貨輪、集裝箱船、散貨船停泊也各自分開。

    【內姆等人今天全是重機槍押貨,據我觀察,今天都是500克一袋。】

    往歐美,也許管控沒那麽嚴格,1公斤以上規格更多。

    【宿主,抓到證據了,你怎麽還不高興?】

    【高興什麽?高興華國U販跨越大半個星球,依然執著於U品?】

    【呃……也不一定在華國銷售。】

    【前年執法部門一年共繳獲可卡因116.2公斤;去年整年數據沒出來,僅公開的新聞報道,下半年南美可卡因大宗入境案件高達30多起,一次繳獲量相當於前年整年的總量。】

    【呃……宿主,這還不是因為去年下半年岩康集團被摧毀,“金三角”U梟陷入混戰。國內U販隻能往外發展啦。正常來說他們應該找“金新月”貨源,近一點,好歹沒出亞洲。可那裏戰亂。】

    奚名茗一臉陰鬱:【閉嘴吧。】

    她預估是一回事,那僅僅隻是一種可能性;可真正拍到證據又是另一回事。

    ……

    有時候奚名茗很絕望,打擊U販,哪怕今生隻是記者,她自覺責無旁貸。

    那是她欠下的債。

    可華國人,怎麽能主動吸U?

    怎麽能的啊!

    那麽慘烈的曆史教訓,還不夠嗎?

    係統安慰道:【宿主,往好處想,咱們運氣很好啊。】

    【要不是當地軍警大搞清剿,U販就不會接受采訪;你要不是記者,咱們也沒法和U販集團熟悉。那樣就也抓不到狐狸尾巴。】

    ……

    極致的鬱悶,讓奚名茗在市區徘徊到夜晚,正好順道拍了一組桑巴大道關於“狂歡節”的籌備素材。

    時間已晚,係統不停催促。

    【要不趕緊回去,要不住市區酒店。雖然你和維迪加爾的毒販熟悉,可還有很多其他勢力,太晚很危險。】

    每天伴隨槍聲入眠,宿主也是適應能力很強了。

    奚名茗不想回,她給阿加大叔打了通電話,當晚入住市中心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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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奚名茗多麽希望她那天及時返回了貧民窟。

    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

    次日清晨,阿加大叔嘶啞著嗓子給奚名茗打電話,“奚記者,你要來參加班尼的葬禮嗎?”

    奚名茗原地彈射而起,以為耳朵出了問題。

    “大叔,你說什麽?”

    阿加大叔嗓音像是砂紙摩擦過水泥,沉悶又茫然,“班尼昨晚被警察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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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之城火葬昂貴,平民去世後,一般次日土葬。

    奚名茗想阻止,她想幫班尼討個說法……她強硬衝進當地警察局,又驅車前往拉爾法辦公室——

    可惜一切徒勞無功,得到的回複隻有一句:“隻是誤殺。”

    因為她是華國記者,拉爾法願意出麵給予解釋。

    他說:“班尼出事的區域,警察經常遭到攻擊。他們巡邏到附近,行動會非常謹慎小心,基本保持戰時狀態。”

    拉爾法所說是客觀事實。

    拉法爾承諾,“在警察控製的社區,誤殺很少發生。奚記者,我們會盡快對維迪加爾貧民窟展開掃U行動。”

    可班尼隻是外出買油漆、他隻是回家晚了一點……奚名茗不知道該怪誰。

    她把自己關在酒店,抗拒外麵這個世界。

    人在崩潰時,隻想回家。

    奚名茗撥出視頻電話。

    ……

    上帝之城和華國有著11個小時的時差。

    奚名茗很多時候不會打擾秦舅媽一家人,今晚太絕望,像是回到前世大四那年。

    舅媽的聲音像很遙遠,又像在耳邊。

    “哎呀急得我啊,閨女你到底咋的啦?啊,實在不行……實在不行我和你舅舅去接你。這記者咱們不做了。”

    母親去世後,奚名茗獨自生活的二十多年,再沒人因為她語氣不對,如此急切。

    “說話啊,別哭啊名茗!”

    奚名茗抬頭,視頻裏她淚流滿麵:“舅媽,給我當過向導的年輕人死了,他死了。”

    話一出口,奚名茗白天所有強裝的冷靜與克製,消失殆盡。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明明自己過得並沒有多好,可依然見不得人間疾苦。

    奚名茗嚎啕大哭,“舅媽,班尼拚了命才從貧民窟掙紮出頭,他是阿加大叔一家人的希望。他真的是個好孩子舅媽!”

    奚名茗像是遭受不公的人是她。

    沒辦法,班尼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班尼再也沒機會說出他遭遇的一切不公。

    “他明天該去大學報到的,而不是我今天出席他的葬禮。舅媽,班尼熬過沒老師教導的痛苦,捱過了學校霸淩,他真的……真的是個特別特別好的孩子。”

    “他……他一直企圖用個人微薄的力量,改善貧民窟。舅媽,他是買油漆回來的路上被警察一槍爆頭。”

    奚名茗泣不成聲,“貧民窟有個小廣場,是孩子們踢球的地方。班尼參加的協會好不容易獲得批準,允許他們在貧民窟塗鴉。他希望在上大學前,能夠完成廣場的改造。”

    “他幫忙清理垃圾太晚,才沒及時去買油漆。”

    “他隻是想讓孩子們早一點看到塗鴉過的廣場,他隻是想……別讓孩子們繼續在垃圾堆中踢球。”

    “舅媽,班尼很熱愛他的國家。可為什麽他死在警察的槍下?憑什麽?”

    奚名茗聲音漸低,哽噎著呢喃:“他隻有18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