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薄且戰且退。

    還是淺水原。

    這片土地剛被唐軍血汗侵染，此次迎來西秦大軍的血水。

    薛舉拍馬出城，直奔王薄而去，未及靠近……奚宗主已經率軍從後方包抄趕到，陌刀攜帶真氣橫掃而出，薛舉人頭高掛刀尖！

    “薛舉已死，投降不殺！”

    奚宗主身後重騎兵拿出從前高喊“一二三四”的氣勢，此起彼伏呼嘯：“薛舉已死，投降不殺！”

    要知道，薛舉本次出城迎戰，本就軍陣不整。

    此刻戰場“薛舉已死，投降不殺”的喊叫聲不絕，西秦大軍越發混亂。

    宗羅睺極力整軍，依然無法阻止大勢。

    七月初九西秦大軍如何圍剿李唐士卒，今次形勢逆轉，西秦軍更為倉皇。

    奚宗主將薛舉人頭扔給身後的宋師道，“白帝”揚起馬蹄，一路橫插。

    大刀掄得虎虎生威的宗羅睺緩緩低頭，陌刀從胸口橫穿而過，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宗羅睺慢慢抬頭：“大宗師……奚名茗？”

    “正是。”

    “不……冤。”

    馬背上的雄偉身軀緩緩倒下。

    .

    一個大坑。

    唐軍的“京觀”，連同薛舉與宗羅睺，以及所有戰死西秦將士，一起被埋葬。

    奚宗主實在無法理解，到底是什麽人，居然花費精力羞辱同胞屍首。

    皇權之爭，戰士們各為其主無可厚非。

    築“京觀”？

    奚宗主深深歎息。

    她總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

    犧牲的邊軍單獨埋葬，各團書記員統計名單，既為日後祭奠，也為精準發放撫恤。

    宋師道帶著人過來。

    他實在好認。

    不聽宗主言，吃虧在眼前。好奇炸彈，故意不跑遠，此刻一臉黑灰。

    “宗主，李淵的三位行軍總管。”

    李淵已然稱帝，哪怕不認他這個皇帝，宋師道作為年輕人，反正不適合直呼其名。

    宋師道承認，他就是故意的。

    勾連突厥，襲擊邊城，罪不容誅。

    劉弘基正待說什麽，奚宗主真氣分別打進三人身體，徹底封住三人經脈，再封聲帶。

    吩咐宋師道：“帶下去吧，我現在沒心情搭理他們。”

    .

    哪怕見識過突厥劫掠的邊城，哪怕知道古代戰場殘酷，可奚宗主真的……真的……

    【好想逃避啊，蛋蛋。】

    太殘酷了。

    【宿主也就說說。真不想管，哪怕窩在嶺南做個逍遙客，宋缺難道敢對宿主不敬？可宿主絕對放不下邊城百姓。】

    如果能力再大點，宿主會放不下天下百姓。

    奚名茗苦笑：【是啊，我沒空傷春悲秋。邊軍在等我，邊城的百姓在等我，李靖和紅拂女……也在等著我。】

    她該慶幸，身為大宗師不吃飯短時間死不了人。

    奚名茗是真吃不下任何東西。

    別說吃，她連水都喝不下。

    如果不是身上的責任，奚名茗恨不能一睡不醒。

    .

    宋師道安置好劉弘基等人的看守，胡亂洗了把臉再次報道：“宗主，不把西秦軍帶去邊境嗎？”

    邊城軍兵力遠少於突厥，西秦兵戰鬥力不弱。

    奚宗主蹲在城頭，注視城外的深溝，“師道，李世民十萬大軍，為何輸得如此慘烈？”

    “他們不該出城迎戰。”

    “我邊城軍也在淺水原迎戰薛舉。”

    “唐軍戰力不如西秦霸王兵？”

    奚宗主搖頭：“李世民戰術上的錯誤且不論，李唐軍隊敗得如此慘烈，還有一個主要原因。李淵晉陽正式起兵，誓師甲士僅三萬。”

    “李淵一舉攻陷宋老生，輪到嬰城屈突通，李唐大軍進展格外不順。李淵最終攻陷長安，在於親屬響應者眾，他兵源得到補充。”

    奚宗主帶著宋師道走下殘破的城樓，往兵營走去。

    奚宗主給宋師道細細掰數，李唐十萬大軍如何組建。

    “李淵嫡女李秀寧實乃將才。李淵起兵時她尚在長安，為策應晉陽起兵，李秀寧聚攏關中豪傑，一口氣拉起了七萬大軍。她練兵很有一手，以極短的時間訓練出一萬多精兵。”

    “此一萬餘精兵，與李世民會師渭河北岸，最終攻進長安。”

    “此外，李淵女婿段綸藍田起兵，聚眾萬餘人；另有從弟李神通在鄠縣起兵，部眾數千人。”

    “這些人，除卻戰損，組成李世民決戰薛舉的十萬大軍。”

    宋師道頓足，“宗主是說，李唐大軍沒來得及磨合，大軍對年僅二十的李世民，暫時未能建立起足夠的信任？”

    .

    不像奚宗主，在邊城猶如天神。

    等等，奚宗主好像比李世民更年輕？無所謂，宗主不以年齡論。

    邊城軍不管能不能理解宗主軍令，不管對麵兵力是否多倍於己方。奚宗主一聲令下，將士們不會冒出分毫疑慮，隻會悍不畏死往前衝！

    邊城軍，家屬活在亂世唯一的桃花源。

    隻要奚宗主不敗，他們的父母妻兒這輩子衣食無憂。

    .

    奚宗主呼出一口鬱氣：“不止。李淵的軍事眼光，遠不如李世民。”

    不是以逸待勞，不是兵力、糧草占據優勢，戰事就一定能取得勝利。

    李淵對大軍團作戰，判斷能力很差。

    .

    淺水原此役，唐軍太過慘烈，留給李世民的教訓太過深刻。

    此後一生，除攻高句麗未能盡全功，李世民再無一敗。

    哪怕高句麗之戰，唐軍初期依然連下十城。

    唐軍以近兩千將士戰損，殲高句麗軍四萬餘，獲俘七萬多，繳獲馬匹、鎧甲、兵器不計其數。

    最後輸給了氣候。

    隻能說，此役之後的李世民，沒有打出滅國戰，等於沒有實現戰爭目標。

    相比隋朝上百萬人死在遼東，死亡將士頭顱被高句麗築成“京觀”，李世民此戰怎麽也算不得失敗。

    然，於當時的貞觀朝，沒有徹底覆滅高句麗，沒有徹底報中原子弟之仇，就是失敗。

    .

    回到李世民人生唯一一次慘敗現場，奚宗主比任何時候更加清醒。

    看著城外淺水原方向，奚宗主道：“一支軍隊，隻有對主將交付無與倫比的信任，才能鑄就無敵軍魂。”

    軍人的信仰。

    這世道的人無法理解，奚名茗隻能以“主將”替代之。

    宋師道恍然，“突厥騎兵個人戰力更強，可邊城軍更擅配合……才加入的西秦兵不具備這一條件。”

    “休整一晚，大軍明早出發！”

    “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