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五原的奚宗主，第一件事便是交出軍權，並再度簽發宗主令——反攻東突厥之戰，李靖乃最高統帥。

    奚名茗鄭重囑咐李靖：“把我當做你手裏最大的殺器，大軍需要往哪個方向撕開口子，揮動旗令，我一定做到。”

    戰前動員會議自然沒有人敢靠近，紅拂女作為先鋒官，充當起臨時侍女為將軍們端茶送水。

    一進來正好趕上奚宗主講此話，紅拂女差點摔掉手裏的茶盞。

    .

    作戰會議過後，紅拂女與李靖牽手回營。

    紅拂女輕聲問：“宗主軍事才能卓絕，淺水原之戰天下為之側目。”

    這可不是洛陽之戰，單純靠武力取勝。當世哪個大宗師，敢把自己深陷數萬大軍的戰陣之中？

    必然是指揮軍團作戰，方能取得如此碾壓式勝利。

    紅拂女撫摸李靖越發粗糙的手掌，“宗主對東突厥地形、部落勢力更是了如指掌。郎君此前對非五原駐守兵力的種種設想，宗主皆安排在前頭。宗主……為何非讓郎君做這個主帥？”

    （此處奚宗主強勢插話：我就是個抄作業的。）

    李靖反手握住紅拂女同樣粗糙的手掌：“你也看出來了？宗主領軍能力，並不輸你夫君。”

    可無論在敬德軍中，還是如今的五原，宗主都願意退一射之地，讓出主帥之位。

    除非他二人沒在，宗主才會挑起重擔。

    女鬥將回答：“有點明顯。”

    郎君非常看好李唐二公子。

    李二公子率十萬大軍尚且慘敗西秦軍，宗主領一千重騎兵，打得西秦大軍跪地投降，主將俱亡。

    西秦連個收拾殘局的機會也沒有，直接滅國。

    “宗主曾經答應過我和敬德兄，要帶我們戍邊、活民。”

    李靖臉上露出如夢似幻的笑容：“宗主曾問我，如果給你兩年時間，錢糧管夠，能不能訓練出一支足以抗衡突厥的軍隊？”

    他到了可稱“老夫”的年紀，終於等到賞識他的主公。

    “錢糧管夠”四個字，哪怕處在盛世，也沒有哪個主公敢輕易允諾。

    李靖偏頭，深深盯著紅拂女眼睛，緩聲道：“宗主說得出，也做得到。《邊城戰時管理條例》與新的土地政策雙管齊下，簡直是凝聚人心的利器。”

    “我不止組建起邊城大軍，不止打造出所費不貲的鐵甲重騎兵，不止有了陌刀營，現在宗主更複製出五十矢連弩。”

    李靖一臉的夙願得償：“夫人，你很快就能看到阿史那氏·咄吉世的結局。”

    阿史那氏·咄吉世，始畢可汗。

    大業十一年北境三十九城子民的仇，他李靖該報了。

    王心一、熊兄弟、郝兄弟，還有無數邊城兄弟姐妹，等得夠久了。

    .

    奚名茗隻當自己是一台純粹殺戮機器，主帥旗令所指，她刀之所向。不知疲倦的揮刀，無數屍體倒在腳下，奚名茗無悲無喜，麻木且機械。

    始畢可汗前方戰事不順。

    不僅本該從邊城後方襲擾的康鞘利、薛舉不見蹤影；戰事失利後，以鷂鷹聯係親弟處羅小可汗組織援軍接應，依然遲遲未到。

    處羅小可汗當然來不了，援軍被尉遲敬德於白道截擊。

    剛返回邊城的寇仲和徐子陵聽聞突厥來襲，在金雕“天霸”的帶路之下直奔汗庭，準備在始畢大後方鬧出點動靜。

    金雕“天霸”本是奚宗主留下保護前往河東郡的方姨。

    二人剛好趕上尉遲敬德與處羅小可汗的遭遇戰。寇仲與徐子陵聯手，很快斬殺處羅小可汗於陣前。

    援軍死傷無數，殘軍潰敗四散。

    .

    始畢可汗在前線，既沒能等到援軍，糧草輜重更不見蹤影。戰事焦灼，五原郡至今未能攻破，突厥精銳戰損早已過萬，戰馬損失兩萬餘。

    被迫無奈，始畢可汗開始往陰山撤退。

    .

    李靖終於露出他的獠牙。

    邊城軍遠不隻單純依靠守城利器五十矢連弩，更不是單純依靠大宗師奚名茗的武力。

    奚名茗說，把我當你手裏的凶器。

    李靖便毫不客氣，始畢長達一個月的攻城戰，他把大宗師的戰力利用到極致，盡最大努力避免邊城軍戰損。

    哪怕李靖知道，宗主根本不喜歡殺人。

    可他是主帥。

    主帥的職責，隻有勝利，隻有以最小的犧牲贏得最大的勝利。

    因此這些天，無論奚宗主，還是紅拂女，全是李靖手裏的殺人機器。

    .

    直到始畢開始撤退，直到李靖預判尉遲敬德已成功斬殺突厥援軍，郭子升已成功切斷突厥糧道——屬於李靖的時代，來了！

    邊城軍真正的戰力傾巢而出。

    那是李靖的鐵甲重騎兵，是李靖的陌刀營！

    陰山腳下，李靖、郭子升、尉遲敬德三軍與跋鋒寒率領的陌刀營形成合圍之勢。

    十餘萬騎兵又如何？

    邊城軍單方麵收割人頭。

    奚名茗總算不再充當純粹的劊子手，她在對戰畢玄。

    帥旗方向，傳出歡呼聲——“始畢已斬！”“已斬始畢！”

    .

    聞此言，畢玄生生挨了奚名茗一掌，拖著重傷的身軀往突厥潰散逃兵方向追去。

    這一仗，邊城軍以前後共計一千七百多名將士的犧牲，以損失超四千匹戰馬，換來斬首東突厥騎兵四萬餘級，繳獲戰馬五萬多匹，鎧甲、兵器不計其數。

    換來東突厥一代英主，始畢可汗阿史那氏·咄吉世陣亡。

    .

    十月的朔風吹在奚名茗臉上、身上……她直挺挺站在原地。

    對過來迎接的李靖平靜道：“洛陽之行，我把蕭皇後和皇孫楊師道搶到了善陽。你遣人送給義成公主，從前是突厥支持中原內鬥，如今攻守易勢。告訴義成公主，她的人情我還了。如果她想要邊城軍支持，得看看出得起什麽。”

    義成公主、始畢兒子突利可汗、始畢親弟頡利可汗，還有個伺機而動的趙德言，蠢蠢欲動的各部落小可汗……如今，該輪到你東突厥內亂了。

    張長遜能被輕易說服，成為軍墾屯田領軍人物，得益義成公主偷了始畢收到的信函。

    這人情，奚宗主認。

    李靖和紅拂女一左一右，想護佑奚宗主回帥營。

    立功的寇仲和徐子陵踟躕著不敢上前，他們犯了大錯，師父臉色又那麽難看。

    .

    在眾將士響徹雲霄的歡呼中，將士眼裏的天神硬挺挺倒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