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數空間。

    “你說…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身著空之律者的服飾的聲音坐在這裏由崩壞能凝聚成的王座上，一手撐著自己的臉頰，另一隻手中流轉著三顆散發著耀紫色光芒的三分結晶，默默的修補的自己的傷勢。

    此刻的空之律者，那雙亮紫色的律者紋瞳之中早已沒有了剛誕生時的瘋狂執念，被路過的金發吸血鬼物理意義上的迎頭重擊後，他學會了隱忍。

    “咯…咯咯……噶……”

    崩壞能凝聚的王座之下，為了幫助空之律者抵擋那必死一擊，此刻已經爛成一灘肉泥的屍山崩壞獸晃動著自己近乎全數崩碎的頭骨門牙，含糊不清的開口道，

    “主…您賜我…吞食空間大千之能…您的…想法…我…揣測不能…但我……您‘存在’…就是我‘存活’…的意義……”

    “我就是你活著的意義……是這樣麽……”

    默默修補這自己傷勢的空之律者瞥視了一眼明明傷的很重，卻不敢靠近自己與自己一同修補傷勢的屍山崩壞獸，亮紫色的律者紋瞳陰晴不定。

    片刻之後，空之律者輕歎一口氣，手指微動後，左手之中的三顆三分結晶便凝結成為一顆崩壞能結晶，被他隨手扔給了王座之下的屍山崩壞獸。

    而那在外人麵前蠶食無數屍體建築，壓迫感知足的屍山崩壞獸，此刻在自家主子麵前乖巧的像一隻柯基，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臉色並無太大變化後，這才狼吞虎咽的把那顆崩壞能結晶吞入了腹中。

    “可我活著，又是為了什麽呢……”

    感受著自己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的身體，空之律者喃喃自語道，

    “我…吾記得，曾經的吾也有過渴求之物，但在吾掌權歸來後……那曾經被吾渴求的東西卻紛紛遠離吾，吾也記不清，曾經……吾究竟渴求的是什麽了。

    人類，肮髒，欺瞞，狡詐……他們固然可憎，吾擊殺他們千遍萬遍也難解心頭之恨；可是……吾也發現，除去了這份對人類的憎恨，吾的心中，竟然是沒有一點屬於吾自己的東西……

    明明，那些在吾的權威之下，瘋狂逃竄的人類都能有那份渴求，可吾為什麽沒有呢……

    人類，他們的存活又是為了什麽呢。”

    平靜……等等，平靜是什麽？

    在人類用欺瞞與狡詐構成的這個社會中，根本就不存在名為“平靜”的東西，為什麽吾剛才會有那種怪異的想法？

    怪哉。

    險些被一拳打死後，目前正在思考人生的空之律者突然眼神微變。緊接著，他用被崩壞能擬態的長靴踢了踢王座下的屍山崩壞獸，開口道，

    “眷屬，做好準備吧……那個奇怪的家夥，要衝進來找吾算賬了。”

    “嗷？”

    吃的正歡的屍山崩壞獸一遍恢複著自己的身體，疑惑的看向了空之律者，也是剛誕生沒多久的它童言無忌道，

    “主…您…腦子…打擊？……壞？”

    說著，屍山崩壞獸還從自己由無數屍體構成的身體上彈出了一根手，點了點自己身體上的一個頭蓋骨。

    見狀，空之律者頓時臉色一黑，剛要發作，屍山崩壞獸就自己先嚇了一跳，連忙趴伏在地，支支吾吾的補充道：

    “別…錯…我！…錯…但…此地……乃您的，亞空權柄，構造而成……肮髒的人類……不可闖入啊……”

    “吾當然知道！”

    空之律者將自己的雙手負在身後，眼神陰晴不定道，

    “但那個金發的家夥……她很怪，吾從她身上，感知到了一絲……‘同類’的氣味。況且，吾還在與她的戰鬥中不慎流落鮮血……

    雖然，神賜的核心還在吾的體內跳動。雖然，這真的隻是吾的一些直覺，但吾依然覺得，亞空間，已經不再安全了。”

    言罷，像是有了某種感知，空之律者便注視向了這亞空間的某一處角落——

    “刺啦！”

    仿佛像是黑絲被撕破……不是，是布料被撕破的聲音突兀的回響在這本該是隻有死寂與空無的亞空間當中，趁著那道被撕開的一小道空間列席，一金一粉兩道人影便闖入了這片本該隻有空之律者才能進入的天地。

    而空之律者的目光死死的注視著那道金色的人影，表情陰晴不定道：

    “神賜的核心明明還在正常運轉，為什麽……你卻可以運用我的力量？還是說這就是你的‘力量’？嗬……奇怪的家夥。”

    “嗬……嗨！”

    在這亞空間中穩住身形後，徐子陵碧色的眼眸中閃爍起了與空之律者一般無二的律者紋瞳，但很快這份律者紋瞳就消散在了他的眼眸中。

    說起來倒還挺奇怪的，明明空之律者滴落的血液之中沒有律者核心，但他就是能憑借空律的血複現出空律的權能，或許這就是DNA擬態的強大之處？也可能是律者的生理結構被崩壞神改造後本來就與普通人類不一樣？

    總之，徐子陵發現自己的確可以通過DNA擬態複刻出一點空律的權能，雖然極其微弱，微弱到不足以讓他暴力掀開“亞空間”這個“烏龜殼”，但也足夠他在這“烏龜殼”上打個洞，讓自己鑽進去了。注意到視野之中的那位已經不再瘋狂的空之律者後，徐子陵示意愛莉希雅先別說話，自己則是主動向對方招了招手，說道：

    “喂！那邊的空之律者能聽到嗎？看起來你已經冷靜下來了，雖然我的確在剛剛對你造成了致命的威脅……但是，陌生的朋友，你要相信我啊，我那都隻是迫不得已的正當防衛而已……真的！”

    徐子陵身側的愛莉希雅聽到了徐子陵的話語後，罕見的沉默了下來。

    說實話，愛莉希雅現在看向那位“空之律者”的目光其實是很複雜的，一方麵，她相信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與自己的緣由；但另一方麵，眼前這位“律者”的確殘忍的殺害了長空市數以百萬計的居民，這件事是她是絕對不能當做沒看到的。

    可同樣的，愛莉希雅也聽出了徐子陵言語中的那種勸降之意，她甚至已經隱約感覺到，在徐子陵心中，在這次大崩壞中，長空市死去的居民就好像是一串數字，重要性甚至不及眼前與他們二人劍拔弩張的空之律者，正是這種發現，構成了愛莉希雅現在尤為複雜的情緒。

    而事實上，愛莉希雅還真就沒感覺錯。徐子陵也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或者換一種說法，長著他那張狗托臉的人就不可能是個好人。他是一個很自私的人，自私到隻會注視自己身邊的人，這份自私讓他足以將數百萬陌生人的生死當做數字，卻也足以讓他熟識之人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還重要。

    這種行為說好，算不上，說壞，也不至於……隻能說，不愧是被梅比烏斯博士看中的男人，竟然連性格都如出一轍。

    梅比烏斯也是，就算嘴上不承認，但她對自己身邊的人其實還是很好的，但普通的實驗體在她那裏肯定就沒有那份待遇，梅比烏斯看他們也隻會是看小白鼠的目光，因為她是一個瘋狂的博士。

    而徐子陵，是一個自私的實驗體。

    想到了這一點，愛莉希雅頓時都有些後悔要跟徐子陵跑過來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麽好像都不合適，隻能尷尬的站在那裏。

    而空之律者也在短暫的沉默了過後，開口道：

    “人類，你很有趣……但這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吾的底線。你確實一直在嚐試把吾拉入到你的陣營，但吾的家鄉有句文言：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果吾能早一些與你相見，或許你就真的還能做些什麽。但今天……‘神’降後的今天，你已經什麽都做不到了。

    多說無益，就此開戰吧，這將是吾對汝等最後的仁慈！”

    說罷，空之律者大手一揮，一根尤為纖細的亞空之矛就在他的右手處凝聚。而他身側的屍山崩壞獸也像是獲得某種感應一般，構成它身體的那一張張微笑的蒼白人麵，竟是露出的興奮的容顏。

    “咯咯咯……哢嚓哢嚓……”

    伴隨著一連串詭異而讓人牙酸的聲音，仿佛骨骼被壓縮破裂，恍若血肉虯結成體，原本已經恢複成的七七八八的屍山，此刻的龐大身軀再度迎來的極劇的縮小。

    而正所謂短小精悍，體積的縮小代表著受擊麵積的壓縮，亦代表著崩壞能純度的急劇上升。伴隨著一道道由萬千張人麵鬼臉交織縫合而成的詭異笑聲，它順著空之律者右手處的亞空之矛蜿蜒而上！並最終形成了以漆黑血構體，森白頭骨為刃的驚悚大刀！

    不同於後世的那隻河豚女王，眼下在前文明誕生的這位亞空帝王，手中大刀縱橫，那仿佛由巨物之喙構成的滲血漆黑大刀，一撇一動都都伴隨著漆黑肌肉的蠕動與空間威能的蠶食。已經基本可以印證他大劍係角色的定位了。

    “呼……刺啦！碰！”

    最後，伴隨著一道血肉爆裂之聲。順著亞空之矛的矛體蜿蜒而上，已經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壓縮成喂屍山大刀的屍山，刀鋒處轟然爆開，露出了三開鳥喙一般的獠牙與由無數人麵頭骨構成的刀鋒巨齒！

    參考圖·屍山刀（出自：廢墟圖書館）

    而身著純白律者服飾的空之律者，手持上了這把屍山大刀，給人帶來的扭曲感和撕裂感愈發強烈，若非親眼看到，恐怕徐子陵也難以想象，一向是以遠程法器作戰的空之律者，此刻竟然也執起大刀打近戰了！

    意識到自己已經談崩了的徐子陵頗感心裏的歎了口氣，明明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為什麽這空之律者就是油鹽不進呢？難道就因為徐子陵長了一張奧托的臉嗎？不能吧？

    但事已至此，徐子陵也隻好做出了戰鬥準備，並向身後的愛莉希雅提醒道：

    “愛莉希雅小姐，準備戰鬥……還有，小心空之律者亞空權柄的亞空撕裂，那東西是可以無視物理防禦的，你的話必須要小心應對。”

    “嗯。”

    愛莉希雅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語，隻是默默的搭起了手中的弓箭。

    而視覺反觀空之律者。

    [上吧……幹掉那兩個叛徒。]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久違的，那道自詡為神的空靈之聲純心徘徊在了空之律者的耳邊。

    滾。

    空之律者對祂的答複依舊。

    [……]

    [那兩個叛徒要打過來了。]

    “嗖！！”

    麵對愛莉希雅率先射來的粉色箭矢，空之律者將手中的屍山大刀橫劈，大刀之上猙獰蠕動的三喙巨口霎時間就吞噬掉了空之律者身前的這塊空間，阻隔了箭矢前進的道路。

    “呼！！”

    徐子陵的拳頭也緊隨其後，利用空之律者剛剛完成格擋的間隙對準其腰部就是一拳打出，他現在沒有一把趁手的武器，隻好一直用拳頭作戰，但有時候往往最樸素的武器就能爆發出最讓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千鈞一發之際，空之律者極限騰挪自己手中的屍山大刀在徐子陵的攻擊部隊做出了格擋的動作，而有了上一次屍山被打碎的經驗，他這次直接在屍山大刀上附著了一層亞空的泯滅權柄，如果徐子陵不希望自己的拳頭被整個吞噬掉的話，那他就應該選擇規避這一刀。

    可是……有著柱男牌頂級恢複能力的徐子陵他還真就不太在乎自己的拳頭在不在，對自己驅使言靈的他此刻忘卻痛苦不知恐懼。注視著那紫黑色的亞空權柄開始瘋狂切割自己的血肉後，徐子陵也抓住機會，側身穿過屍山大刀的格擋範圍，絲毫不留餘力的一擊鞭腿鞭橫掃在了空之律者的後背上。

    “轟！！！”

    巨大的爆鳴聲響起，空之律者的身體也應聲飛出，愛莉希雅有些慌亂的看了一眼徐子陵被空間蠶食掉的右手，注意到對方正在光速自愈後也放下心來，搭箭的右手掌心粉色光芒凝聚，像是有了某種感知，激射向了這番亞空間的某一片天地。

    粉色穹頂瞬間張開，這是妖精小姐對一位滅殺了數百萬人類的律者所能做到的最後仁慈。

    “嗡……”

    而下一刻，利用空之權柄規避擊飛落地傷勢的空之律者竟然出現在愛莉希雅創造出的這粉色穹頂之內，他的眼神微微詫異，這個有著一頭粉發的人類居然能夠預判自己的亞空傳送？

    下一瞬間，一道粉色流光便從這粉色的穹頂之中激射而出，空之律者躲閃不及，被擊中胸口後悶哼著倒退三步。

    [……]

    [或許……我真的小看了你了，我的孩子。]

    “……”

    空之律者沉默，並不搭理自己那耳邊的囈語，隻是在這粉紅色的穹頂之中極速穿行，極限躲避著箭矢與拳風的追捕。

    [你的行為真的太讓我意外，本以為律者的意識可以將你徹底壓製。但現在的結果……居然是你自己對‘平靜’的強烈渴求，反向侵蝕了空之律者的意識麽……哈哈，你做的很好，孩子。]

    [收回自己的眷屬……表麵是在加強自己，實則你甚至，哪怕收回眷屬你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所以其實是讓自己陷入到一打二的被動局麵，死的快一點是麽？]

    [這次就算是我栽了……影言說，你可以去死了，帶著你那不切實際的向往去死吧。但是我，卻是已經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了。]

    “呼！！！”

    呼嘯的拳頭帶著巨大的拳風砸在，影言說也感受著那逐漸蛻離自己耳邊的空靈之聲，在這最後的最後，他突然開口詢問道。

    你真的是‘神’嗎？

    [當然，這崩壞即是的權柄，這世界即是我的神域，我當然是神。]

    那如果你真的神…你又怎會不知呢……

    [不知什麽？]

    這世界或許從來都不美好，但這世界至少可以讓他不會變得“更壞”……

    你，我，他，都沒有批判這個世界的資格。能夠批判人類社會的從來都隻有人類自己。

    抱歉，神。我並不是你心中理想的完美素體，父親教過我，憤怒會將人帶往極端。母親教過我，哀傷會讓人盲目，而我，也隻是一個在這不美好世界尋求平靜的普通人罷了。

    我心澄如明鏡，我心隻為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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