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有水在滴落。

    水滴……自己，上一次聽見水滴聲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十年前……那小區的消防栓被打通，卻隻能流出寥寥幾滴水的時候吧。

    上一次的水滴聲響起，大火無情的燃燒了他安寧的生活，彼時的“小言”求死不能。

    這一次……水滴聲響起，名為“影言說”的普通人，終於實現了自己十年來都未能完成的遺憾。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這亞空間滲紫色的天穹上，那對曾無比疼愛自己的夫婦向他開口詢問：

    “將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小言，你後悔嗎？”

    影言說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隨後突然笑了，無視掉嘴角溢出的鮮血，他說道，

    “不…我隻是發現，人隻要活著，就永遠不可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平靜……爸、媽…我想去找你們了……”

    “……嗯，我們支持你。”

    正如記憶中的那般，那對夫婦從未否定過小言的任何想法，他們無疑是真正的好人，但命運總是喜歡拿好人開刀。

    “小言，這麽多年你辛苦了，我們回家吧。”

    “嗯…我們回家……回家……”

    ……

    “咕咚。”

    影言說的身體無助的跌向了亞空間的地麵，失去了“神”的眷顧，又失去了律者的核心，此刻的他與普通人無異。而普通人，是不可能在胸口被完全貫穿的情況下，依舊存活的。

    “啪塔。”

    影言說的手中，那把隻需縱橫便可斬斷空間的屍山大刀也跌落在地，在察覺到自家主子已經無力回天後，它的刀身輕微的震顫了幾下，緊接著，它那由一顆顆人類頭骨組成的刀鋒紛紛消失不見，隻留下了最基本的漆黑刀身。

    身為空之律者的伴生崩壞獸，屍山的出身雖然隻有帝王級，但倘若給它時間，讓它不斷吞食人類屍體的話，他絕對是有望成長為審判級的……但此刻，屍山竟然也隨自己的主人而去，成為了一把單純的武器。

    真沒想到，這家夥看上去驚悚駭人的屍山，居然也是一隻牽掛著自家主子的乖狗狗。或許這就是崩壞的神奇之處吧，律者生前始終都得不到的認可與信任，卻可以在成為律者後被“神”認可，被自己的伴生崩壞獸信任，體驗到了崩壞的“溫暖”，自然也就不想再回到險惡的人類社會了。

    “唉……”

    徐子陵的右手中，一滴滴紫色的鮮血滴落，而一顆通體橘紅的寶石已經被他握在了手掌之中，那便是空之律者的律者核心。

    身側，愛莉希雅掃視了一眼周圍，因為空之律者的隕落，而開始逐漸崩壞的亞空間，走過來拉了拉徐子陵的衣角，說道：

    “小子陵……我們先出去吧，這好像已經要塌掉了。”

    “唉……還是沒想到啊。”

    徐子陵頗感心累的歎了口氣。

    本來，徐子陵是依然為空之律者保留了一部分力道的，他那一爪下去，最多是把空之律者打的瀕死，但應該還不至於當成死亡。

    隻是讓徐子陵沒想到的是，在那最後的最後，空之律者竟然將自己的屍山大刀向下偏移了一個拳頭的位置，也就是這不起眼的偏移，讓他在這場對決中，落得了一擊致死的下場。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空之律者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還帶著一份解脫與釋然？是他的人類意識回歸了嗎？

    徐子陵不清楚，但他看到了對方求死的決心，而當時的徐子陵……也確實刹不住車了。

    說實話，排除崩壞獸的話，徐子陵這還是第一次殺生，穿越之前，當了一輩子社畜的他可是連隻雞都沒摸過的。

    現在眼睜睜的看著一位人類倒在自己手掌，雖然知道對方是律者，但這種感覺……依然很怪，徐子陵還需要時間來適應。

    轉而將手中的空之律者核心交給了愛莉希雅，說道，

    “愛莉姐，你拿著這個吧。博士臨走皺起囑托要把這次大崩壞的始作俑者的遺體帶回去，他現在一身血，我去背就好。”

    “嗯。”

    愛莉希雅點了點頭，她一個女孩子去背屍體什麽的，的確太違和了。但幫忙拿一下這塊足有拳頭大小的律者核心，還是可以的。

    抱起了影言說的遺體後，徐子陵又注意到了那把跌落在地的屍山大刀，他思索片刻後，前去將其撿起，再次運用DNA擬態撕開了一小道空間裂縫後，將這把屍山大刀扔向了現實中已經是廢墟一片的長空市中心。

    那把漆黑的屍山大劍從亞空間跌落現實後，就直直的插在了地名上，此刻長空市的黎明剛剛升起，有陽光灑落，映照著屍山大劍漆黑的劍神，像是一位不被認可的孤影，又像是一塊通體混黑的墓碑。

    ……當然，徐子陵雖然同情這位在最後的最後回歸了人類意識的空之律者，但他還沒好心到浪費一把傳奇武器去給對方立個碑，他這麽做主要是為了給之後來此地調查的逐火之蛾一個交代，麻痹一下他們的視線而已。能夠吞食大千空間的屍山大劍足以被他們當成寶貝疙瘩供著了，反正隻要他們隻要不知道空律核心和遺體都在自己這裏，那麽那把屍山大劍就是迷惑逐火之蛾高層視線的最好手段，蛇蛇之後也好應付他們。

    “走吧。”

    抱起了空之律者的遺體後，徐子陵看向了身側的愛莉希雅。

    走之前，徐子陵又想起了什麽，從自己破破爛爛的衣服口袋裏拿出了一管蛇蛇送給自己的“防曬液”，將其整個喝下後，才運用其DNA擬態的功夫，撕開了另一道前往現實世界的門扉，並與愛莉希雅一同走了進去。

    說起來也是奇怪，梅比烏斯給的試管質量居然這麽好，在剛才徐子陵經曆的那種高強度戰鬥下，都沒破碎。

    隻能說不愧是蛇蛇出品，必屬精品。

    ……

    [叮~！恭喜宿主完成每日任務“你什麽都做不到”。]

    [每日任務獎勵已發放！]

    [當前星穹餘額：7700+150=7850]

    [隨機道具獎勵：星軌專票*1]

    [當前專票餘額：11]

    [擊殺空之律者獎勵：空之律者核心、“千界一乘”設計圖紙，已發放至宿主背包。同時，【副本·模擬宇宙：第一世界】的攻略難度已大幅度下降，請宿主積極參與。]

    [PS：係統獎勵的空律核心與宿主擊殺獲得的空律核心並不衝突，如果宿主願意將任意一顆空之律者核心上交給係統研究，再加之以一定星瓊作為材料。係統可為宿主打造完全體的【永劫之鍵·千界一乘】，並將永劫之鍵的權能內置為係統功能，宿主隻需支付打造材料，後續即可隨意使用。]

    ……

    與此同時，另一邊。

    災難過後，長空市終於迎來的黎明，

    “嗬…哈！終於倒下了，原來你這大家夥也沒我想象的那麽恐怖啊！”

    長空市，千羽學院廢墟。

    凱文吃力的撐著自己已經力竭的身體，手中拿著一根被充當球棍的鋼筋，看著麵前已經先自己一步倒下的戰車級崩壞獸，暗自感慨道。

    “車…車車……車車車車！！”

    那頭已經傷痕累累的戰車級崩壞獸惡狠狠的瞪了凱文一眼，口中不斷說著什麽你小子不講武德之類的話語，隨即便因為崩壞能耗空，無力的倒了下去。

    這頭從一開始隻有五米，到之後吸收崩壞能膨脹到十米的戰車級崩壞獸，終於是在凱文硬磨了一宿的血線後，被硬生生給磨死了。

    凱文見狀，剛想露出得意的笑容，卻是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你是…幸存者？”

    幸存者？這什麽鬼稱呼？

    凱文回過頭去，剛好與一位戴著崩壞獸麵，有著一頭粉發的女子對視上。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凱文一米八的大高個竟是與對方不相上下，而那女子腰間還負有一把尤為細長的太刀，臉上雖然帶著意義不明的崩壞獸麵，但即使是隔著這層麵具凱文依然能感受到對方臉上的那抹詫異。

    “喂！不要用‘幸存者’這種稱呼來稱呼我啊！你這話說的，就好像整個長空市都隻剩我一個活人了一樣！”

    凱文把手中被充當做武器的鋼筋往地上一插，自己則坐在了那頭到底身亡的戰車級崩壞的身體上歇息，又向麵前那位粉發女子知乎道，

    “那個啥，小姐姐，雖然咱們素未謀麵，但就以本王子的直覺來看，你應該是個好人。能幫我弄點吃的東西嗎？我昨天半夜和這頭大家夥纏鬥了一宿，好不容易耗死了他，結果我現在自己也快要被餓扁了，實在不行給瓶水也可以啊。”

    “……”

    櫻看著這位明顯是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的陽光大男孩，沉默了片刻後，伸出手指指向了東方的方向，說道：

    “那邊，有官方救濟難民搭建的賑災棚，還有撤離用的乘務飛機，你趕快過去吧，這裏並不安全。”

    “啊？賑災棚？”

    凱文被這個詞匯給驚到了思索了片刻後，說道，

    “那東西一般不都是地震過後才搭建的嗎？長空市雖然是會時不時震幾下，但是……我昨天晚上也沒感受到有明顯的地震發生啊？”

    櫻聞言也不廢話，她本來也隻是看到這邊有活物遊蕩，想著如果是死士的話就順手清理掉，但沒想到是個活人，而且還是個徒手打死了一頭戰車級崩壞獸的活人。

    如果放在平時，櫻大概會看在職業本能的份上，為這位陽光大男孩講解一下如今長空市其實已經淪為廢墟的災難事實與緣由，然後拋出名片為逐火之蛾招攬這位不可多得的戰鬥型人才。

    但是……櫻現在的處境嚴格意義上屬於翹班。

    此次歸來，隻是為了循著記憶找到自己和妹妹曾經在長空市生活過的居所，尋找妹妹在撤離時，遺留的一本相冊。

    是的，早在一個月前，察覺不對勁的櫻就已經為自己尚在千羽學院中學部就讀的妹妹申請了轉學證明，現在，鈴已經根據櫻提供的證件，轉移到了穆大陸的另一所高校就讀。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結果，櫻這邊才把鈴轉移走，沒幾天後鈴就從穆大陸打來電話，哭訴的說什麽她不小心把姐妹倆曾經一起拍攝的相冊集落在家裏了。

    沒辦法，一向很寵妹妹的櫻隻好先翹了個班，到長空市已經淪為廢墟的小區尋找一下相冊。

    反正，以她的速度，找到相冊後，再到隔壁霓虹市做掉她本來的任務目標也來得及。

    但她絕對不能在這兩次行動之間展露身份，不然的話，她頭頂上的那位高層肯定又會斥責她不按命令行事，擅自更改任務路線什麽的……這已經完全是沒事找事了，但櫻必須忍著。

    所以，她不能向凱文招攬身份，她能做的，也就隻有是為這位尚且不明白事情嚴重性的大男孩，指明撤離的方向。

    “……誒？”

    凱文發誓，自己真的隻是眨了一下眼睛，結果下一秒，原本還在自己視野中的那位粉發小姐姐，居然就“消失”了，就像是那一刹那間的功夫，那麽好端端的一個人就突然沒了。

    凱文被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記得，那位粉發小姐姐臨走之前對他說的話。

    “長空市……賑災？”

    凱文喃喃自語著這幾個詞匯，也是直到這時，他才從剛才與戰車級崩壞獸無比專注卻也無比激烈的戰鬥中回過神來。

    “呼呼呼！！！”

    直升機旋轉的聲音響在了凱文的耳邊，凱文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發現了一位全副武裝的直升機上，有一道人影在拿著照片與自己的身形做著對比，緊接著那人影就把照片和飛機繩梯一起扔了下來，招呼道：

    “凱文嗎？！！哪裏危險，快上飛機！董事長囑托我來這邊把你接走！”

    董事長……是指MEI的父親嗎？那家ME社的最終CEO？

    凱文也沒多想，畢竟他懷疑不起和MEI有關的事情。思索片刻後便直接抓住了這架直升機扔下來的繩梯，背其帶著撤離了長空市。

    也就是在高空上，還有些茫然的凱文才怔怔的看到，如今的長空市的全貌——

    無數的大樓傾倒，數不清的飛行怪物在與人類的戰鬥機群做著戰鬥，一頭又一頭的戰車級崩壞獸倒在了人類的炮火之下，勝利似乎是向著人類方這邊傾斜的。

    但這層勝利之下……深埋著的，卻是已經淪為廢墟的長空市，和那些永遠閉上了雙眼的長空市數百萬居民。

    看著這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凱文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

    “呼呼呼！！”

    直升機的螺旋槳在嗡嗡作響，而直升機內，梅比烏斯興奮的抱著一個漆黑的裹屍……不是，是實驗用隔離袋，眼中的興奮與激動是不言而喻的。因為這實驗用隔離袋中裝著的，正是這次大崩壞的始作俑者，空之律者的遺體。

    徐子陵和愛莉希雅見狀都沒有說些什麽，克萊因也早就因為過度的勞累，此刻在飛機上就靠著座椅睡了過去。

    看著直升機窗外不斷掠過雲彩，徐子陵隨口向梅比烏斯問道：

    “博士，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小樓已經毀了，我們現在是準備去哪？”

    “穆大陸！”

    梅比烏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

    ……

    第二卷：亞空的杯皿（完）

    下一卷：奔雷的怒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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