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京杭大運河，從滄州再往北，便是青縣。

    青縣的百姓，在看到滄州那邊開始風風火火地展開土地分配之後，就都坐不住了。

    滿清委派的官員，那是如坐針氈，如臨大敵，每天晚上睡覺，就怕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太平軍抓了。

    因此，等到滿清大軍到達的時候，他們紛紛鬆了口氣，當即又耀武揚威起來。

    五萬滿清大軍，沒法住進城內，於是，這些滿清地方官，就都威逼著城內百姓獻出他們的糧食，獻上他們養著的雞鴨豬羊等等，犒勞滿清軍隊。

    並且還檢查青縣百姓，誰把金錢鼠尾剃掉了，那就是通明

    街頭巷尾，都留下了他們小人得誌的聲音。

    “誰在嚷嚷著要開門迎明軍的，有本事站出來！”

    “大清軍隊到了，滄州的明軍，那是秋後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誰還有投明心思，那就是找死！”

    “不長眼的都去瞧瞧，大清軍隊，那是所向無敵的，一下來了幾十萬，還能有明軍的活路？”

    “大清滿萬不可敵，知道是什麽意思麽？”

    “……”

    相對於城內的氣氛，滿清軍隊軍營內的氣氛，明顯就沉穩多了。

    雖然兵力達到五萬之多，就算當初滿清軍隊追殺李自成所部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多軍隊，但是軍中兵沒有什麽一定贏的輕敵大意氣氛。

    之所以如此，自然和滿清軍隊的主帥有關。

    這支滿清軍隊的主帥，名叫愛新覺羅·勒克德渾，是野豬皮努爾哈赤之曾孫、禮烈親王代善之孫、和碩穎毅親王薩哈璘次子。

    他因為他哥在滿清皇位之爭中擁護多爾袞而被牽連。如今多爾袞當權，他又重新啟用。

    一般來說，隻要多爾袞重用，和多爾袞關係密切的，在順治清算多爾袞的時候，也都會被順治清算。

    但是，這個勒克德渾，卻成為滿清八個世襲罔替，鐵帽子王之一的第一代順承郡王，並沒有受順治清算多爾袞的影響。就因為他在平定南明的過程中，戰功卓著。

    此時，他在中軍帳內，詢問有關明軍的情況，卻發現獲得的消息很少。

    他所知道的消息，就是明軍有一萬多人，為首的將領叫黃得功，騎兵約一千左右。其他兵力情況，就一無所知了。

    要是一般情況下，派出探馬進行斥候戰，抓幾個回來審問一下就能知道大概情況。

    但是，大清探馬派出去之後，竟然沒遇到明軍的夜不收。更蹊蹺的是，可能有探馬遇到了，但是全部沒回營地。換句話說，明軍夜不收竟然全殲了大清探馬？

    說真的，勒克德渾有點不信。至少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未遇到過。

    他正在納悶之時，就聽到手下來稟告說，洪承疇求見。

    勒克德渾知道洪承疇是去城裏查那童謠的事情，因此便立刻召見。

    對於這個洪承疇，他還是非常重視的。畢竟在明國能做到薊遼總督，並且之前是一直領兵打仗的文官，絕對是有本事的。

    因此，勒克德渾還是保持對洪承疇禮遇的，見到洪承疇進中軍帳，便站了起來問道“怎麽樣，童謠的事情，可有什麽說法？”

    說話的時候，他還走了過去。

    洪承疇的眉頭緊皺，恭敬地回答道“青縣這裏也到處都在傳這個童謠，是個人都知道。根據他們的說法，是說明軍有神仙相助，天上會掉石頭。”

    勒克德渾一聽，頓時喝道“荒謬，一群愚民！”

    當然，他不是訓洪承疇，而隻是點評這個事情而已。

    要是真有神仙幫助，那大清怎麽打進關內，占了京師，甚至還要奪取天下了？

    洪承疇這邊，當然也是不信的，便繼續向勒克德渾說道“下官想著，是不是明軍用投石車之類把石頭拋到空中掉下來，然後詐稱天落石，因此欺騙世人？”

    勒克德渾聽到這話，搖搖頭說道“這不可能，如果是用投石車拋射石頭的話，能看到石頭是拋射過來，怎麽會說成是天落石？”

    洪承疇聽了，猶豫片刻後回答道“如若地形合適，比如說附近有高山，而投石車安置在山頂拋射，那在山下的人，就會以為是天落石，似乎也是可能的。”

    勒克德渾一聽他的這個解釋，想了下說道“這話有道理，應該也隻有這麽做，才能偽造出天落石了。”

    洪承疇聽到這裏，便又補充說道“據下官打聽，好像這個童謠最初是從濟南府靠近青州府地界那邊先傳開的。據下官所知，那邊已是山區了。最有名的泰山，都在那片地方。”

    勒克德渾一聽，一拍手說道“那就是了，這些漢狗，就知道裝神弄鬼！”

    說完之後，他才想起來，眼前的洪承疇也是漢人，一句漢狗就把他也罵了。

    但是，他看看洪承疇的表情，好像神情自若，似乎就沒聽到他的話一般。

    於是，他也不管了，隻是對洪承疇說道“不過不管如何，不能讓軍隊進城，這童謠可惡，不能亂了軍心。”

    他們是弄清楚了，也不會相信什麽童謠。但是，五萬大軍中，大部分都是大同和宣府的原明軍，就怕這些人受到影響。

    更不用說，如今他們的對手，可是明國崇禎皇帝。這是正兒八經的皇帝，當了十八年的。隻要是明人，都知道他是皇帝。

    當然了，勒克德渾也不是太擔心，要不然也不可能領這支軍隊南下了。

    因為不管是大同還是宣府，都是在李自成沿著山西向京師進發的時候，他們全都不戰而降，甚至是李自成的賊軍還沒到，投降的降表就送過去了。

    特別是大同的薑鑲，當時周遇吉在寧武關打得李自成都想回去算了。如果當時大同這邊出兵增援的話，李自成大概率不可能攻下寧武關，曆史也會改寫，明朝滅亡與否還另說了。

    可是這個薑鑲不但不增援，反而一封降表送到了李自成麵前，讓李自成知道，隻要打下了寧武關，後麵就是坦途。因此才不惜代價進攻，終於打下了寧武關，周遇吉夫婦戰死殉國。

    宣府總兵王承胤也是，李自成的大軍還沒到呢，他就偷偷地投降，把李自成的前鋒一千來人私自接進城，等到大軍到達的時候，直接打開城門，迫使宣府巡撫朱之馮自殺殉國。

    等到李自成退出京師，一路敗退的時候，等到滿清軍隊殺到，大同和宣府也未做抵抗，直接投降滿清了。

    這樣的經曆，就讓勒克德渾非常放心。那明國皇帝可以放過其他人，但是絕對不會放過薑鑲和王承胤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勒克德渾的心裏還是有一絲不安。他仔細想想，應該是和有幾隊探馬失蹤有關係。

    於是，他便又把這個事情向洪承疇提了出來，問他的想法。

    洪承疇一聽，頓時也是奇怪了。按理來說，這裏都是平原了。探馬都是騎兵，甚至還有一人雙馬的，要打敗騎兵容易，但是要想全殲騎軍，卻絕對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大清派出去的探馬，那可是軍中精銳！

    想了一下，他想不明白，便立刻問道“那些失蹤的探馬小隊，是宣府或者大同的精銳麽？”

    一聽他這個問話，勒克德渾便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當即搖頭說道“都有，漢八旗，滿八旗以及蒙古八旗都有。”

    洪承疇一聽，那就肯定不是叛逃的事情，於是，他又追問道“這些失蹤的探馬，是查探同一塊地方失蹤的麽？”

    探馬小隊的任務各不相同，打探消息的範圍自然也不相同。他是懷疑，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地形，導致探馬小隊失蹤的。

    然而，勒克德渾帶兵也久了，豈會沒想過這方麵就見他搖頭回答道“都是派往明軍那邊的，但是方向不同，都有失蹤。”

    這一下，洪承疇也想不出來有什麽可能了。他想了下，便向勒克德渾說道“那就隻有讓各探馬小隊前後策應，要是再有探馬小隊失蹤的話，至少能知道怎麽回事。”

    勒克德渾聽了，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於是，滿清軍隊這邊派出的探馬，都是相鄰各隊之間能遠遠看到，等於一下加大了探馬的數量，打探明軍的情況，為大軍休整之後進攻做準備。

    這麽一來，明軍這邊，通過小型無人機發現，沒有了圍殲滿清探馬的機會，便都撤回城裏去了。

    第一軍在滄州已經休整了兩天，崇禎皇帝知道了滿清軍隊已經到達的消息之後，為了穩妥起見，他在朱海軍聯係他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下成祖皇帝的意見。

    最終的決策，還是以洪武皇帝所提出的，先攻為上之策，來進行接下來的戰事。

    滄州衙門大堂內，崇禎皇帝對文官這邊的隊列說道“擊潰當下的五萬韃子大軍，京師的韃子必然震驚。因此，按照成祖皇帝的意思，我軍將直奔京師，守住皇陵。你們協同第二軍，沿運河拔除各城，打通糧道。此事關係京師之戰勝負，明白麽？”

    永樂皇帝擔心京師的韃子會狗急跳牆挖他的皇陵，因此就給出了這個要求。

    崇禎皇帝所領第一軍五萬人馬，在打敗當前韃子軍隊之後，就帶部分糧草物資，也就是王承恩的輜重營跟隨第一軍行動，越城進攻京師。

    如果黃得功所部的第二軍沒法及時打通糧道的話，那崇禎皇帝的第一軍就地籌集糧草，還是不足的話，就隻有往回打，一直到和黃得功所部會師。

    從理論上來說，這種戰法也沒錯，事關皇陵重地，那是一定要拚盡全力的。

    在場的文官武將們聽了，便齊聲領旨。

    崇禎皇帝接著轉頭看向趙大牛，嚴肅地問道“根據成祖皇帝的旨意，特種作戰的人選可有選好？”

    永樂皇帝從朱海軍岸邊知道了特種作戰的概念之後，在給崇禎皇帝出主意的過程中，也提出了特種作戰的概念。

    此時，趙大牛聽到這話，便立刻回答道“已經挑選了三百將士，體重皆不重於九十斤。試過一次，可行。”

    崇禎皇帝聽了，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王承恩說道”京師的地形，多給他們說說，要盡量熟悉。”

    王承恩一聽，立刻回奏道“奴婢遵旨！”

    崇禎皇帝接著又看向沈廷揚，繼續吩咐事情。基本上可以說，大到方針策略，小到地方事務，他都事無巨細地過問了一遍。

    越城而戰，不管是對什麽時候的戰事來說，都是很危險的事情。

    也虧了韃子人少，軍隊都撒出去攻占全國了。並且韃子也是剛強製執行了剃發易服，全國各地人心不穩。

    要不然的話，隻要退路被斷，什麽樣的軍隊都得完蛋。

    因此，崇禎皇帝不得不在戰前足夠謹慎

    等到禦前會議結束，眾人走出衙門口。黃得功看著大街上到處都是太平軍將士縮在屋簷下休息，忽然感慨地說道“真是沒想到，如今的變化竟然這麽大！”

    他邊上的沈廷揚聽到這話，不由得看看他，然後說道“我們太平軍的軍紀，不是一向如此麽？”

    黃得功聽到這話，轉頭看向沈閣老，回答道“末將不是感慨這個，而是如今我們已經認定野戰之下，打敗滿清軍隊已是易事。”

    沈廷揚一聽，不由得愣了下，回想了下，還真是。

    從建虜肆虐遼東以來，打到後來，朝廷官軍野戰必敗，以至於都不敢出城，隻能據城而守。

    建虜就是有野戰的優勢，因此經常圍城打援，把不得不派去救援的機動軍隊給圍殲了。就這麽一步步地，最終耗光了朝廷能機動的軍隊。

    這個情況，別人感觸不深，但是帶兵打仗的，卻是很有感觸的。

    沈廷揚便也和黃得功一起，感慨了下這個變化。

    第二天下午時分，五萬韃子大軍，便兵臨滄州城下。

    勒克德渾看著城頭上的明軍，很是疑惑地說道“黃得功也算是明軍中能打的了，為何卻不派任何夜不收前來查探我軍情況？就死守滄州等待援軍？”

    大同總兵薑鑲聽到，便不以為然地說道“那黃得功算什麽，不就是狗皇帝信任，有發軍餉而已。麵對我們大清軍隊，還能能到哪裏去？”

    黃得功是抽調到禦林軍，也就是忠勇營之後，名氣才大了起來。不用說，忠勇營的糧餉，肯定比其他軍隊要有保證。

    洪承疇聽出來，薑鑲是有嫉妒，不過他並沒有管，而是抬頭查看了下滄州地形，然後轉頭對勒克德渾說道“此地皆是平原，斷無落石可能。”

    在他和勒克德渾看來，天落石是從山上用投石車拋射石頭，裝神弄鬼。

    此時，勒克德渾聽了，點點頭，然後下令道“大軍紮營，組裝攻城器械，明日一早攻城。”

    這次過來，自然是把京師那邊的攻城器械帶了不少過來，紅衣大炮也有，目的就是一個，一舉殲滅黃得功所部。

    他這一聲令下，軍隊便在離開滄州城頭五裏之外紮營。

    五萬人馬，一動起來之後，那仿佛是人山人海一般。還有韃子的騎軍，經常呼嘯經過滄州城附近，對城頭上的明軍挑釁。

    但是，城頭上的明軍並無動靜，就隻是靜靜地看著城外韃子，仿佛隻是在看猴戲一般。

    城頭箭樓裏，火炮營統領趙大牛正在給崇禎皇帝稟告道“根據韃子紮營的情況，末將把大型無人機分為兩隊，分左右飛至韃子營地上空投放石頭，然後繞弧形，左隊繞左側，右隊繞右側返回。如此不用擔心大型無人機發生碰撞危險，又能持續對韃子營地造成落石打擊。”

    太平軍這邊，大型無人機多了之後，特別是還要在晚上作戰，那怎麽指揮就有講究了。

    趙大牛以前經曆過一次折損了一架大型無人機，因此對於這個事情更加注意。平時也有注意總結，比如空中的風，這個最是捉摸不定。因此，大型無人機要盡量保持足夠的距離。

    此時，崇禎皇帝聽到趙大牛的稟告，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便很是滿意。

    於是，他轉頭看向黃得功說道“第二軍先去休息，明日淩晨，發起進攻。”

    城外這一戰，就交給太平軍第二軍的。第一軍在第二軍打贏之後，就立刻開拔北上。不參與戰事，就有足夠的體力行軍。

    黃得功一聽，立刻抱拳回奏道“末將遵旨！”

    第四軍打了個漂亮的戰事，以四千左右的兵力滅了一萬韃子軍隊，這讓他羨慕不已。如今有機會以一萬軍隊去滅五萬韃子大軍，他早已興奮了的。

    大概到了黃昏時分，韃子大軍主帥勒克德渾正準備休息之時，忽然接到了探馬急報，他一聽之下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召開軍議。

    這天都要馬上黑了，竟然還要開軍議，明顯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時之間，各軍韃子頭目，包括洪承疇等人在內，便紛紛趕往中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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