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淺水區，背上女人掙紮漸小，周濯清才放慢腳步。

    “辛會長，他會沒事的。”

    薛讓從水中起身，擰著衣擺，神色猶豫，“可秦副會長都下水多久了，正常人能在水底待那麽久嗎？”

    “堯不一樣！”辛文霜瞪眼反駁。

    薛讓不敢回視，眼睛盯著水麵，小聲嘟囔，“難道還能像魚一樣憑空長個鰓啊？”

    “他水性好，能比別人在水下多待很久。”辛文霜緊了緊手，話裏話外帶著怨懟，“總是這樣，遇到危險就習慣性的衝到最前麵，誰要他保護了？”

    “不同的人遇事有很多選擇，我們不能強求。”周濯清一頓，“可像秦副會長這樣的人，很難得。”

    辛文霜眼眶紅潤，再三向他確認，“堯...會沒事的，對吧？”

    “一定......”

    “咚咚——”

    離岸越近，鼓聲就越大，村民們挨個藏在水下，時不時冒個頭，頗有銀漢魚甩籽的氣勢。

    張詭捂著耳朵，努力匍匐，即便七竅流血，也決不停下。

    李蔚也沒好到哪兒去，他離打碟機更近，如今整個人已呈半昏迷狀態。

    沈矽垚和薑好好學著村民樣，龜縮水中，不敢露臉。

    而圖萊興奮調整著唱臂，抬眼正中倒地的張詭，得意至極。

    “小子，我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他用力摁住唱針，唱針滑過唱片凹槽，鼓點振動瞬間加倍，震耳欲聾。

    張詭血液上湧，猝不及防噴血，他攥著拳頭，努力讓身體不再顫抖，最後抬頭，與老人對視，唇角上翹。

    “死到臨頭還笑？”

    圖萊將此視作挑釁，變本加厲，音浪一重高過一重，張詭支撐不住，趴在原地，一動不動。

    唱片轉過幾圈，猛然被老人摁停，他移開唱針，走近張詭後，彎腰蹲下，伸手去抓男人頭，想要確認生死。

    短短幾秒，男人忽然睜眼，偏頭咬住圖萊虎口，老人疼得大叫，拚命掙脫，不料對方動作更快，手持飛鏢，直接插進他大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圖萊不斷衝水邊叫喚，“你們還愣著幹嘛？！快、快把他給我拖走！！！”

    村民們爭先恐後要上岸，張詭忽然鬆口，利落抽出紮圖萊腿根的飛鏢，轉頭抵住老人下顎。

    “不想他死的話，你們最好別動。”

    村民們麵麵相覷，半個身子泡在水裏，礙於威脅，又不敢輕舉妄動，場麵一時膠著。

    “張詭這小子真有兩把刷子啊！”馬元杭扶著肥魚，上岸時還不免稱讚。

    周濯清放下辛文霜後，顧不上整理衣衫，快步到張詭跟前，語氣急速，“張先生！倪商還在水下，請救救她！”

    陌生俊朗的臉突兀闖入，張詭不由恍惚，試探發問：“姓周的？”

    等對方承認，他才道：“商商下水前服用過沙棠，沒那麽容易......”

    周濯清隻好打斷他，“我們在水下遇到了上古神獸燭九陰！倪商為了救我們，還在與它周旋！”

    張詭眸光一沉，自顧拎起老人，往弱水中走，圖萊嚇得半死，五指摳地，企圖抓住什麽救命。

    “張先生！你要做什麽？”

    “讓這老頭給商商償命。”

    “可倪商還沒......”

    “周蓮，那可是上古神獸。”張詭有些急躁，“已經沒希望了。”

    他拖著圖萊步入水中，留下周濯清候在原地，薛讓擔憂男人想不開，正要開口勸慰，卻見他眸光流轉，並未蒙塵。

    “小清清......”

    “師哥。”波光逐影，盡收眼底，周濯清格外平靜，“照顧好大家。”

    薛讓心中一緊，斥責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周蓮，你等等。”這回，說話者換做了辛文霜。

    “我和你一起去。”

    “還有我！”

    薑好好忽然從水裏竄出，濺了一個村民滿臉水，沈矽垚打著哈哈，向其賠禮。

    “不行。”周濯清一口回絕，“她好不容易才救大家出來，我不能再讓你們陷入危局。”

    “周蓮哥，人多力量大，我們幾個要是聯手，不怕救不出人。”薑好好揮拳抗議，“況且，我們可是一個team！是不是！五土！”

    沈矽垚眼中閃過猶豫，卻因女孩的堅韌執著，笑著點頭答應。

    張詭目睹此景，麵無表情，抓著圖萊就要往水裏摁。

    這時，水麵起了波瀾，圖萊沒站穩，一屁股坐進水裏，察覺到水下動蕩，直呼神明降下地震，天要滅索爾村！

    村民一聽，人心惶惶，再待不住，紛紛逃上岸，衝撞之間，張詭意外鬆手，圖萊趁機潛進弱水，幾個來回就不見蹤影。

    張詭左顧右盼，烏泱一片隻好放棄，索性轉身，奔著岸上的打碟機去。

    遠隔千裏的會議室內，兩個擺上桌的星球體積相差無幾，伍猖打著哈欠道：“諸位，說好的洛希極限呢？都幾個回合了，最後落個無頭無尾的下場？就這？”

    “你急什麽。”三霄轉頭看向為首者，“東皇太一，可以借一樣東西嗎？”

    “你想要什麽？”

    “一朵雲。”

    “天上那麽多，隨便調一朵不行？”

    三霄的妹妹碧霄沒忍住，頭從姐姐耳朵分化出，直言道：“哎呀！雲霄姐姐是想借雲中君腳踩的那朵！”

    “雲中君喜怒無常，對待人類，態度更是曖昧不明。”東皇太一掃了雲霄一眼，“你知道我不喜歡。”

    “那你就看著這盤菜糊嗎？”雲霄目光不轉，鎖定沙盤，“照這趨勢，人類方可要勝了。”

    “你們若不插手，玩家早就勝了。”楊泗冷哼一聲。

    “楊泗，我看你分明是心疼那個女人了吧！”伍猖摸著胡子，笑得猖狂，嗓音破銅爛鐵，令人周身不適。

    “東皇太一，這可是你建的本，別中途就黃了。”二郎君抱著看戲的態度，似笑非笑。

    最後還是滕六發話，才結束這番討論。

    “東皇太一，請放雲中君出來。”

    為首者眸光不變，會議室陷入沉寂，星體偶有變化，無非是多加幾條無辜性命。

    “好。”東皇太一點頭答應。

    “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清楚雲中君會做什麽，如果結局不盡人意，那也是諸位的選擇。”

    話畢，東皇太一身上湧現出一團霧氣，霧氣上升，直到將整個身體包裹，等霧消散，服飾沒變，五官卻換了張女人的臉。

    “終於記起我了？”不同於東皇太一的穩重，雲中君一腳架上桌，連帶整個沙盤都震顫。

    “雲中君，我想借你的雲用用。”雲霄直接開口討要。

    “憑你也配？”

    瓊霄見不得雲霄受委屈，正要竄出來開罵，卻被雲霄摁了回去。

    “我當然不配，可你布雷施雨的雲已經被東皇太一扔進沙盤，變成npc口中的聖器，要是不加把力，豈不可惜？”

    雲中君皺眉，目光落至沙盤中那台烏漆麻黑的打碟機。

    “你說這醜東西是我的雷光散雨雲？”

    “是啊雲中君，明珠蒙塵，你怎麽忍心啊。”三霄忽然指著沙盤叫道：“哎呀！這些人類要毀了你的雲啊！”

    透過熒幕，眾位看客能清晰看見張詭撿起遺落的腰刀，準備摧毀打碟機。

    啪的一聲，雲中君坐直身，手指在桌麵遊走，一片雲從腳下生出，飛向中央，當著眾人麵爆發出強烈電荷，再如瀑布般墜入沙盤。

    轟隆——

    天雷壓頂，紫光閃過，閃電從天而降，注入打碟機，強大的震懾震倒了張詭，與此同時，更大壓力的音浪接踵而至，聲聲入耳，攪得人五髒六腑都不安寧。

    李蔚蘇醒，迎頭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詭樂，不由發狂，握著護腕亂射，差點誤傷剛上岸的馬元杭。

    “你這小子......”

    猶如指甲刮過玻璃，馬元杭渾身起雞皮，再度運作的打碟機聲勢浩大，直接攻克不惑仙草的效力，係統麵板接連彈出，紅色警告預示著玩家精神值再度下降。

    村民們個個倒在岸邊，有人鬼哭狼嚎，有人罵天罵地，甚至有人因噪音失禁，作祟的人影也沒了勁，紛紛尋土堆藏匿。

    張詭麵色蒼白，手腳麻木，他站不起，隻好撐著手臂，向打碟機挪移。

    麵前的打碟機似有靈性，感應到有人靠近，唱盤轉得更快，火花生於唱針，音量直接拉滿，張詭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周濯清也沒好到哪去，下水前受到音浪攻擊，本以為泡在水裏會好一些，結果這打碟機像轉了性，噪音傳入水中，傷害更猛，他隻好上岸，放棄最初打算。

    薛讓直接抱頭在岸上滾，結果遇到斜坡，跟輪胎一樣飛馳，周濯清想要去追，又是一陣強烈耳鳴，迫使他彎腰，前進艱難。

    薛讓一路滾到山腰，幸好有樹阻攔，才將他半道截住，橫生出的枝節刺入皮膚，痛得他呲牙咧嘴。

    “咩～”

    “我這是出現幻覺了嗎？哪兒來的羊啊？”

    薛讓直起身，握著樹枝，想要抽出，低頭一看，驚訝無比。

    “誒？怎麽傷口在自愈？！”

    “因為我在替你治療啊，笨蛋。”女生蹲在樹上，衝他做了個鬼臉。

    薛讓一愣，聯想起那聲羊叫，脫口道：“你是羊生肖的繼承者？！”

    “不然呢？”

    “太好了！”薛讓像看見了希望。

    “大家都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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