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水龍卷威力，砂石中道崩殂，燭九陰睜眼，渾濁消散，女人已原地不見。

    一股被戲耍的冒犯油然而生，它在水裏橫衝直撞，恨不得將整片水域掀翻。

    鍾山背後，秦堯收回視線，轉頭道：“這裏不能久待，它遲早會發現我們。”

    對方久未回應，秦堯不由皺眉。

    “秦副會長，你能在水下待這麽久，想必有過人之處吧？”

    “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堯歎氣，“一來我封閉了幾處穴位，二來......”

    他頓了頓，“我水性挺好。”

    “原來如此。”

    倪商執著於在背包裏挑選，連眼未抬，不禁令秦堯好奇。

    “倪商，你找什麽呢？”

    “當然是能克製燭九陰的東西。”

    在一眾係統獎勵中，倪商最終鎖定物品“金絲楠木”。

    秦堯若有所思，“雖然燭九陰屬性為火，但它不懼水，我的劍簪又在修補神樹，不能......”

    他分析時，女人麵前已經彈出麵板，上麵清晰標記著一行字：

    【玩家倪商是否確認將未知效力物品金絲楠木與神桃木劍融合】

    秦堯一驚，冷不丁拽住倪商。

    “倪商！你可知道！要是融合失敗，你的武器會直接損毀，不可再生！”

    倪商握著小塊楠木，神奇嚴肅，“雖然我不知道金絲楠木的效力，但我能感覺出它屬金木，正好與我的神桃木屬性吻合，疊加在一起，說不準有奇效。”

    “好，就算它們二者屬性相同，但這也隻是你的猜測，萬一......”

    “秦副會長，你知道賭博嗎？”

    秦堯對上她堅韌的眼神，心中莫名鬆動。

    “不搏，怎麽看清路？”

    說著，便向係統確認融合。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認。”

    光線緊貼劍身，憑空織出一層金色外殼，不同於最初的鈍，神桃木似被打磨過，刃端鋒利，劍氣勃發。

    倪商輕輕一碰，劍身忽然縮小，劍柄迅速旋轉，木劍兩頭向中間合並，啪嗒一聲，變成一根三棱帶尖的金木杵。

    【恭喜玩家倪商獲得地級武器——黃金杵】

    燭九陰聽聞鍾山之後傳來動靜，驟然回遊，迎麵撞上金雞，急忙張口噴火，不料金雞身上趴著一人，手持金物，竟將火焰全部吸收。

    倪商轉著黃金杵，借力打力，將火悉數打向鍾山。

    火遇土，燒至千裏，燭九陰表情大變，驅使水龍卷滅火，唯恐鍾山被焚。

    倪商趁它無暇顧及，抱緊雞脖子，伸手去夠秦堯，兩人匍匐雞身，隻待小心肝出水離岸。

    眼看金雞離水麵隻差一步，一條火鏈由水底襲來，準確套中雞腳，猛地下拉，小心肝一個趔趄，又是兩條火鏈攻來，牢牢套住翅膀、脖子及尾巴。

    火鏈滋滋冒著熱氣，金雞燙得翻騰，秦堯趕緊施法，凝水成冰，降低火鏈溫度。

    倪商握緊黃金杵一頭，向內轉動，噗呲一聲，劍刃出鞘，她當即揮劍，劈向火鏈，卻被火氣震開，手腕觸及火鏈，燙出水泡不說，鮮血淋漓，濺了金雞一身。

    燭九陰緊追其後，甩動尾巴，連雞帶人擊落，秦堯匍匐在地，見火鏈悉數纏上金雞，於心不忍，想要再度施力。

    忽然，伴隨嘣脆一響，火鏈依次斷裂，強光直射，秦堯睜不開眼，隻能聽見金雞聲音越發微弱。

    等光散盡，原地隻剩一枚飽滿無比的蛋，而蛋殼裂痕正吸食著血液，逐漸變得光滑白皙。

    燭九陰凝視著眼前此景，一時忘了追殺玩家，直到嗅到血腥氣，留意到女人捂著傷口，才警醒道：“你，站著別動。”

    血液很快融入弱水，浸濕早先被倪商拔出的盤古幡，經幡忽而一動，顏色深紅，自動歸位，再次插入鍾山。

    巍峨的山體開始震動，飛沙走石，水變渾濁，壓力陡增，所處漆黑一片，叫人摸不透方位。

    混沌之中，鍾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山脊漸平，形成一個兩個小土坡，值得注意的是，之前枯竭的那麵在剛才的地震擠壓中，陷入地殼，憑空消失。

    秦堯又驚又憂，擔心燭九陰借此發難，讓原本的不利局勢變得更加糟糕，正積極想著謀劃，不料燭九陰卻是回遊到變成小土坡的鍾山身邊，一聲不吭。

    “這是鍾山最初的形態。”

    “不破不立，它有機會重生！”燭九陰興奮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什麽也沒做。”倪商目光落至雞蛋，“我還想問你，究竟做了什麽，把我的異獸變成了一枚蛋。”

    燭九陰忽然遊到女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時間長達數十秒，對方都沒因壓力錯眼，它不禁皺眉，“你真不知道？”

    “當然。”

    視線下移，落至女人手腕，大約上過藥，血液凝結很快。

    燭九陰心中一動，忽而湊向她傷口，秦堯見狀，以為它要對其不利，下意識阻止，卻聽倪商說，“秦副會長，我沒事。”

    別看龍火氣旺，舌頭卻是冰涼，舔舐過倪商手腕，容貌竟發生變化。眼瞳清明，皺紋舒展，搖晃蛇尾的刹那，上半身修成人樣。

    皮膚由赤紅轉為小麥，肌肉緊如琴弦，力與美，渾然天成。

    “我竟然...恢複到了巔峰狀態！”眼前的青年盯著無暇的手，語氣激動。

    秦堯觀摩著燭九陰的變化，不由道：“倪商，我怎麽感覺它變得更強了。”

    “把感覺去掉。”倪商盯著自己的手腕，匪夷所思，“難道我的血是什麽靈丹妙藥？能讓人返老還童？”

    “你之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經男人這一問，腦子裏穿插進當初和付蘇決戰山穀的畫麵，受血染過的神桃木在揮舞瞬間，竟迫令女孩下跪臣服。

    她猶豫不決，隻聽噗嗤一聲，燭九陰如同氣球泄氣，皮膚緊縮，再次淪為早先的頹廢蒼老。

    “怎麽會這樣？！”

    燭九陰吹動胡須，五官皺成一處，它抬頭，目光鎖定倪商，想再度索取血液。

    “等等。”倪商開口，“憑什麽你要，我就得給。”

    “你不怕我直接吃了你嗎？”

    女人撥動手腕，悄然背身，“怕啊，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的異獸極有可能因為我的血變成了一枚蛋，你如果不想和它一樣，最好本分一些。”

    燭九陰斂眸，動作遲疑，彰顯其內心不安，它曾親眼目睹蛋殼吸食血液，並未懷疑女人，於是道：“那你想如何？”

    “成為我的異獸，作為回報，我會將血按量分與你。”

    “不行。”燭九陰一口回絕，“我可不願受製於你們這些地麵生物。”

    眼瞳條地豎起，蛇尾搖晃劇烈，先行將秦堯圈禁。

    “你朋友在我手裏，不怕你不聽我的話。”

    秦堯奮力掙紮，無奈蛇尾越纏越緊，危急關頭，他隻好衝開封閉穴位，抓住蛇尾用力一掐，燭九陰吃痛，驚訝男人能憑空掙脫，轉身要追，倪商順勢擋在麵前，手握黃金杵，棱尖正對脖頸。

    “你再動一步，我就破開動脈。”

    燭九陰皺眉，驅動前爪，女人手中的棱尖貼近皮膚，立現血痕。

    “你還沒見過人類動脈破裂的場景吧？”

    生死之間，對方卻淡然得很。

    “燭九陰，我什麽也沒有，不怕與你玉石俱焚。”

    秦堯害怕倪商手滑，忙不迭折返，想要勸她放下黃金杵。

    “倪商，你先冷靜，頸動脈為整個頭部供血，要是受損，你這輩子就毀了啊！”

    他目光落至燭九陰，眸光微動，“退一萬步，就算你割破動脈，擊敗了燭九陰，那血也是會四處飛濺的，有小心肝和鍾山的例子在前，弱水今後會變成什麽樣，咱們都不敢說，萬一血蔓延上岸，不說索爾村，整片大陸出現地震分裂怎麽辦？那些村民要是都往水下跑，這片水域豈不是永無寧日了？”

    倪商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微勾唇角，而燭九陰聽見“永無寧日”四個字時已經按耐不住，連聲否認，“不！絕不能讓那些可惡的地麵生物在水下安營紮寨！”

    “這樣吧，燭九陰。”倪商緩緩開口，“你不必成為我的異獸，但可以為我做事，我的血就是你的報酬。”

    燭九陰不再抱怨，開始思考女人的話。

    “你可以理解為，我雇了你。”

    “雇？”頭一回聽見新鮮名詞，燭九陰頗為好奇。

    “對，我是你老板，你是我員工，如果我有難，你得來幫助我。”

    “有點意思。”燭九陰轉念一想，“可我要是幫了你，你不給我血，反悔怎麽辦？”

    倪商見它上鉤，微微一笑，“我們可以簽合同啊。”

    這下不光是燭九陰，連秦堯都錯愕不已。

    “簽合同？什麽是合同？”

    “合同是存在人類社會的一種契約形式。”倪商說，“隻要有合同，彼此間的約定就存在效力，如果一方毀約，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燭九陰捋著胡須，閉目思考，水流速度不禁減緩，時間分秒流逝，倪商也不催，任由身體浮動。

    “倪商，這能行嗎？”秦堯惴惴不安，“我還沒聽說遊戲能這麽玩。”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總歸要試試，不然我們倆都難逃一命。”

    秦堯點頭，忽然身體一頓，氣泡接連不斷從口鼻溢出。

    “壞了！剛剛掙紮時解開了呼吸穴位！”秦堯捏緊鼻子，開始憋氣，同時說著唇語，大致意思是最多在水下支撐五分鍾。

    “你叫什麽名字？”燭九陰終於回應。

    “倪商。”

    “好，倪商，我願意和你簽合同，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燭九陰遊到她跟前，聲音沉重，“我隻會幫你三次，三次過後，如果你還要召喚我，到時我會取走你身體三分之二的血。”

    “三分之二？！你這是在要她的命！”秦堯一個沒忍住，脫口而出。

    代價就是氣沒憋住，溺水加重。

    倪商皺眉，“你要這麽多血，不怕直接回爐重造嗎？”

    “那是我的事。”

    秦堯整張臉憋得通紅，倪商怕再耽擱，他真會撅過去，於是點頭，“成交。”

    燭九陰十分滿意，掉頭衝秦堯吹氣，水泡從男人腳底升起，逐漸凝合，最終將他完全包住。

    起初秦堯還怕燭九陰反悔，對水泡存在掙紮，直到中途嗆水，發現可以自主呼吸，才明白對方心意。

    “我需要一個見證人。”它說。

    秦堯嘴角一抽，暗忖自己無形中成了工具人。

    倪商見他無恙，繼而發問，“如遇危機，我該如何召喚你？”

    燭九陰不應，眼睛一個勁地往女人手腕盯，倪商低頭一瞧，經它舔舐過的地方出現三瓣紅印，形如梅花狀。

    “你若命懸一線，我自會出現，隻是......”

    它未言明，反而拖長尾調，倪商心領神會，抿唇接話，“隻是幫與不幫，全在我，對麽？”

    “聰明。”

    秦堯旁聽他倆談話，忍不住腹誹。

    “這哪是正常的勞務合同，明明是惡魔的契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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