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猛鬼當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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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籬和殷識微低頭看棺木中的女屍,那是個麵容溫婉的女人,臉色沒有血氣,慘白如雪。

    眼下烏雲蔽月,一般沒有月光,沒有血氣,屍體就不會起屍,戚飛白純粹是被鬼魂拽進棺材的。

    戚飛白心有餘悸道:“快走快走,這鬼太凶了,咱們應付不了。連我都遭她暗害,更不用說你們倆。趁我還有力氣保護你們,快走。”

    薑籬卻不動,反而笑了一聲,道:“既然她想見我們,我們又何必要躲?”

    戚飛白問:“你要幹嘛?”

    薑籬道:“殷識微,剖屍。”

    戚飛白對殷識微道:“你未婚妻瘋了,我把她打暈,咱倆扛著她快跑。”

    殷識微充耳不聞,把他的話兒當空氣,兀自取出一伏絨布,手腕一抖,絨布畫軸般滾開,裏麵整整齊齊插著十數根銀針,還有小銀剪、羊腸線等一應用具。

    他先取出一雙蠶絲手套,戴在手上,又取出一把銀剪,剪開徐期期層層疊疊的衣裳。戚飛白捂著眼睛,從手指縫往裏看。衣袖被剪開,她青紫的手臂暴露在夜色裏,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再剪衣裳,她的腰骨呈現出不可思議的畸形,似乎被狠狠勒過。

    周靈溪說她有孕在身,可她這腰身委實太細了些,麻杆似的,薑籬兩隻手便能握住。

    戚飛白很氣憤,“殷識微你聽她的不聽我的?”

    “那兩個仆婢的死法是什麽來著?”薑籬問。

    殷識微答道:“勒腰而死,針紮而死。”

    戚飛白怒道:“你們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殷識微用銀針紮入她的胃部再拔出,針尖呈黑色。他道:“唇齒發黑,毒入骨髓。勒腰和針紮都不是徐期期的死因,她的確是因中毒而死。”

    “但她生前必定受過勒腰和針紮的虐待,”薑籬道,“怨結於心,才會在死後報複給別人。”

    殷識微又取出一把鋥亮的小刀,剖開徐期期的胃部。

    一股惡臭襲來,戚飛白和薑籬都難以忍受,二人迅速站遠了些。

    殷識微用刀挑出徐期期胃裏的藥渣,微微眯了眯眼。

    “怎麽?有什麽發現?”薑籬問。

    “你可還記得容我們借宿的農家娘子,”殷識微把藥渣塞回徐期期的胃,用羊腸線縫起來,“他們供奉在供桌上的糕點有毒,多半是一家人誤食那有毒糕點,相繼慘死。如今這徐期期腹中之藥渣,與那糕點氣味相似。”

    “供桌上的糕點?這你都能發現?”薑籬咂舌,“那農家許老太生前是伺候周靈溪老娘的,毒糕點也是周靈溪老娘賜的。看來毒死徐期期的不是岑氏,而是那‘查明真相’的老太君。”

    “什麽?”戚飛白摸不著頭腦,“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薑籬細細推敲,“許老太半夜敲我門,說要給我喂藥,恐怕是她生前被老太君吩咐,喂藥給徐期期,死後神誌不清,重複生前的動作。徐期期身亡,老太君把許老太送回老家,賜她糕點滅口。許老太沒把糕點吃完就死了,農家窮苦,最不舍得浪費,自然舍不得白白糟蹋那精致的糕點。一家人都吃了那糕點,統統中毒而死。”

    事到如今,一切都清楚了。

    戚飛白很驚訝,“難道你的意思是,罪魁禍首不是那岑氏,而是老太君!”

    殷識微縫好徐期期的皮肉和衣裳,三人把棺蓋合起來。再步出暮雲軒看,外頭多了一條小徑,正是通往西北方向的。先前鬼魂遮住了這條路,現下他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戚飛白回頭看暮雲軒,那大棺材邊上多了道白色的細腰人影,正用手背幽幽朝他們招手。

    雖然她很可憐,但戚飛白還是覺得毛骨悚然,快步跟著薑籬和殷識微離開。

    又走了半炷香時間,他們終於沒在原地打轉,順利來到了春山樓。

    言歸早已候在春山樓底下,戚飛白訝然問:“你怎麽比我們先出來了?”

    言歸道:“徐夫人想困的是你們,不是我。”

    薑籬伸了個懶腰,“得了,真相都清楚了。戚飛白,你自己忙活吧,我要去睡了。”

    她要走,殷識微豈不也要跟著走?戚飛白發現,那不就剩他一個人了!

    他忽然有些躊躇,“你不跟著我了?”

    薑籬懶洋洋道:“有緣再跟吧。”

    戚飛白急了,“跟就跟到底,你怎麽能半途而廢?”

    薑籬很無語,她還忙著找她自己的屍骸呢,戚飛白這傻缺忒煩人,她可不願意和他一路。周府的事兒已經水落石出,接下來就看周靈溪願不願意向他老娘問責。這些無聊的內宅事她一點兒也不想管,更何況還是別人的閑事。

    甭管周府天塌地陷,反正明兒一大早她就要離開。

    “實在不行,你拔出承阿劍不就行了。”薑籬打了個哈欠,“承阿劍是薑籬佩劍,神鬼皆懼,你拔出它,沒有惡鬼敢動你。”

    此話一出,戚飛白的臉白了一霎,似有些羞憤地撇過頭,道:“你以為我不想拔出它麽?承阿在師父手中斬滅萬鬼,煞氣澎湃。一旦拔劍,傷人傷己。為壓製它的煞氣,我爹不得不用紅線封劍。試問這天下除了我師父,何人能讓承阿心甘情願收斂煞氣,乖乖臣服?”

    ……確是如此。

    畢竟是她薑籬的劍嘛,薑籬死得太久,把這茬給忘了。

    正要出言安慰他,忽然間,頭頂風聲襲來,一個陰影向她急速墜落。她下意識伸手一接,一個女孩兒落入她的懷中。女孩兒輕飄飄得像羽毛,薑籬接住她毫不費力。

    “大夫人跳樓了!快去找大夫人!”

    遠處傳來嘈嘈切切的人語。霎時間,春山樓裏裏外外的燈火次第亮起。燈火照徹四周,黑夜如晝,冰鑒般的水塘倒映薑籬和這不知名女孩的影子。女孩摟著薑籬脖子,連忙道:“我給你一百兩,帶我走!”

    朦朦燈光裏,女孩是未著粉黛的清水臉子,眉目疏淡,好似溪中水月,明秀無瑕。

    薑籬的目光凝滯在她秀麗的臉上。是出現幻覺了麽?這張臉和她師妹岑雲芽長得一模一樣。恍惚間,她好像又看見夜色中深鬱蒼翠的蒼嵐山,雲芽端著一盤熱騰騰的好菜,衝她溫柔淺笑。

    薑籬神色複雜,“你是周靈溪的妻子?”

    女孩咬著唇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

    “知絮,”她小聲答道,“我叫岑知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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