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籬突然道：“這個人，我帶走了。”

    說罷，她喚出飛仙劍，帶著岑知絮化為一道流光，禦劍而去，轉瞬之間便沒了蹤影。

    戚飛白瞠目結舌，這啥意思，怎麽一句解釋也沒有就把人家老婆帶走了？

    薑籬前腳剛走，城主府的侍衛後腳趕到，對眾人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問道：“幾位貴客，可曾見到一個碧衣女子從樓上躍下？”

    殷識微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

    侍衛大喜，問道：“她往何處去了？”

    殷識微抬手指了個方向，世人皆知殷家人不說謊，侍衛想也沒想，奔著他指的方向尋人去了。

    “……”戚飛白更加震驚，“識微，你家祖訓不是說不可妄言麽？你怎麽說起謊來了？”

    言歸很淡定地解釋：“公子並未說謊，他指的方向確是蕭二姑娘消失的方向，隻不過蕭二姑娘從空中走的，那幫侍衛還以為她們從陸上走的罷了。”

    戚飛白：“……”

    ***

    岑知絮絞著雙手，坐立不安。

    她被帶到了殷家行驛，雕花窗子望出去是寬綽的走廊，烏瓦蓋著寬而大的屋簷，是典型的隱川風格。把她帶來此地的少女抱著雙臂坐在她麵前，烏眸深邃，眉鋒如刀，本是明豔張狂的相貌，卻有幾分孤冷的味道。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女人本應柔婉似水，她卻刀鋒般銳利。任何人對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都會覺得害怕。

    一個七歲大的小男孩捧來一杯茶，另一個粉裙少女捧來盤糕點。二人坐在一旁，好奇地盯著她看。

    她受不住他們審視的目光，猛地站起來，說：“徐期期不是我殺的，求求你，帶我離開朔方城。周靈溪要把我關起來，我不想困在城主府，當一輩子的囚徒！”

    薑籬不問周府命案，隻問：“你今年幾歲？”

    “啊？”岑知絮愣了下，道，“我十九了。”

    十九……薑籬摸著下巴，看她容貌，應當是雲芽的轉世。隻是好巧不巧，她這一世，還是姓岑。薑籬記得，有一種叫做夢魂鈴的法寶能窺探人的前世記憶，現下她找到了雲芽轉世，隻要再得到夢魂鈴，便能得知當年蒼嵐山敗落的真相。

    這姑娘是雲芽轉世，就算不能通過她了解當年始末，薑籬也放不下她。

    罷了，這閑事看來是非管不可了。

    少女看起來神色很不耐煩，岑知絮望著她，心裏忐忑不安，總覺得一句話惹她不高興，她就會把自己送回去。

    她屈指扣了扣桌麵，道：“說吧。”

    “說什麽？”岑知絮不解。

    薑籬耐著性子道：“你在周府遇到了什麽，周靈溪老娘為什麽要嫁禍你，徐期期到底怎麽死的？”

    “好、好的！”岑知絮連忙道。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來龍去脈一一道出。

    ***

    岑知絮說，若細細論來，她有今日災禍，確實是她咎由自取。她出身朔方城岑氏，家裏世代與周家交好，她爺爺和周家爺爺是一同斬鬼驅邪的好友，她還未出生時便被指腹為婚。她打小不喜歡這婚約，一點兒也不想嫁給素未謀麵的周靈溪。她決定修習道法，將來天外天的人來掣簽，說不定她被選中，就不用嫁人了。

    為了修道，她進了周氏家塾。師長說她於醫道頗有天賦，若有進天外天的念頭，將來說不定能拜在殷家老祖殷雪時的門下。

    因著這句判語，她修行更為刻苦，成日不是背藥方，就是悶在丹房裏煉製丹藥。正當她下定決心要好好修行，將來進天外天光耀門楣之時，周家的靈溪公子遊學歸來，回了家塾上課。

    她還記得，她邊走邊悶頭背丹方的時候，不小心撞進了周靈溪的懷裏。仰頭一看，熹微的晨光氤氳在他溫潤的眸子裏，他白淨的麵容在陽光下熠熠生光。

    “沒事吧。”周靈溪溫聲問。

    那時節她年紀太輕，見過的人太少。僅僅一眼，就被他的皮囊蒙騙了心腸。霎時間，天外天被她拋之腦後，她飛蛾撲火一般，愛上了周靈溪。

    除了背丹方，她開始學道法以外的東西。她聽說他喜歡聽琴，便斥巨資買來古琴，日夜彈奏。她的琴聲嘔啞嘲哳，把家裏人吵得舉家避去別業。上課時她聽他歎息，不知誰家後輩在學琴，琴聲傳到他家，不堪入耳，糟蹋了一把好琴。她漲紅了臉，放棄了學琴。

    她聽說他喜歡製香，又斥巨資買來各色香料。她決心配出世上最好聞的香，把各種香材搭配在一起，燃了一夜，最後差點把自己毒死。幸好香氣從她家流溢到街上，令人人聞之作嘔，才有人敲門進房，把她給救了下來。那天上課她又聽他歎息，不知誰在偷偷製毒，他要稟告父親好生清查城內。

    她很心痛，發現自己除了醫道，對其他實在是一竅不通。

    痛定思痛，她決定發揮自己的專長。他是周家嫡子，未來的城主，課業在一眾孩子中是最重的。每天大家散學了，他還得留下來修習政務文法。她心疼他，偷偷給他配強身健體的好藥，熬成濃濃一鍋湯，趁他睡著時端到他的桌前。

    夕陽西下，他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細瓷一般的臉頰安靜寧和。她蹲下身，靜靜數他長而翹的眼睫毛。

    真好看啊。

    這是頭一次，她開始期待她的婚約。

    第二日她早早到了家塾，發現他桌上的湯鍋已經被洗刷幹淨，裏麵還放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謝謝你的湯，很好喝。下次不必如此費心煮一鍋，一碗就夠喝了。”

    她捧著鍋和他的紙條，興奮地原地轉圈圈。

    十七歲那年，師長說他們可以出師了。剛好朔方城南麵牛頭山傳來猛鬼傷人的消息，師長說他們業已學成，可以結伴去驅鬼。周靈溪性情溫善，又是未來的城主，天生受旁人愛戴，許多人與他結伴。岑知絮習慣了當個透明，默默綴在最後麵。

    到了牛頭山，大家各展神通，捉鬼交差。周靈溪生性謹慎，擔心尚有鬼怪藏匿，大家都回家之時他卻搜進了牛頭山深處，還遇到了當時藏匿在那裏的凶屍。他一人對抗凶屍，憑著精湛的劍法斬殺它的頭顱，可它的指爪卻劃傷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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