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驚雷一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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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翻遍了黑頭鎮,也沒有找到薑籬的肢體。戚飛白把旺財叫出來,旺財東嗅嗅,西嗅嗅,最後趴在地上打滾。

    這說明黑頭鎮並無薑籬肢體的蹤跡。

    找錯地方了,那會在哪兒呢?方向沒錯,總歸是在這一片地方吧。

    既然沒有,三人準備打道回府了。薑籬回了趟陸家和蘇家的遺址,把星陣典籍都揀了出來。好些已經殘破不堪,薑籬連殘頁一起收進了乾坤囊。抽空還研究了一下她師叔留下的陣盤,看著很眼熟,以前在蒼嵐山的時候好像見過,具體是啥想不起來了,她得回去查查典籍才知道。

    典籍多到乾坤囊放不下,薑籬讓戚飛白和殷識微一人背一捆書,三人乘上殷識微的青葉舟,返回白頭鎮。

    回到客棧,卻不見蕭寧蕭宣和言歸的人影兒。破破爛爛的冷清小鎮,今早鬧哄哄的,窗戶底下盡是人聲。那仨人出去湊熱鬧了?薑籬探出頭往外瞧,客棧老板急匆匆地跑進來,道:“哎喲,三位客官,你們可算回來了。快去菜市口瞧瞧吧,三姑娘四少爺和你們那蒙臉長隨都被綁走了!”

    “什麽?”薑籬蹙眉問,“誰膽子這麽大,敢綁我的人?”

    殷識微望著窗下挨挨擠擠的人群,神色有些凝重。

    “聽口音是外地人,好像……”客棧老板拍了拍大腿,“好像是什麽林家的!”

    戚飛白氣道:“鬆山林氏那死老頭?早就看他不順眼,好端端的,綁三姑娘他們做什麽?”

    “蕭二動用了雷法,”殷識微目光微凝,看向薑籬,“林雨眠死於雷法,你暴露了。”

    薑籬明白了,看來那老頭子一直暗中跟著他們,她的神雷被他看見了。

    “什麽意思?”戚飛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你是說蕭梨劈死神女的那道雷?話說回來我還想問呢,蕭梨你怎麽會林家的神雷?”

    “此事恐怕無法善了,”薑籬道,“你們倆,能找到什麽幫手盡快找,我去菜市口。”

    事態緊急,殷識微和戚飛白各自寫飛帖。戚飛白把飛帖發給他爹,娘不用想了,他娘他自己都見不著麵,更別說來這犄角旮旯的白頭鎮救急了。至於他爹,恐怕希望也不大,他爹閉關已有五年,即使飛帖到了蓬萊,也不知道能不能被他爹收到。

    為今之計,隻有寄希望於殷源流了。

    千裏之外,隱川靜水亭內,殷源流正與若溪韓氏宗主韓爭渡下棋。

    “殷韓兩家的婚事,”韓爭渡眯起眼睛問,“不知殷老兄考慮得如何?”

    “自當是極好的。”殷源流捋著胡須道,“韓老弟能看上識微,是殷家的榮幸。”

    韓爭渡笑了笑,臉上深深的皺紋舒展開,“殷老兄,殷韓兩家不僅僅是婚事,更是婚盟。白氏抄家,傳承斷絕,淪為庶民。高氏舉家流放,死於北地。蕭家滿門死的死,散的散,留下三個不中用的孤兒。孤劍城裏遞出消息,劍尊思慮南方,晝夜不眠。遍數南方世家,一則你隱川殷氏,二則我若溪韓氏。聽聞近些年來雪重賢侄與劍尊不和,你不得不早做打算啊。”

    “這我當然明白,無須韓老弟多言。隻是你非識微不可麽?我殷家子弟眾多,不乏良選。識微他畢竟已有婚約……”

    韓爭渡搖頭,“老夫隻這麽一個乖女兒,自然要給她最好的。你殷家子弟眾多,有哪個比得上識微?”

    “罷了,”殷源流歎道,“縱我門庭有諾,眼下危如累卵之秋,也顧不得那些禮義廉恥了。”

    話剛說完,一道飛帖自東麵飛來,落入他掌心。

    他凝眉一看,撫著胡須的手停了半晌。

    “怎麽了?”韓爭渡問。

    殷源流收了飛帖,道:“若蕭家那姑娘不幸罹難,識微便不會死守諾言不放了吧。”

    韓爭渡了然道:“有時候為了子孫百代,我們這些老骨頭不得不當壞人啊。”

    殷源流苦笑,“隻是可惜了那姑娘的好天資。韓老弟,我大約是老糊塗了。從那姑娘身上,我竟看見薑籬的影子。可惜啊,可惜。”

    黑頭鎮這邊,三人等了半天,也不見殷家長輩半道劍芒。

    戚飛白急得冒汗,“禦劍瞬息千裏,眨眼便到,哪用得著這麽久?飛帖是不是被截了?”

    不能再等了。薑籬答應了蕭家老頭要護蕭寧蕭宣,雖然那老頭是個滿嘴謊話的老賊,可這兩姐弟並沒有什麽錯。若他倆有什麽三長兩短,她薑籬豈不是背諾毀約?

    猶豫片刻,她拿出飛星令。點燃引信,飛星令飛天而去,放出一朵絢爛的煙花。

    百裏之外的小鎮,聞荻站在糖葫蘆攤前,被飛星令吸引了目光。

    千裏之外的荒天鬼島,跪在萬劫老鬼腳下的男人亦仰起了頭。

    “那是什麽?”老鬼問。

    男人垂下麵無表情的臉頰,道:“弟子不知。”

    半晌,無人回應。薑籬望著長空,靜默不語。

    果然,這世上,隻剩她一個蒼嵐弟子了。

    薑籬拿起長樂劍,起身出門。

    戚飛白望著她孤絕的背影,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林家老太爺一品洞玄境修為,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根本不是周靈溪那幫人能比的,她這是去送死。他想要勸,殷識微攔住他,輕輕搖頭。“你勸不住。”殷識微道。

    “那你去不去?”戚飛白問。

    “不去。”

    戚飛白愣了一下,“你不去?”

    殷識微在寶座上打坐,兩個銀針自他的絨布包裏飛出,懸在他的麵前。

    “你去幫她,我要煉針。”

    煉針?煉什麽針?來不及問了,戚飛白正要拿劍去追薑籬,發現自己的長樂劍已經被薑籬拿走了。

    戚飛白:“……”

    隻能拿承阿劍了,雖然他根本拔不出來。

    ***

    蟹殼青的天色,蒙蒙亮。才一大早,菜市口擠滿了人。刑場上綁了三個人,蕭寧蕭宣和言歸。蕭寧辮子沒梳,睡得毛毛的,在那兒嗚嗚地哭。

    “她肯定不會來救我們了,”她眼淚珠子似的掉,“要我我就不來。”

    偷偷瞟了一眼台上的林溪山,那老人一臉肅殺,眉眼含怒,按劍坐在寶座上,她隻看一眼,就怕得發抖。

    禍是她闖的,當初要不是她鬼迷心竅去找王南秀,她就不會被林雨眠擒住,蕭梨也不會為了她殺林雨眠。後來林嫣然倒在那兒,也是她動的手,和蕭梨不相幹。像她這種隻敢狐假虎威的廢物,蕭梨一向最嫌棄她,肯定不會來救她了,她自己都嫌棄她自己。

    “三姐,就算二姐不來,咱們也不要怪她。”蕭宣忽然說。

    蕭寧哭得更厲害了,“你在說什麽啊?我們是她的弟弟妹妹,她當姐姐的,當然要護著我們啊。”

    蕭宣搖搖頭,大眼睛黑黝黝,有一種不符合他年紀的平靜。

    “我們是拖累。我們死了,二姐能走得更遠。”

    蕭寧嚎啕大哭。

    她不想死,她還沒做好死的準備。

    蕭梨,你真的會來救我嗎?

    被淚水浸透的視野裏,忽然出現一個小小的人影。人群中分開一條道兒,那人一襲紅衣,獨個兒握著一把劍,就這麽孤零零地來了。

    蕭寧的淚水止住了,愣怔怔瞧著一步步走來的女郎。熹微的晨光照在薑籬臉上,說不上多麽精致,可就是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麗。陽光落入她漆黑的眼眸,仿佛炭火一樣明亮。

    “你來了,蕭家二姑娘,蕭梨。”

    林溪山站起身,居高臨下望著她。

    “或者老夫該說,薑籬傳人,蕭梨。”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薑籬傳人?死了三百年的薑籬,當真還有傳人?

    林溪山眯著眼睛道:“想不到蒼嵐滅門三百年後,還有人傳承了神雷秘法,怪道雨眠把你認成薑籬,你的確和薑籬有幾分相像。蕭二姑娘,你老老實實回答老夫,是你殺了我女兒雨眠?”

    “是我。”薑籬迎著他陰冷的目光。

    “是你殺了我孫女嫣然?”他又問。

    聞言,蕭寧心虛地發抖。

    薑籬看也沒看她,獨自擔下了這殺人罪。

    “是我。”

    林溪山手一揮,林家子弟上前,把蕭寧蕭宣和言歸都放了。蕭宣要去薑籬那兒,被蕭寧死死拉住。

    “你們兩個蕭家兒女,若想和你們的姐姐共存亡,盡管留下。隻不過老夫告訴你們,留在這裏的人絕無活路。”林溪山盯著薑籬,冷冷道,“若想活命,就盡快滾。冤有頭,債有主,老夫隻要你們二姐的命。”

    蕭寧流著淚望向薑籬,哭成了淚人兒。

    蕭宣使勁掙紮,想要掙開他三姐的懷抱,大喊道:“二姐,我要和你在一起!”

    蕭寧顫聲道:“蕭梨,對不起。”

    她太膽小了,她沒辦法留下來。

    說罷,她心一狠,拉著蕭宣走了。

    林溪山搖搖頭,“二姑娘,這就是你舍命保護的家人麽?”

    薑籬嘲諷似的笑了笑。

    蕭家姐弟不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人要麽失蹤,要麽已經死了。這三百年後的世界,她孑然一身。

    她望了眼人群,戚飛白也來了。人頭攢動,大多看熱鬧,隻有他神色有幾分擔憂的意味。若是以前她打架,阿竹肯定會來給她鼓勁,雲芽和燕珩也會來,負責把受傷的她抬走,送到殷雪時那裏。殷雪時看見她的傷,先會沉默一瞬,然後不言不語地給她縫針、貼膏藥。

    他做的膏藥總是很香。

    忘記問他用的什麽藥材,給她做個香包好不好?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小娃娃,還有遺言麽,說出來吧。”林溪山道。

    “隻有一句,”她冷笑著拔劍,“當年世家圍攻蒼嵐,有沒有你的份兒?”

    林溪山神色一僵,臉頰猶如團皺的紙張,狠狠一顫。他眯起眼,眼底升起烏雲般的陰翳。

    “小丫頭,此事你從何處得知?”

    “看來就是有了。”

    刹那間,殺氣在少女身上凝聚,她抬起眼,滿目刻骨殺機。

    “林溪山,你這麽疼女兒,我送你下去陪陪她吧。”薑籬一字一句道,“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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