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孤星在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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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色已晚,薑籬準備明日再登天外天去跟殷雪時說退婚的事兒。初初突破入神境,她發覺自己的靈力有躁動的跡象。其實這症狀已經持續好一陣了,早先她以為是因為自己突破太快,沒放在眼裏,覺得有天問九章的枯木逢春持續運轉,靈力自會平複下來。

    然而到現在,靈力已經漸漸有紊亂失控的跡象。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身體可能出了點兒問題。而且這問題,是枯木逢春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明日正好上天外天,找殷雪時診一診。

    這麽想著,眼前雲霧分開,底下漫山翠綠掀騰攪覆,已是到了蒼嵐地界。她入了山,直奔自己的小院,途中經過山間溫泉,發現戚心竹正在裏頭洗澡。她興致勃勃下了劍,蹲在溫泉邊上,看嫋嫋白煙裏窈窕的人影兒。

    “阿竹!”她大聲喊。

    她聽見一聲低低的歎息,那纖瘦的影子似乎轉過了臉來,“師姐,若非你出聲,我還以為是哪個偷看我洗澡的登徒子。”

    薑籬哼道:“除了我,誰敢來,誰來我揍誰。”

    戚心竹朝岸邊走來,水聲瀝瀝,牛乳色的水霧中,薑籬看見她仙子一般現了身形。然而,看見她身軀的刹那間,薑籬眸子緊縮。她的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大片灼傷,原本細膩白嫩的肌膚皺皺巴巴,好似蒼老的樹皮,看起來無比可怖。

    灼傷從她的腰腹一直蔓延向後背,最後停在脖子下方。隻差一點,她美麗的臉龐也無法保住。

    薑籬騰地站起來,“你身上怎麽了?”

    “啊,”戚心竹捋了捋濕漉漉的黑發,無所謂地說道,“師姐困在天南福地那一年,我不小心遭了火災,燒了身子而已。”

    “我怎麽一直不知道?”薑籬很是心疼。

    戚心竹莞爾,眼睛彎彎如月牙,可細細看,她黑黝黝的眼裏沒有半分笑意。

    “師姐隻顧著上天外天尋殷雪時,哪有空關心我呢?”戚心竹微微歎息,“這傷有些年頭了,阿竹早就不疼了,師姐不要為我憂心。”

    薑籬聽出她話裏的埋怨,心裏很不是滋味。的確,近年來她日日閉關,對阿竹的關心太少。她歉疚無比,想了想,道:“我聽說醫道有消除疤痕的辦法,我帶你找高明的大夫去。”

    殷雪時肯定能行。不過感覺阿竹不大喜歡他,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讓殷雪時為她消除疤痕。

    “不要,”戚心竹披上褻衣,道,“在師姐成為劍尊之前,我要留著這身疤痕。”

    “為什麽?”薑籬十分不解,頓了頓,又道,“我做不了劍尊了。阿竹,我已破入神境,我會向殷家退婚。”

    戚心竹一愣,笑容僵在了臉上。

    隻這麽一會兒,她的笑意金漆一般從臉上剝離,一點一點,複歸漠然。

    她忽然道:“十九歲就破了入神境,不愧是師姐啊。放眼天下,隻有你能做到如此。”

    薑籬有些不好意思,擺了擺手道:“是他們太弱了。”

    戚心竹望著薑籬,目光盈盈,“師姐,你獨步天下,傲視人間,可知多少人恨你,多少人厭你?”

    薑籬滿臉無所謂,“他們不過是一群宵小而已,我從不在乎螻蟻的想法。”

    戚心竹並未接話,溫泉邊上靜默了下來,她們相對而立。

    水霧氤氳了視野,薑籬忽然發現,她看不懂阿竹的神色了。

    瀝瀝水聲中,戚心竹輕輕開口:“那如果討厭你的人,是我呢?”

    “什麽?”薑籬愣住了。

    戚心竹掩著嘴笑了起來,肩膀抖動,笑得止不下來。薑籬不知她為何發笑,睜大眼睛看著她。她笑了半天,才道:“師姐,我真不明白你。殷雪時那個賤人有什麽好,讓你放著天下至尊之位不要。我身上這疤已有四年之久,你我朝夕共處,你可曾正眼看過我一眼?你當然不會發現我渾身傷痕,因為你滿心滿眼都是殷雪時。”

    她靠近薑籬一步,薑籬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然而身後已是石壁,她退無可退。

    戚心竹撫上她的肩頭,在她耳畔輕輕道:“無妨,師姐,你不愛我,那便恨我吧。你發現了麽?莫素心那個老妖婆近來總是誇我,你知道為什麽麽?因為你出身太低賤,她看不上你,而我呢,出身名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比你更適合做殷家的長媳。”

    薑籬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你瘋了。你為什麽要這樣?”

    “當然是因為我討厭你啊師姐,”戚心竹吐氣如蘭,笑靨如花,“我就是要你恨我,恨得輾轉反側,晝夜難忘,最好畢生都念著我。你不讓我做的事,我偏要做。殷雪重你不嫁,我嫁。”

    她說完,披起大氅,迤迤然離去。

    溫泉邊上隻剩下薑籬一個人。

    飛雪落在發梢,融化成水,滴滴墜落。即使身邊就是溫泉,她亦感到一種刺骨的冰寒。

    天外天上,殷雪時跪坐在觀星台上,麵前是人間送來的請柬。

    這請柬四天前就送上天外天了,老劍尊的親外孫成婚,日子定在明年年初,他請十大尊者賞臉,參加婚宴。天外天不問世事,自然不會去,隻遣飛鶴象征性地送了賀禮。

    殷雪時對著請柬看了四天,即便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真的到了日子,心中不免哀傷。

    散結尊者摸了摸他腦袋瓜,道:“人事無常,唯大道恒一,雪時,你日子還長,要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沒有關係,即便那孩子成婚了,你們也可以做朋友的嘛。”

    “師尊為何待她不同?”他低垂著眼眸,臉上看不出悲喜。

    散結尊者捋了捋白須,曼聲道:“你可知為何我等枯守星辰千載,寧願長眠,也不願破無極境?這裏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等將來你就會明白。而薑籬,或許是破局的關鍵。”

    “是麽?”他靜靜注視著請柬。

    落款之處用金漆寫著殷雪重和薑籬的名字,耀眼得刺目。

    “與她為友,對你的道途有益無害。”

    “不,”他拂去請柬,輕輕道,“我與她,再不為友。”

    第二日,白衣上人把薑籬喚到跟前,道:“阿籬,你這幾日便收拾收拾,離開蒼嵐山吧。”

    “為什麽?”薑籬訝然問。

    “你天賦太高,為師沒什麽能教你的了。”白衣上人淡淡道,“離開吧。”

    “師父……”

    她想說什麽,白衣上人卻打斷她的話兒,沉聲道:“當年你母親凍死河畔,我見你孤苦無依,把你帶回蒼嵐。傳你劍道,授你神雷秘法,本想助你成不世之功。而今你年紀小小,便敢忤逆長輩,自恃功法超群,連劍尊都不放在眼裏。我開始懷疑,或許當初我不應該把你帶回蒼嵐山。你這般驕狂,他日闖下大禍,天下該追究我的過錯了。”

    她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離開蒼嵐後,莫說我曾是你的師父。”

    不給她分辯的機會,他禦劍離去。薑籬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師父這回是生大氣了,居然真的想把她逐出蒼嵐山。她心頭惴惴,有些不安。以前師父也說過好多次這種話,每回都隻是嚇唬她。她去水牢裏待一陣,被他用神雷劈一陣,他就消氣了。

    但是這回好像不一樣了,因為師父甚至沒有說要罰她蹲水牢。

    她惘惘然回了自己小院,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間心口一痛,經脈裏的靈力又一次不受控製,開始四處遊走。她差點跪下去,艱難地上床打坐,調息得滿頭大汗,堪堪把紊亂的靈力壓下去。

    靈力問題越來越大了,當務之急是找殷雪時診治。

    過個幾天回來,師父總該消氣了吧。

    她喚出承阿劍,一路疾行。破了入神境,登天沒那麽困難了,隻是心口總是隱隱作痛。千萬別禦劍的時候出岔子,她暗暗祈禱,所幸平安到了天外天,她抹了把汗。

    到了前庭,她直奔觀星台。殷雪時總是在那裏觀星,一坐坐好幾天。然而到了觀星台,上麵空無一人,她問弟子,弟子猶疑著說道:“小師叔不想見你。”

    “為什麽?”她問,“他生病了?”

    弟子絞著手,生怕惹怒了這煞星,吞吞吐吐道:“小師叔說,請你以後不要再來天外天了。”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把她拒之門外。上一次來還好好的,她給他帶她平日裏看的話本,他還說他會認真看。

    她調轉方向,去他的寢居。弟子們上前阻攔,拔劍出鞘,道:“還請薑娘子莫要為難我們。”

    靈力又不受控製了,她心中愈發暴虐。

    她冷笑道:“憑你們,也想攔住我麽?”

    掌心雷迸發,電光白蛇似的遊走,被擊中的弟子滿臉黢黑,頭發倒豎,盡數倒地。

    天外天這幫子弟不怕死,一茬又一茬接著上,薑籬連續劈了三道神雷,所有子弟倒在她腳下。

    終於,她來到殷雪時的院落前。

    她記得,他的庭院裏栽著她從人間帶給他的梅花。天外天高寒,又無陽光,他用靈液養著,布了結界護著,悉心栽培。而今梅花不見了,庭院裏光禿禿,空空如也。

    他是下定決心,和她絕交了麽?

    最後一個弟子守在他院前,握著劍的手有些發抖。

    她忽然覺得有些疲倦了,心口越來越痛,痛到她滿頭大汗。

    “去問他,”她對那弟子道,“要怎麽樣才肯見我?”

    那弟子跑了進去,半晌之後又出來,道:

    “小師叔說,除非你成仙。”

    成仙?可笑,古往今來誰人能成仙?

    再說等她成仙,他說不定早就做土了。這就是個打發她的借口。

    她咬了咬牙,直接把那弟子掀翻,強行進了院子。道道菱花門扇自動分開,幽香氤氳的小屋裏,蒙蒙的白紗屏風之後,端坐著一個鬆竹般清峻挺拔的人影。

    隻一個輪廓,薑籬就知道是他。

    她滿腳泥,沒有直接踏進屋子,站在外頭,氣憤地問:“你明明就在這裏,為什麽不見我?”

    青年清淡的嗓音傳來,“因為我討厭你。”

    “討……厭我?”薑籬愣住了。

    為什麽?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厭惡她?

    “你不是……”心髒好像被一隻手掐著,痛到她幾乎說不出話,她艱難地問,“你不是喜歡我的麽?”

    “你太狂妄,年少歡喜,今成厭惡。”殷雪時的聲音裏聽不出感情,“薑籬,莫再來天外天了。你我此生,不複相見。”

    一瞬間,好像所有聲音都離她遠去。

    她的心一片死寂,好似喪失了跳動的能力。

    原來他也覺得她太狂妄。

    靈力紊亂,在她經脈裏狂躁地左衝右突,她已經分不清心頭是因為靈力紊亂而痛,還是因為殷雪時說討厭她而痛。她忘記怎麽離開天外天的,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回到了蒼嵐山。

    師父還是沒有回心轉意,大家都在議論她被逐出師門的事兒,燕珩吞吞吐吐地告訴她,她的名字被師父從弟子名冊上劃掉了。

    她的小屋空空如也,阿竹也不見了。看阿竹的衣櫥,衣裳鞋襪首飾都不在,打聽了才知道,莫素心邀請她去隱川小住。

    薑籬很生氣,殷家根本不是個好歸宿,可她又無能為力。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滿心茫然。

    她筋疲力盡回到自己閉關的石室,盤腿打坐。靈力好似遊龍,在她經脈裏嘶吼。她滿頭大汗,心痛得好似要爆裂開。

    殷雪時說什麽來著……成仙才能與他再相見。

    是了,人人都說無極真仙無所不能,成了仙,他們就不會再討厭她了。成了仙,師父就不可能趕她走了。

    古往今來沒有一個真仙,大家都覺得成仙不可能。可是在她這裏,沒有什麽是不可能。她既然能禦劍飛上天外天,能十九歲一劍入神,那她就能問鼎真仙。

    殷雪時,你說這世上隻有人沒有仙,那我就成仙給你看。

    我薑籬不做高門長媳,我要成仙!

    她驀然睜開眼,滿目暴虐的電光。她運轉天問九章,從枯木逢春到天人合一,再到通神遊蹤,煉神還虛。暴躁的靈力被她強行驅動,衝過一道又一道大穴,轉眼間就運轉了數百個周天。

    神雷的電弧在她周身騰湧又落下,她默念著天問九章所有的口訣,最後聲音疊加,重聲疊唱,她進入李滄玄灌頂給她的記憶,仿佛回到那個幽森的古墓,聽見無數枯槁的天問門人在她耳邊低聲誦唱天問九章。

    第一章,枯木逢春。第二章,天人合一。第三章,金身不敗。第四章,內狀無窮。

    第五章,固靈安魂。第六章,凝氣入真。第七章,取坎填離。第八章,煉神還虛。

    整整五天,她把前八章運轉了數萬次。

    最後,她開始運轉最後一章。

    第九章——冥心太無,複歸無極。

    這第九章是成仙的一章,她從未試過。

    而今,她催動渾身靈力,開始破境。

    刹那間,蒼嵐山上風起雲湧,烏雲遮蔽了山頭,弟子們仰起頭,驚疑不定地望著這詭異的天色。電光仿佛白蛇,在雲中遊走。雷聲隆隆,好似有誰在空中捶鼓。

    白衣上人走出屋子,驚愕地望著漫天雷雲,“薑籬……”

    孤劍城內,老劍尊眺望遠天,神色鬱鬱。

    天外天,十大尊者均在圓柱上現了身,一齊凝望下方的雷電。

    “她開始了……”

    “她能成功麽?”

    “天道……她當真能戰勝天道……?”

    殷雪時坐在觀星台上,看見漫天星子開始發顫,似搖搖欲墜,眉間緊蹙。

    這是怎麽回事?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他的心頭。

    石室內,靈力飆升,神雷驚爆,薑籬仰頭長嘯,眼耳口五竅同時發出凜冽的金光。無數雙金色的眼睛在她周身睜開,漠然注視著一切。薑籬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經脈裏騰湧,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心底蘇醒,莫大的歡喜在她腦海中爆炸。

    蒼嵐山三千弟子齊聚石室門口,驚訝地看這地方在爆炸中崩塌。

    “師姐——”

    等爆炸結束,大家紛紛進去挖廢墟,想把薑籬挖出來。可是石室裏空有一堆廢石,沒有半個人影。

    岑雲芽在後山修複星陣,師叔被師父派去找溫執了,這山上偌大的星陣都被交給她來維護。她幹得吭哧吭哧,忽然聽見一聲爆炸,以為又是哪個弟子的丹爐爆了,沒當回事。一轉身,忽見溪水邊上坐了個暗紅色的人影。

    “師姐!”她跑過去,在薑籬身邊蹲下,“你怎麽來這兒了?打雷了,快下雨了,你快回屋去,一會兒我給你做飯。”

    薑籬似乎有些不對勁,她臉色蒼白,唇畔似有血跡。她望著潺潺溪水,天光雲影倒映其中,後山的瀟瀟竹海一齊在水中搖動。她低低歎了口氣,問:“阿竹還沒回來麽?”

    “你又和誰打架了?殷雪時不在,沒人給你治傷了吧。你呀你,別胡來了,乖乖等師叔回來幫你求情吧。師父肯定隻是一時生氣,才劃掉你名字的。”岑雲芽擦了擦她的唇角,“阿竹還沒回來呢,聽說她要在隱川住到明年開春。”

    “這樣啊……”薑籬看起來很疲憊,“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什麽最後一麵?”岑雲芽沒聽懂,心裏忽然惶惶不安了起來。

    薑籬捂嘴咳嗽了一會兒,“成仙果然很難,可惡,疼死我了。”

    “你到底幹了什麽啊師姐?”岑雲芽越發擔憂,“我、我去找師父。”

    薑籬拉住她,搖了搖頭,“我走之後,跟師父說,是阿籬不孝,不能給他送終了。我這一生,目中無人,桀驁驕狂,闖禍無數,給他添麻煩了。希望我死後,師父能消氣。”

    “師姐……”岑雲芽終於看見,她胸腹間有一個大洞,正汩汩冒著血。

    血水流進小溪,溪水被染得通紅。黯淡的月光下,好似胭脂一樣明豔。

    岑雲芽捂住嘴,淚眼婆娑。

    薑籬輕聲道:“還有師叔,她欠我的五兩銀子,記得還……燕珩,這小子沒有劍道的天賦,也沒有做飯的天賦……你讓他別炒菜了,做的魚好難吃,有股怪味……要不是他做的,給我錢我也不吃……”

    “師姐,你快別說了。”

    岑雲芽淚如雨下,想去找師父,可薑籬死死拽著她,她無法離開。

    “阿竹……”薑籬似乎想起什麽,伸手在懷裏掏了掏,取出一卷宣紙來,“這是天問九章前四章,你交給阿竹。她想嫁給殷家,我就用這個給她當嫁妝吧。我在上麵加了血媒封印,隻有她的血能打開。”她疲憊地笑了笑,“雖然我走了,有這東西在,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

    “師姐——”岑雲芽嗚咽著喊她。

    “抱歉啊雲芽,我太窮了,沒給你留什麽好東西。”薑籬越來越困了,視野慢慢黯淡,隻看得見粼粼水光在黑暗裏閃爍,“我攢的銀子在床底左邊第一塊磚下,給你了……”

    岑雲芽知道她已經到了極限,便是仙人來了,也救不了她了。

    岑雲芽哭著問:“你可還有什麽話兒留給殷雪時?”

    殷雪時?

    這個名字微微喚起了薑籬一點點神智。

    那個家夥啊……算了,沒什麽好說的。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若有來世,她不要再喜歡他了。

    最後,連這一星念頭都黯淡了下去。

    她頭一低,手從膝上跌落,軟軟垂在地上,再無任何聲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