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朝金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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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沉冷笑:“我不至於這麽沒品,因為這點小事算賬,技不如人被你弄死,我服!不過,關於被你弄死這件事,我有兩個問題。”
    “你說。”
    “第一,王建春那天要殺的人是你——這點我很確定,但他第一槍打偏了,你的目的是讓他殺了我,為什麽他射出第一槍的時候你沒躲開?你好像猜到他會打偏。”
    言臻淡然道:“槍是我改造的,我在第一顆子彈上動了手腳,保證他射出的第一槍會失去準頭。”
    鏡沉皺眉:“另外兩顆子彈沒有問題?”
    “對。”
    “萬一我沒有替你擋子彈,或者說王建春手快,在我撲上去之前就打出第二槍,死的人不就是你了?”
    言臻沉默了幾秒鍾,說:“我在賭。”
    “賭什麽?”
    “賭宋亦寧願他死,也不願意讓林尋受傷。”
    這下沉默的人變成鏡沉了。
    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發酵蔓延,蹲在言臻肩上的玄鳳鸚鵡瞪圓了綠豆眼,一動不動,把自己偽裝成一尊木頭擺件。
    許久,鏡沉突兀地笑了:“你賭贏了,但這不是因為你技高一籌,而是你的心夠狠。”
    言臻沒接話。
    鏡沉邁步走近她:“替你擋槍的人不是什麽宋亦,是我!我願意為之擋槍的人也不是林尋,而是你。”
    言臻臉色一僵:“你特意等在這裏,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怎麽,不行嗎?”
    “……你的訴求是什麽?要道歉,還是要補償?”
    鏡沉嗤笑:“我都不要。”
    “那你……”
    鏡沉笑容惡劣:“就是單純的想給你添堵而已。”
    言臻:“……”
    鏡沉撂下這句話,輕哼了一聲,轉身打開快穿司的大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言臻站在原地,拳頭攥緊了又鬆開,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的動作,她才進了快穿司。
    言臻難得和鏡沉同時待在快穿司,她本以為鏡沉會借機刁難自己,琢磨著無論他怎麽刁難,自己都要忍住,不能動手跟他打起來。
    最好能讓他一次發泄完,以後兩人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欠。
    但她在快穿司休息了三天,鏡沉沒有外出,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更沒有在工作上給她使絆子。
    言臻等得有點懷疑人生。
    那天他明明一臉意難平,嘴上說著隻是想給自己添堵,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摁地上使勁兒踩……
    言臻翹著腿歪在辦公室沙發上,坐沒坐相,思考了半天,她踢了一下正蹲在電腦前玩紙牌遊戲的小七:“死鳥,去幫我打聽打聽,鏡沉到底要不要給我穿小鞋。”
    小七頭也不回:“人家不來找您,證明主神大人根本就不在意,您怎麽還上趕著討打呢?”
    “這件事不解決,我心裏會一直有個疙瘩。”言臻說,“跟欠了別人錢一樣,老惦記著。”
    “那你去找主神大人把話說開不就好了?”
    “我要怎麽說?”
    他不要補償也不要道歉,但是要“單純地給她添堵”,證明他不是不在意,而是特別在意。
    不僅特別在意,他還裝作不在意。
    跟這種擰巴的人打交道最煩了。
    小七暫停遊戲,蹦到言臻跟前:“我前幾天跟蕭闌一塊打牌,問了一嘴主神大人的事。”
    言臻斜了它一眼:“嗯。”
    “之前主神大人借周晏清大人替死者的身份追到小世界,蕭闌曾經跟他共事過一段時間,它說,主神大人很喜歡您。”
    言臻嘴角一抽:“嗯?”
    小七把一雙翅膀當成爪子搓了搓,搓得鳥毛滿天飛:“要不……要不你去主神辦公室,親他一口。”
    言臻:“嗯???”
    “主神大人要是喜歡您,您親他一口等於獎勵,他一開心,說不定就不跟您計較了,他要是不喜歡您,反手給您一個耳光,你挨了揍,他出了氣,以後您倆就扯平了,這波怎麽都不虧……”
    言臻沒等它說完,抓起小七,打開門“呱唧”一聲,直接扔了出去。
    跟一隻腦仁還沒瓜子仁大的鳥探討這些事,她真是秀逗了。
    收拾完小七,言臻決定結束內耗,前往下一個世界。
    至於那位主神,愛咋咋地。
    -
    在新身體醒來,言臻頭昏腦漲,胸口悶著一口濁氣,憋得她想吐。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靜止的馬車上。
    感覺自己的症狀像發燒,言臻摸了摸額頭。
    發現自己額頭滾燙的同時,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雙充滿勞作痕跡的手,指甲縫裏塞著黑泥,掌心像老樹皮一樣皸裂出一道道醜陋的痕跡,指關節粗大,乍眼一看,像個農村老漢。
    言臻撐著胳膊坐起來,靠在車壁上,低頭掃了這個新身體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不由得皺眉。
    原主穿著一身粗布麻衫,應該是常年在田間勞作,皮膚被太陽曬得黑黢黢的,幹燥粗糙,高大的身材配上一身勞作鍛煉出來的肌肉,活脫脫就是個猛娘。
    不用看臉言臻都能腦補到自己現在的形象,跟古裝電視劇裏凶蠻粗壯的“粗使婆子”差不多。
    她閉了閉眼睛,緩過那陣眩暈,翻起了攻略線。
    原主叫羅筠,人稱筠娘,是個生活在羅家村的普通農婦。
    筠娘性格木訥,勤勞本分,十五歲時父母做主,她嫁給了羅家村的“外來戶”謝昭。
    謝昭比她大一歲,跟羅家村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不同,他長得豐神俊朗,還是個讀書人。
    但謝昭很窮。
    沒有父親,母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謝昭又整日念書不能做活,家裏就兩間破土屋,筠娘嫁過去時都快揭不開鍋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昭娶筠娘,是想為家裏添個能掙錢的勞力。
    筠娘嫁過去後也確實如此,忙時耕田種菜,閑時采藥換錢,為了給念書的謝昭補身體,她還學會打獵,每次上山總能拎回來一兩隻野雞野鳥。
    她用一雙手把嬌氣的婆婆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謝昭養得白白淨淨,自己卻因為辛勞,看起來越發滄桑顯老。
    嫁給謝昭的第二年,筠娘生下一對龍鳳胎。
    謝昭給孩子取名謝照林和謝宛芳。
    他說這兩個名字出自《春江花月夜》那句“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筠娘不識字,謝昭說這兩個名字好聽,那她就覺得好聽。
    在筠娘的供養下,謝昭順利通過鄉試,省試,入京殿試,在二十三歲那年蟾宮折桂,高中狀元。
    消息傳回羅家村,人人都說筠娘熬出頭了,憑一己之力供出羅家村第一個狀元郎。
    不久,謝昭傳回書信,說即刻就要走馬上任,無暇返鄉,請筠娘照顧好母親和兒女,待他在京城置辦好宅子,便接他們過去享福。
    筠娘滿懷期待開始等。
    這一等就是兩年。
    謝昭倒是經常寄書信回來,但家中婆婆和一雙兒女都識字,唯獨筠娘目不識丁,她壓根不知道書信中說了什麽。
    兩年後,謝昭派了馬車和護衛過來,接走筠娘和老小,對外稱是去京城做大官娘子享清福。
    離開羅家村,暈車的筠娘發起高熱,終日昏昏沉沉。
    馬車經過一處山林,筠娘下車透氣,被謝昭派來的護衛一刀抹了脖子,推下山崖。
    身體墜下山崖時,筠娘看見自己拉扯大的一雙兒女,和平日裏呼來喝去,把她當婢女使喚的婆婆站在崖邊,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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