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1

    從奶奶的墳前離開，周嬸給他們引路，兩個人順利回到曉攸的家中。

    說是家，但其實，連窩都算不上，隻能勉強算是個藏身之所。

    院子裏破破爛爛的，隻有一間堂屋，用布簾隔出來一個小廚房。

    廁所在院子裏，隨隨便便挖的一個土坑，一邊用編的竹藤作遮擋，另一邊是堆得滿滿的柴火，比人還要高一個頭。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陸霄是很難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地方，不僅陸霄不信，就連童顏也簡直是不敢相信。

    這樣的地方，也能被稱之為“家”嗎？

    不過，童顏的心態和陸霄的不同，她環視著四周，這裏是曉攸最喜歡的地方，是她心中最惦念的家。

    曉攸喜歡的地方，她也會喜歡。

    堂屋內，除了一張桌子，就隻有一張床。

    晚上，怎麽睡？

    童顏犯起了愁。

    但這個問題，她並沒有思考多久。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

    盡管時間已進入了盛夏，但農村的夜晚，難免會冷。

    不是一般的冷，而是，特別的冷。

    特別，特別的冷。

    兩個人將兩米多高的柴火抱進廚房裏。

    童顏燒火，而陸霄負責將房間的燈給修好。

    他的動作很快，前後不到二十分鍾就將線路接好，房間裏被照得亮堂堂的。

    從童顏現在的這個位置看過去，剛剛看到他滿頭的汗。

    從臉頰滴到脖子，再從脖子滴到白襯衫上。

    陸霄可能是真的覺得熱，汗水滴在脖子裏，不僅熱，還粘乎乎的，又癢又難受，他忍不住的就用手去撓。

    不一會兒，白襯衣上抓滿了髒兮兮的手印，而陸霄全然不在意，還在不停的用手撓著。

    這該死的地方……他想洗個澡。

    但……算了。

    陸霄往廚房裏走，在水缸裏舀了瓢水洗手，又將自己的白襯衣脫了下來。

    一轉身就看到了身後坐在灶台前認真生火的女人。

    在此之前，童顏從未在農村呆過，更別提生火這類的活兒了。

    一張小臉被煙熏得是黑乎乎的，連眼睛都有些張不開。

    陸霄本來是要過去一塊兒幫忙的，但一抬眼看到女人髒兮兮的小臉，忍不住的就笑了起來。

    “桑枳，你的臉……哈哈哈，你……”

    他捧著自己的胸口，本來是要以這樣的方式去逗一逗她，讓她能夠開心一些的。

    但童顏卻是十分的嚴肅，冷漠的窺視著他：“怎麽了嗎，陸大少？”

    他坐過去，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唇湊在耳邊：“小花貓。”

    搶過來她手上的鐵鉗，陸霄說道：“還是我來吧！”

    童顏坐著沒動，陸霄也不等她的回應，兩個人擠在了一根凳子上坐著。

    陸霄突然問道：“桑桑，你餓不餓？”

    “剛剛抱柴的時候，我發現竹筐裏有紅薯，我們烤幾個來吃好不好？”

    童顏根本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男人就已經走出了院子裏。

    陸霄的動作十分的快，直接將一整筐紅薯給搬到了廚房裏。

    “桑桑，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一邊將紅薯往火裏扔著，眼角餘光瞟向身旁的女人，看到她黑漆漆的小臉又忍不住發笑。

    “陸大少！”

    童顏抬頭，在一瞬間裏又紅了眼眶，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是，我就活得像一個笑話，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提醒，你想笑就大聲的笑，沒有必要憋在心裏，也不要顧及我的感受，你笑，你笑啊！”

    童顏朝他暗吼：“我就是一個笑話，你笑啊，笑啊，笑啊！”

    陸霄一陣愕然，他沒想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話會讓她這麽的，情緒崩潰。

    有一些不知所措。

    伸手從背後將她攬住。

    “你不想聽，我不講就是了，不講了。”

    女人黑色的頭埋在他的懷裏，沒有掙紮，乖巧得像是一隻貓，但他知道，她哭了。

    童顏哭的時候沒有聲音，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手捂住自己的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陸霄心裏一緊，但他沒說話，他不怎麽會安慰人。

    童顏突然抬了一下頭，小聲的同陸霄說了一句：“我好累啊！”

    男人都是粗線條的動物，他並不懂得這句話真正的含義，以為她是困了，想睡覺了。

    恰好，這時候，紅薯也烤好了。

    他用手將之掰成了兩半，一半遞過去給童顏，另一半被烤得黑漆漆的留給了自己。

    周嬸來給兩人送夜宵，一盤鹹菜兩個白麵饅頭，一小碗白米粥。

    順便又幫忙給鋪了鋪床。

    陸霄看了看房間裏僅剩的一張床，這地方陰冷，還潮，打地鋪是不太現實的，更重要的是隻有一床薄毯。

    最後，他提議：“要不然，我去車上睡吧！”

    說罷，抬腿就往外走，女人沒有追出去。

    堂屋內，童顏坐在床頭，床邊上擺放著一張合照，照片上的曉攸麵對鏡頭笑得很開心，手緊緊的挽住旁邊的老人。

    她將合照拿在手上，那應該就是奶奶吧，曉攸說得很對，真的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

    看著看著，眼睛又酸澀的難受起來，淚水從漂亮的眸子裏溢出來，本該澄亮的雙眼，此刻灰蒙蒙一片，一片心如死灰。

    半夜。

    陸霄是被凍醒的，這一夜，他睡得十分不安穩。

    車裏再怎麽寬敞也不如床上舒服，更重要的，他認床。

    將身上的毛毯拿到手上，他一步步往屋子裏走。

    躡手躡腳著推開了門，往床上就是一躺，伸手剛要去攬女人的腰，卻發現床上根本沒人。

    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心急如焚，她，會去哪兒？

    陸霄發了瘋一般，衝出了屋，沒走幾步就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這個人他認得，是周嬸家的第五個兒子，小名小虎子，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

    他沒有去問小虎子大半夜出現在這裏是要做什麽，反倒如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般，又急又躁，問：“跟我一起的那位姐姐，你看到她沒有？”

    小虎子點頭，手指了指：“我看到她好像往河那邊走了，特意回來告訴你的。”

    “河……”

    陸霄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要炸了。

    大半夜的，往河邊走，這個女人，她是要做什麽。

    不管了，也管不了那麽多，跟在小虎子身後，兩個人急急忙忙趕到了河邊。

    今晚月色撩人，兩個人趕到河邊的時候，童顏正坐在河沿邊的草地上，抬眼看著天上的一襲月色。

    呼～還好，虛驚一場。

    將小虎子打發回去，他一步步朝著那邊的女人走過去。

    “童顏姐，童顏姐你剛剛為什麽哭啊，是不是那些針紮在身上太疼了。”

    黑暗中，女孩一步步的靠近童顏。

    “呼～呼～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女孩笨拙的趴在童顏身邊，一口又一口的往肩膀上的傷患處吹著氣。

    溫熱的氣息過後，好像真的沒那麽疼了。

    “童顏姐。”

    女孩喊了她一聲，將一張膏藥貼撕開貼到了童顏的身上。

    “這個膏藥是我之前在老武那兒偷的，很管用的。”

    童顏看向女孩亮亮的眼睛，說了聲“謝謝。”

    她摸向女孩兒的頭：“我沒有哭，隻是有點難過。”

    “姐姐你為什麽難過？”

    “因為姐姐喜歡的人騙了姐姐，姐姐覺得自己很傻，所以，有一點難過。”

    “姐姐這麽好的人，都要欺騙，這麽的傷害你，真是個渣男，姐姐你不要喜歡他了。”

    “好啊！”

    童顏朝女孩兒擠出來一絲笑。

    良久。

    “姐姐，外麵現在是個什麽樣子啊？”

    童顏：“外麵啊……”

    她低頭，陷入沉思。

    “陽光照在身上很暖，風溫柔的刮在臉頰，城市的夜晚，霓虹閃爍，等以後你出去了我帶你去看。”

    女孩沒有說話。

    幾分鍾後。

    “姐姐你不要害怕，我很喜歡姐姐，以後，我來保護姐姐。”

    ………………

    “啊！幹什麽，不許打我姐姐。”

    女孩尖聲叫著，一口咬在老武的手臂上。

    老武揪著那女孩兒的頭發，但女孩兒並沒有放棄。

    “今天就是不許你傷害姐姐，否則我就咬死你。”

    ***

    回憶還是那樣痛苦，它總是這麽的喜歡見縫插針，其實她隻是因為睡不著出來走走，走到了這裏，看著天上的一襲月色，並沒有刻意的去想什麽，但這些畫麵就突然一股腦子的跑了出來。

    曉攸啊，你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後溫暖了你的人，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其實，也是我的天使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