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6

    慕林琛將碧昂絲帶去一家新開的西餐廳，人比較少，她喜歡安靜，他也不想有什麽別的人來打擾到他們。

    在進門前，他朝著周奇使了一個眼色，對方立即心領神會，拿了一疊錢進了大堂，找到大堂經理，很快，一張“暫停營業”的牌子就立在了店門前。

    而慕林琛直接拉著碧昂絲就上了二樓的雅座。

    周奇盯著這兩道背影，越看是越般配，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般配的兩個人呢，連背影都這麽的配。

    自從知道碧昂絲就是消失的前夫人，周奇看那女人是怎麽看怎麽順眼，直至那兩道身影消失，他才轉身，一溜煙坐進了車裏。

    補覺，昨晚陪著自家主子，又是打群架，又是耍酒瘋的，眼都沒合過，今兒一早，早早又被提溜起來，現在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個空檔，可不得好好補一覺。

    慕林琛給她安排的座位靠近窗戶，特製的雙層玻璃，裏麵可以看得到外頭，外頭卻看不到裏頭，順著她現在的位置看向外頭，景色同外麵看到的又不一樣。

    兩人坐下之後，她就將臉貼緊窗戶，但沒想，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在她驚訝的望著他時，那人也朝她看了過來，雖然知道，他不可能看得到她，可她還是低了一下頭，將視線別了回來。

    慕林琛低著頭在看菜單。

    她抬起頭朝四周看一眼，問：“怎麽都沒有其他的人？”

    “剛開的新店，人少很正常。”

    慕林琛沒有抬頭，一頁頁翻著菜單，那認真的模樣，她都想給他遞一副老花眼鏡過去，如果她現在手上有的話。

    正常嗎？

    又掃一眼四周，是正常，可一個人都沒有，心裏總是心慌，一整頓飯她就要這麽麵對著慕林琛。

    “隻吃牛排嗎，要喝些什麽嗎，這家的意大利麵不錯，要不要來一份嚐嚐。”

    慕林琛總算是抬了一下頭，手上還在翻著桌上的菜單，詢問著她的意見。

    “我隨意，你看著點吧！”

    慕林琛“嗯”了一聲。

    “那就兩份牛排，一份意大利麵，我再幫你點兩瓶果酒。”

    碧昂絲沒什麽意見。

    慕林琛掃了下桌上的二維碼，在手機上下了單，隨即又突然說道：“果酒就算了吧，我幫你換成檸檬水，你看行嗎？”

    碧昂絲點了一下頭。

    突然想到什麽：“為什麽隻有一份意大利麵？”

    他們明明是兩個人卻隻點一份，慕林琛他該不會是……

    ***

    遠在榕城的陸氏辦公大樓，總裁室。

    男人邪魅驚豔的臉死死盯著電腦屏幕，“騰”的一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修長漂亮的手指轉動著手中的一隻鋼筆。

    五年了，這個微博號怎麽突然更新了？

    眼珠一動不動望著那條剛發的動態，鼠標移動，裏頭隻有一張圖片。

    是一個男人的背影，腳上穿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極為艱難的站直身軀，陸霄盯著男人的背影看，越看越覺得熟悉。

    突然，手上的鋼筆敲到桌上：“慕林琛。”

    可不就是慕林琛嗎？

    隻是，是誰給他拍的照片，還是通過這個微博號給發出來。

    他靈光一閃，難道……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將照片擴大，目光停在那一雙紅色的高跟鞋上，那一雙眸子閃了閃。

    繼續將照片放大，最邊角的地方，出現一雙女人的手。

    妖豔的臉龐，五官擰作一團，他是如此聰明，很快就聯想到了，眼眶瞬間紅起來，一隻拳頭砸向桌麵，淚水隨後湧出。

    慕林琛廣州出差是假，找她才是真吧！

    他如此寶貝自己的女兒，抱在懷裏怕摔了，含在嘴裏又怕化了，可這一回，一走就是好幾個月，不聞不問，小姑娘想老爹，想得都快自閉了。

    如此不正常，他怎麽就沒早點兒想到呢！

    拳頭捏緊，又是一拳狠狠砸下。

    隨後，滿是痛苦的呻吟溢出喉嚨：“慕林琛，你王八蛋！”

    你找到她了又能怎樣，她要是願意跟你走，你早就將人給帶回來了。

    陸霄心裏一個大膽的想法，他要去找她。

    五年前沒能在一起的人，五年後也絕不放手。

    隻是，桑桑，你還能給我這樣的機會嗎？

    陸霄赤紅一片的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心裏開始醞釀，等見到了她，他該跟她說些什麽樣的話，告訴她，他從未真正的放棄過她，告訴她，當年他放手是因為著了慕林琛這個王八蛋的道，更是因為爺爺。

    那個從小將他養大的老者，他最最慈愛的爺爺，跪在他的麵前，聲淚俱下求他放棄，求他接手陸氏，救陸氏，他怎麽拒絕，他拒絕不了啊！

    現如今，爺爺不在了，橫在他們之間的障礙也便沒有了。

    不，怎麽會沒有，一個慕林琛，一個許佳佳，這兩人都是。

    陸霄修長的身形靠在寬大的椅背，拉開帶鎖的抽屜，從裏頭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他目光炯炯，盯著那上頭的字，五年了，這份協議該拿給她簽字了。

    恰逢許佳佳打來了電話。

    “嘟嘟嘟”的聲音響了一分半鍾他才接了起來。

    “什麽事？”

    “老公，你中午回來嗎？”

    電話裏，是輕柔到能滴出水來的女聲。

    “我在開會，沒空。”

    一聲長長的“哦”，即便是隔了一根電話線，也聽得到那頭的失落。

    “老公，我做了你最愛吃的……”

    未說完的話被另一道嗬止給淹沒：“許佳佳，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沒空。”

    “你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嗎，沒有的話，掛了！”

    那邊的女人急了。

    “別，老公，工作雖然重要，可身體更要緊，你老是這樣，會累垮的，我都心疼了。”

    眼底流露一絲厭惡：“你說完了沒有？”

    那邊，聲音戛然而止，沉吟了五六秒鍾才又問道：“所以今天，你是真的不回來了嗎？”

    “今天可是我們的……”

    電話裏已經沒聲了，陸霄不知是什麽時候掛的電話。

    許佳佳抓著手機的五根手指微微顫抖起來：“今天是我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啊！”

    他又給忘了。

    當初結婚的時候，她就不是他想要娶的人，又怎麽會記得這樣的日子。

    原本以為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她能慢慢的暖化這一顆心，可是，五年了，再堅固的石頭都該被融化了，可他的心，還是一如往昔。

    “哎……”

    長歎一口氣，許佳佳從餐桌旁離開，去了廚房，拿出保溫盒，將桌上的飯菜打包裝好，給陸霄發過去一條短信：“老公，知道你忙，又顧不上吃飯吧，我做了很多的菜都是你最愛吃的，我給你送到辦公室去。”

    等了足足五分鍾，手機也沒有再響起，看來，他真的在忙，忙到就連回她一條短信的時間都沒有。

    這一個中午，不太平靜。

    碧昂絲隻是隨意的發了條動態，卻攪亂了一群人的心。

    她哪裏知道，有一群人默默的關注著這個微博號，且時至今日也沒有取關。

    墨城律師事務所，所長辦公室，一聲長長的歎息：童顏……

    席墨城手托了托金邊眼鏡，一動不動盯著電腦。

    “你還活著，真好……真好！”

    另一棟高檔寫字樓裏，這裏以前是“童顏童語”的辦公大樓，現在改成了桑氏。

    總經理辦公室，秦楓小口抿著桌上的茶水，淚水滴進茶水中。

    秦楓：“小童……”

    張偉：“桑小姐……”

    ***

    等了有二十分鍾，服務生端著托盤上了二樓。

    “讓二位久等了，祝二位用餐愉快！”

    說著，從托盤內取了兩瓶紅酒，兩瓶果酒。

    “新店開業，這是贈品。”

    服務生臉上保持著職業的微笑。

    “謝謝。”

    碧昂絲禮貌的說道，朝服務生點了一下頭。

    那服務生也回頭看她一眼，退下了。

    慕林琛將餐具包裝紙撕掉，遞過去一份給碧昂絲。

    “慕先生，我是外國人，這些禮儀比你要懂。”

    慕林琛手指一僵，望了她一眼，他沒說話，隻是笑。

    碧昂絲手持刀叉，切下一小塊牛排，她的動作十分標準，可切下來的牛排卻並沒有往嘴裏送，仍由其在盤子裏放著。

    慕林琛掃了她一眼：“怎麽不吃？”

    “慕先生，你們華國人吃牛排一般都是七分熟，甚至全熟，但在我們哪兒卻不是這樣的，你知道嗎，真正好的牛排，五分熟就可以了，這個時候的牛排肉質是最嫩的，一口下去……

    \\\"沒想到，你懂得還挺多。\\\"

    慕林琛眸子裏亮起一團光，他看碧昂絲的眼神裏有欣賞也有慶幸。

    慶幸她還活著，慶幸她還在他的眼前，一睜眼她就在，沒有消失。

    她是那樣聰慧，睿智，那樣的迷人，那麽好的她，怎麽從前就能視而不見呢？

    為了一個葉箐箐，不斷的傷害她，欺負她。

    想到過去，慕林琛心裏除了悔恨，更多是覺得自己蠢，放著這麽好的一個人不要，卻偏偏同葉箐箐這樣心腸歹毒的女人站到了一起。

    慕林琛覺得，現在同碧昂絲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上帝在可憐他，如果她能忘掉那些過去，能原諒他做過的那些事情，他會用他的餘生，用力的去對她好。

    一雙手朝著她伸過過，一把奪過裝有牛排的盤子。

    “你幹什麽？”

    女人的聲音尖細，盯著對麵男人的動作，滿臉疑惑。

    “既然不喜歡吃，就別勉強，重新再幫你點一份，要五分熟的。”

    “不……不用了。”碧昂絲輕聲說：“入鄉得隨俗。”

    她說完，從座位上站起，伸長手臂將慕林琛麵前的盤子推到了自己麵前。

    叉子叉起一塊牛排放進嘴裏，細嚼慢咽，之後又拿起桌上的起子，開了一瓶紅酒，往自己麵前的高腳杯裏倒了一杯，倒完後又給慕林琛也倒了一杯。

    “既然是吃牛排，怎麽能少得了紅酒呢，你說是吧，慕先生！”

    細長的手搖晃著杯身，鼻子湊近，深呼吸一口。

    “不愧是82年的，隻是聞一聞，就芳香撲鼻。”

    嘴裏讚不絕口，可還是將杯子給放下，低頭吃盤子裏的牛排。

    再看慕林琛，他的動作始終優雅，牛排配著紅酒，吃完了自己盤子裏的，叉子又伸過去，自然的叉起就往自己的嘴裏送。

    碧昂絲看他一眼，這個人，這個人……

    怎麽能這樣？

    直至碧昂絲麵前的盤子空掉，他又撕掉筷子的包裝紙，攪拌著盤子裏的意大利麵，推過去：“嚐嚐。”

    碧昂絲“嗯”了一聲，但筷子剛夾起來盤子裏的麵，另一雙筷子也在同時伸進盤子裏。

    她抬起眼，望著那雙筷子，又望了一眼筷子的主人。

    “慕先生，你……你這是？”

    那一雙鳳眼眯了眯，掃到兩雙交纏一起的筷子上，嘴角突的一勾：“沒什麽，就是覺得，你盤子裏麵的會比較好吃。”

    碧昂絲翻一個白眼，本來她是挺想嚐一嚐的，可慕林琛這麽一說，她沒胃口了。

    慕林琛眼角餘光瞟到高腳杯中的紅酒。

    “82年的拉菲，不嚐一嚐嗎？”

    碧昂絲臉色一白，是那種從血肉裏透出來的白，化了那樣精致的妝，在這一刻，還是難掩病態。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垂死掙紮的人，眼裏帶著難以置信，看著對麵的慕林琛。

    碧昂絲不知道就這樣望著他看了多久，她的目光像是要從他的臉上看出花來，慕林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碧昂絲沒去回答他的話，她看他的目光很複雜，那雙眼睛裏無淚，眼神空洞，她看上去像是有無數的話要說。

    靜默數秒，手指扶住高腳杯，不會有人看到，她的手，在顫抖。

    “沒什麽，我想謝謝慕先生，謝謝您的盛情款待。”

    仰頭，舉起高腳杯，便要喝下。

    或許，這是她和他之間，最好的結局。

    喝下這杯酒，一切就都結束了，不必再去違背自己的心，同慕林琛虛與委蛇。

    一杯酒下肚，她這一生也就走到了頭，生前未能得到的自由與安寧，也便解脫了，如願了。

    能夠早早的同外公，母親，還有孩子，一家團聚，這不就是她的夙願嗎？

    至於慕林琛，那畢竟是她曾真心愛過的人，就當是她放過他一馬了。

    她這一生，愛與恨，是與非，功與過，就留給世人去說吧！

    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死了，就什麽也聽不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