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有一種在交代後事的感覺
字數:8835 加入書籤
chapter379
碧昂絲從地上起來,路過廚房將煤氣關掉,跌跌撞撞著回到房間,重新躺回到被窩裏。
被子一片冰涼,半倚坐在床上,許久許久,身下也沒暖和多少。
碧昂絲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的世界會因為少了某一個人,變得那麽的冷。
她拉開床頭的抽屜,將一隻A4紙大小的牛皮袋捧在懷裏。
側身平躺了下去。
現在是中午的一點半,她定好了鬧鍾。
接下來便是無比難熬的睡眠時間。
從一點半到下午的六點,她將自己往死了裏折騰,醒了睡,睡了醒。
真正睡著的時間也就那麽半個鍾頭。
夢裏仍舊是一群人來來去去。
慕林琛:“童顏你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比我更愛你的人,永遠都不會。”
薑武:“你教會了他什麽是愛,卻不給他愛人的權利,你比他更加的冰冷無情,冷漠自私,更加的殘忍。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碧昂絲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聲對不起,雙眼浮腫,連張都張不開,眼淚啪嗒啪嗒一個勁兒往下掉,枕巾全濕透了,靠在上頭,難聞的酸味兒。
再往後,慕林琛他媽那張惡毒的臉出現在了視線裏。
這一回倒沒在接著罵她,而是一反常態說了許多好話,一個勁的道歉,說她做婆婆的從前太過分,傷了她的心,還要她原諒她的兒子,還說什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碧昂絲出了一身的冷汗,難不成是因為她快死了,所以,上天才會在最後給她安排一場美夢。
猛然張開眼,外麵天都已經快黑了。
她起床換衣服,邊換邊揉搓微微發脹的雙眼,給薑武打了個電話,約他見一麵。
在電話裏,一開始薑武的態度十分堅決,說他準備要回榕城了,不會出來見她。
碧昂絲也性子強硬,隻說有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至於是什麽東西,提都沒提,那邊,薑武沉默一陣後低低應了聲:“好,那就再見一麵吧!”
簡單的收拾一番,她出了門。
街上,霓虹閃耀,路燈也相繼亮了起來,各色的彩燈掛在樹上,晃得人眼睛疼。
慕林琛說過,他之所以將房子選在這裏,是看中了這兒的煙火氣,如今看來,眼睛還挺毒的。
碧昂絲站在路邊打車,揮了三次手,等了足足十七分鍾才最終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她麵前。
“師傅,去。”
碧昂絲上了車,臉貼著車窗,看身後倒退的風景。
耳機連上藍牙,還是那一首《唯一》。
熟悉的旋律,空靈是嗓音,她靠在座椅上,閉上眸子,聽著聽著,眼前又浮現出他背著她,邊往山下走邊哼歌給她聽的樣子。
一路上她又想了許多許多,想他將戒指戴在她的手上,他說要給她一個家,他說不會讓她一個人躲起來偷偷的哭,說隻要有他在,她就不會是一個人,不會孤獨。
想到最後,是他跪在她麵前,近乎哀求一般的說道:“童顏,你能不能不要嫌我的心髒,它對你的愛幹幹淨淨。”
當時的她也是心軟的吧,可還是強硬的回答道:“人都髒了,我要心做什麽?”
…………
“慕林琛,對不起!”
碧昂絲看著車窗外的夜空,閉上眸子小聲的說。
“還有,謝謝,謝謝你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愛我。”
她又在心裏補充:“你看,我這一生也並沒有那麽失敗,至少曾有人虔誠的愛過我,哪怕這一份愛最終成了困住我的枷鎖,現在,我要將這把鎖給撬開,慕林琛,謝謝你最終放開了我。”
***
“五洲國際是吧!這裏不方便停車,麻煩您快一些。”
司機的聲音將她從神思中拉回現實,碧昂絲拉開車門,十分有禮貌的同醫生道了聲:“謝謝!”
手裏緊緊的抱著那一份牛皮紙的文件袋。
兩人約在一樓的左側出口見麵,她到的時候薑武已經等在門口了,臉上神色有些不悅,旁邊站了周奇,也垮著一張臉,甚至臉比薑武的還要臭。
碧昂絲定定的站在原地,朝著那邊看了好一陣,才抬腳朝著等在那裏的二人走了過去。
此刻的三人各懷心事,誰也不知道誰心裏在想什麽。
直到碧昂絲站在二人麵前,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到了薑武手中,這樣的僵局才算是被打破了。
“這是什麽?”
薑武問,用手掂了掂牛皮紙袋的厚度。
“我們,要不然……”
環顧一下四周,人來人往,的確不是適合談事情的地方。
“找個地方坐下說。”
一樓就有休息室,不過是公共的,人也多,還有年輕的寶媽帶著熊孩子在裏頭跑來竄去的,別提多鬧騰了。
最終,幾個人上二樓,開了間茶室。
裝修中規中矩,整體偏複古中式,雅室內掛了滿牆的字畫,兩邊的窗台放了綠植還有多肉。
中間一張很大的會客桌,桌上是沏好的茶,還有點心。
環境馬馬虎虎,但還算安靜,屋子的隔音很好,能在這樣的鬧市區找到這樣一個地方已經算是不易了。
三人前後腳進門,薑武坐的正位,周奇、碧昂絲分別坐到兩邊的側位。
氣氛有一丟丟冷,心事重重的三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薑武將手裏的牛皮紙袋拆開,將裏頭的東西拿出來,隻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這……既然這些東西是他留給你的,沒有必要交給我。”
碧昂絲笑起來,細細揉搓手心:“我還沒無恥到要跟一個死人去爭奪家產。”
說著,又從包裏掏出來一串鑰匙,放到桌上,指尖在桌麵敲了兩下後推到薑武麵前。
“免得有些人又在背後說我貪得無厭。”
她沒指名道姓嘲諷,另外的兩人,神色皆是一沉。
“你好好看一看,有沒有缺了些什麽?”
她挑著眼皮,眼神裏全是不屑:“我知道,他的遺產你會幫著處理,這也是我找上你 的理由,反正都要處理不如你行行好,幫我把這些一塊兒處理了。
那房子裏的東西,該扔的扔,扔不了的,你就當二手賣了,實在不行你找個慈善機構捐出去,就當是為社會做貢獻了,總之,你想怎麽處置都隨你。”
說到這裏,語氣又軟下來,漆黑的眸子看向對麵:“薑武,看在我們認識這麽多年的 份上,就當是我拜托你了。”
她的聲音透著懇求,視線掃到薑武麵前已經拆封的牛皮紙袋,一眼可以看得到裏麵的各類證件資料,是慕林琛親手交給她的,迄今為止,她也沒看過一眼,但裏麵有些什麽,她想她是清楚的。
薑武將桌上的牛皮紙袋重新封裝,放進了公文包裏。
抬起眼,他的目光有一些冷,有一些狐疑:“你為什麽不自己去處理,房產還有不動產,將這些換成錢,足夠你下半輩子的了,你會生活得比很多人都更好,為什麽一定要……”要再還回來。
他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送出去的東西,自己還沒開口,別人就原封不動給你又送回來了。
曾經的童家小姐不缺錢不會為將來去做打算,或許會這麽做,但現如今的她,今時不同往日,天壤之別,她有什麽理由去拒絕,換做任何一個女人應該都拒絕不了。
是因為感情嗎?
這個女人,她對boSS有情。
分析了半天,他在心裏得出了結論。
他看碧昂絲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犀利的視線,幾乎要將她整個人給看透。
而後者躲避著他的眼光。
薑武細細品味著她剛剛的那一席話,他怎麽有一種對方在交代後事的感覺。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他沒多想,而女人接下來的話也的確是打消了他全部的懷疑。
“薑武,我實話跟你說吧,這四年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向他複仇,重逢以後,我沒有一天不在想著要他的命,我做夢都在盼著他能早點兒死,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至於他留給我的東西……”
視線一轉,瞟了他兩眼:“也不過是一堆廢紙,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眼中瀲灩一層水波:“你要我留著這些東西是要我睹物思人呢,還是繼續詛咒他被惡鬼纏身,永墜閻羅,不得好死。”
薑武還沒答話,周奇先坐不住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你……”
碧昂絲看都不看周奇一眼,繼續盯著薑武:“榕城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嗯。”
薑武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
“找人看好了日子,明早九點,直升機會過來將屍體運走,至於葬禮……”
薑武審視著對麵的人,她的神情始終很淡漠,眼裏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悲傷,他不知道他還該不該說下去。
“有人扶靈嗎?”
碧昂絲嘴角勾起,眼中盡是嘲諷。
薑武、周奇兩人皆是一陣詫異,不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麽。
而碧昂絲眸子閃著精光,將二人的神情悉數看在眼中,她看上去惡毒極了。
“我就說嘛,像他這樣的人,壞事做盡,誰去給他扶靈怕是要遭天譴,有時候想想他還挺可憐的,要是實在找不到人的話…”
她看向薑武:“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給他端一端靈牌,好歹也夫妻一場,你說是不是 ?”
話音一落,薑武驚訝的仰起頭:“你要回榕城?”
碧昂絲低頭思索,她真的要回去嗎?那個滿是悲傷回憶的城市,也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
那裏有童睿,有童建國,也有外公和媽媽。
也不知道童睿到底醒了沒有,身體恢複得怎麽樣。
碧昂絲在心裏低聲說,她回去不是因為慕林琛,是因為外公和媽媽,近一段時間,她總是做夢夢到他們,她已經很久都沒回去看望過他們了,是該回去好好的祭拜一下,陪他們說說話。
另外,她想去看一看童睿,記憶裏那個幹淨明媚又總透著股憂鬱的少年,他現在是不是已經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交女朋友了嗎?
她不會去打擾他,隻遠遠的看一看他。
“是挺不想回去的,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為他破這一次戒。”
碧昂絲故意說得雲淡風輕,毫無感情。
薑武很明顯的愣住了,他不說話,她就托住腮幫子等著,要他表態。
“嗬嗬!”
一直忍著沒吱聲的周奇發出一聲怪異的輕笑。
“真會裝,人不是你害死的嗎?”
他情緒有幾分激動:“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現在就應該離得遠遠的,不要再去打擾他。”
碧昂絲眸子爍了爍,眸底亮起一層光,看著薑武:“你呢?”
那雙眸子滿懷期待的看向薑武。
“周奇的意思就代表了我的意思,榕城你就沒回去的必要了,我不希望他到了地底下都不得安寧,別再去打擾他了。”
薑武說道,怔了怔又補充:“至於有沒有扶靈的人,誰給他扶靈,這都跟你沒有關係。”
那雙眸子,剛剛才亮起來的一層光在觸及到薑武冰冷的目光時,瞬間黯淡,眼底失落一閃而過,她將情緒掩飾得很好,空洞的雙眼沒有對焦的盯著窗台上的綠植,有片葉子,黃了。
而她的生命,也如這一片黃了的葉子,風輕輕一吹就該落地了。
室內突然的安靜,靜到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靜到她有了閑情雅致,將手按在脈搏上數自己心跳的次數。
忽而,嘴角往上一勾,她又恢複成之前那一副滿是嘲諷的尖酸模樣。
“你看你們倆,怎麽比我還沉不住氣,我不過是同你們開個玩笑,怎麽還當真了?”
她笑著,眼睛彎成了兩道弧。
“我那麽恨他,巴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又怎麽會去做這個扶靈人,陪他走人生的最後一程,我怕不是腦子有病吧,哈哈哈!”
“哈哈哈!”
她自顧自的笑著,要多張狂有多張狂,要多囂張有多囂張,沒有人看到,那溢出眼眶的絕望,眼中那一抹疼痛,折磨得她幾近死去。
可麵上還是要裝得不動聲色,她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沒心沒肺的人,說盡這世間惡毒之話。
但很快,她就不用裝了,想到這裏,眼中那抹痛色褪去,取而代之是更為張揚肆意的笑聲。
大約十五分鍾,碧昂絲看著對麵的周奇,這是今天晚上她第一次將目光投向他身上。
“你還記得上一次在醫院的走廊上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周奇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她又搶先說道:“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此時此刻的周奇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惡毒,人都已經不在了,她還要這麽惡毒的詛咒,這個女人根本沒心。
從前,他在報紙上看到了她和boSS之間的事情,還很同情可憐,現在看來,那是她活該,反倒是boSS,他愛得太深太執著,也太不值得了。
“人都已經不在了,你還怎麽交代,你又想怎麽交代?”
周奇咆哮著。
碧昂絲的聲音輕輕的:“你跟我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