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意外和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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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時間就要到了,江洺準備離開,聽見夏玨在身後問道:“對了,你父親家裏可養著什麽花呢?”

    江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帶著疑惑的表情問夏玨:“幹嘛問這個?”

    “沒什麽,就是隨便問問。昨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盆花。”夏玨說。

    “什麽花?”江洺追問。

    夏玨不知道那花的名字,就將那花的模樣述說了一遍。

    “文殊蘭。”江洺說。

    “爸爸家裏養的花現在都枯死了,就剩下了那一盆花,那花不喜歡陽光,一直擺放在客廳北窗旁邊。我前日還剛剛澆過水的。”江洺若有所思地說。

    白天的時候,老人家除了喊叫,就是偶爾陷入昏睡之中。

    到了晚上,夏玨聽出來老人的嗓音已經變得嘶啞無力,但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八點鍾左右,夏玨將那片白色藥片用藥瓶子碾碎,溶入水中,再用大號針管通過胃管注入老人胃中。

    因為老人始終拒絕進食,無法吞咽,因此,夏玨隻好這樣來為老人服藥。

    前幾天,夏玨曾經用這種方法將大夫開具的Atp三磷酸腺苷二鈉片注入到老人胃中。

    但是,到了十點鍾的時候,藥效似乎還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夏玨猶豫了一下,還是很快撥通了江洺的電話。

    電話裏江洺的聲音略帶疲倦:“好的,知道啦,待會兒給你回電話。”

    過了幾分鍾,江洺回電話說:“剛問過醫生了,說那藥不能多吃,怕引起呼吸衰竭。”

    夏玨問:“那怎麽辦?”

    江洺說:“再等等看吧。”

    在後半夜的時候,病人終於安靜下來,疲憊不堪的夏玨終於也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洺來到病房的時候,發覺父親的情形有點不對勁,老人家雙眼上翻,呼吸虛弱,這是不好的征兆。

    主治大夫王一迪和一名護士聞訊迅速趕來,護士給病人測量了心跳,血壓和血氧飽和度等項指標,發現血壓嚴重下降,意識模糊,病人已處於病危狀態。

    王一迪很是無奈,輕聲對江洺說:“還是通知一下家裏人,準備後事吧。”

    病人一直無法進食,對此,王一迪沒有更好的辦法,醫院同科室的另一位醫生對於病人的情況也有所了解,曾經這樣對江洺說:“老人家這算是多活了一個月,可也多受了不少罪啊。”

    不管怎樣,對於江洺來說也隻能接受這樣的殘酷現實了。

    江洺的妻子趕來醫院,握住老人骨瘦如柴的手臂,連聲啜泣說:“你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要這樣?”

    畢竟江洺一家人與老人家相處的時日頗多,是積累了感情的。

    彌留之際的老人家有兩行清淚順著枯瘦的臉頰流淌下來。

    老人在外地的其他子女連日也相繼趕到醫院,大家商議了一下,連夜將老人家接回了家中。

    第二日,老人家在家中安然離世,夏玨很快得知了這一消息,是江洺打來的電話。

    到後來,夏玨還知道了一件事,也是後來跟江洺再次見麵時,江洺告訴他的。

    他問夏玨:“你還記得那株文殊蘭嗎?”

    “記得。”夏玨說,夏玨當然記得那株花,那就是夏玨曾經夢到的那株花。

    “怎麽啦?”夏玨問。

    “我跟你說,就在那天我父親咽氣的當口兒,我看見了那株花有一束葉子慢慢折了下來,就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慢慢地折了下來,那一束葉子又大又綠,並沒有枯萎,卻眼見的就折了下來。”江洺一邊比劃著一邊不停地說。

    聽到這兒,夏玨好奇地問:“知道這花的來曆嗎?”

    “是爸爸的一位故友送的?”江洺說。

    “故友?”夏玨又問。

    “是啊。有一天他特意跑來給爸爸搬來了這盆花,幾天後就去世了。”江洺說。

    “去世了?那是怎麽回事?是得病了嗎?”夏玨連連追問。

    “也算是吧,不過也是一個意外吧。”江洺說。

    “意外?那又是怎麽一回事?”夏玨愈加好奇了。

    “聽說是有一天晚上在朋友家喝多了酒,在回家的路上心髒病發作就死了。”江洺回憶道。

    “喔,有心髒病啊,那幹嘛還要喝這麽多酒呢?”夏玨惋惜地說。

    “誰說不是呢,其實那人年紀並不是很大,還不到四十歲呢。”江洺的語氣也是充滿了憐憫之意。

    “這人是怎麽樣個人啊?”夏玨又忍不住好奇地問。

    “啊,他叫林家森,生前在捷德集團旗下的一家化工廠工作,聽說是那家工廠實驗室的實驗員。”江洺說著,並記述了一段關於林家森的往事。

    原來在江洺還很小的時候,大約也就是**歲的樣子,就和林家森相熟,那時候林家森還很年輕,沒有結婚,起初是在市五金公司工作,住在單位宿舍,和江洺家是近鄰。

    那時候,林家森領著小小的江洺可沒少幹出格的事兒。

    江洺的母親當時還是西河市興盛區廣播局的播音員,江洺一家人住在廣播局家屬院內,與家屬院一牆之隔就是廣播局,局裏有一間會議室,平時門鎖經常鎖著,隻是偶爾開會時才打開。會議室裏有一台黑白電視機,看上去布滿了灰塵,很老舊的樣子。

    不過,在那個年代,即使這樣的電視機也是很少見的了。

    有一次,林家森拉著江洺說去看世界杯,幼小的江洺那時還是頭一次聽說世界杯,搞不懂什麽是世界杯,心裏一直納悶:“世界杯是什麽杯?”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正好是星期天,晌午的陽光如同火一樣燒烤在身上。

    廣播局大院裏空蕩蕩的,即便有值班人員,這時節大約也是在午休。

    林家森和江洺翻牆而入,躡手躡腳來到了會議室門前,推了推門,照例上了鎖。

    林家森從褲兜裏摸出一張硬卡片來,插入門縫裏,鼓搗了幾下,門居然打開了。

    林家森招呼江洺快速閃入室內,反手將門輕輕閉上。

    電視機就放置在高高的電視櫥裏,黑乎乎的熒光屏映照著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林家森伸出一隻手來按動電視機的開關,江洺隻覺得熒光屏裏好像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注視著自己。

    “啪嚓”一聲,伴隨著黑黑的熒光屏亮起耀眼的雪花,電視機發出巨大的噪聲。

    林家森和江洺都被這忽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林家森慌忙扭動音量調節按鈕,雪花噪聲這才消失掉。

    林家森緊張地透過窗戶向外麵觀望了好一陣子,生怕驚動了什麽人。還好,院子內除了幾棵高大的楊樹在陽光下樹影輕動,並沒有其他動靜。

    林家森這才放下心來,開始專心致誌地調台。

    那時候的電視信號極不穩定,林家森搗鼓了好半天,那雜亂無章的雪花屏終於漸漸顯示出圖像來,圖像歪歪扭扭,不過還是可以看得出那斷不是什麽世界杯,而是某個戲曲節目。

    林家森繼續調整信號,熒光屏再度變成斑斑點點的雪花屏。

    林家森耐心地旋轉著旋鈕,又過了一會兒,熒光屏終於又顯現出不一樣的畫麵來。

    江洺注意到林家森旋轉電視機旋鈕的手指微微有些顫動,動作非常細致而緩慢。

    畫麵終於清晰起來,接著,林家森又小心翼翼地將聲音調了出來。

    江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熒光屏,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足球比賽,就在那麽一瞬間,他就被那精彩而充滿激情的畫麵深深吸引住了。

    黑白相間的足球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可愛的精靈,在雙方隊員的追逐之下,時而翻滾,時而跳躍,時而高高飛起,劃出一段無比美妙的弧線,引得看台上的觀眾為之瘋狂,為之歡呼雀躍。

    在小小的熒光屏前,江洺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足球比賽帶來的激情,她散發出的無邊魅力和耀人的光芒。

    江洺為之陶醉,為之著迷。

    就在倆人看得入神的時候,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林家森渾身一震,忙起身按下了電視機的電源開關,“啪嚓”一聲剛才無比炫目的熒光屏一下子又變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啪!啪!啪!”那人繼續敲門。

    林家森忙用食指放在嘴唇上,對江洺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示意江洺趕緊躲在窗戶下,自己則掩身靠在門邊傾聽。

    “別躲了,是我,趙家德,早看見你啦,開門吧。”外麵的人拿眼睛扒著門縫甕裏甕氣地說。

    那時候,趙家德是林家森的同事,住在林家森隔壁宿舍,兩人很相熟,林家森自然聽得出他的聲音來,知道不是廣播局值班人員,就放下心來,扭動門鎖打開了門。

    一個高高瘦瘦頭發長長的年輕人邁步進入室內,一眼看見窗戶下的江洺不覺一愣:“吆!這還有一個呢。”

    江洺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

    “你說你小小年紀不學好,大熱天的不在家裏好好待著,跟他跑出來瞎折騰啥?”趙家德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打開了電視機。

    林家森有點心虛似的走到門邊又欲將門鎖上,趙家德笑著說:“不用鎖,幹嘛偷偷摸摸提心吊膽的?又不是做賊養漢,怕什麽呢?有人來就說門早就開著呢,他還能攆你走?”

    到了後來,國企改革,五金公司改製,林家森、趙家德一同下了崗,林家森自己先是租了個門市幹服裝生意,勉強維係生活。

    趙家德則是去了南方某個城市打工,聽說是車間工人、碼頭搬運工、開貨車、開出租、飯店刷盤子甚至垃圾工什麽活都幹過,後來幾經輾轉又回到了西河市,在捷德集團謀了個差事,不想終於時來運轉,苦盡甘來,在集團幹得風生水起,深得集團領導賞識和重用。

    而林家森由於不善經營,服裝門市被迫關門,徹底失業了。

    失業後的林家森經常酗酒在外,夜不歸宿,還染上了賭博的壞習慣。

    當然,那種賭博也算不得什麽,其實不過就是和幾個熟人湊在一處打打麻將而已。

    這幾個人有街坊鄰居,還有一倆位廣播局的美女經常過來。

    這倆位美女一個叫路萍,一個叫王子娟,湊巧的是路萍的男友即是趙家德。

    林家森則早早結婚,林家森在五金公司取得的唯一好處就是獲得了兩間緊挨著的單身宿舍,從中間打通開後,合而為一,做為婚房。

    妻子任華在西河市興盛區人民醫院婦產科做護士,育有一女,取名林小玉,小玉自小生得乖巧伶俐,煞是可愛,此時已然是小學二年級的小學生了。

    任華聰明好學,為人又勤快能幹,吃苦耐勞,遇上休息日,也不閑著,家裏院裏,裏裏外外是能手。

    而林家森呢,則一味任由自己墮落,整日裏無所事事,遊手好閑不說,更是沉迷於麻將牌局賭博,不能自拔。

    夫妻二人由此產生矛盾並不斷升級,由發生口角爭吵直至大打出手。

    二人一吵架,可憐的小玉往往會淚眼汪汪的跑到江洺家裏,看著孩子可憐,江洺的父母親就少不得跑過去說和勸架。

    終於二人的婚姻走到了盡頭,林家森房子孩子都歸了任華,算作是淨身出戶。

    從此林小玉隨了母親的姓,更名任小玉。

    其實,從心底裏任華對林家森還是有感情的,鬧離婚也是一時的氣話,怎知那林家森破罐子破摔,竟無有了挽回了餘地。

    淪落到無家可歸的林家森不得已租住了一間窄小的潮濕陰暗的地庫靠著一點微薄的積蓄度日。

    即便如此,林家森麻將依舊是照打不誤。

    那時候,常來的還有一個叫做胡全讓的中年男人,是化工廠的一個車間工人,胖胖的有點禿頂。有時候三缺一,路萍、王子娟和胡全讓,這三人就總忘不了叫上林家森。

    有一次,林家森難得手氣爆棚,麻將牌小有收獲,天色將晚,路萍和王子娟就催著林家森請客,林家森倒也爽快,滿口應下。

    幾個人就近來到沿街的一家小飯店就餐,想不到趙家德也到了場,並為林家森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家森,想不想到我們集團幹呢?”

    “到你那兒?我能去嗎?”林家森對於趙家德的提議深感意外和驚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