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此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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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那時候的捷德集團已經是市裏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工人工資待遇優厚,集團招收員工極為嚴格,能進入集團工作,像林家森這樣的人連做夢都不敢想。

    “現在我們那塊兒缺人手,我記得你大學學的化工專業,我給你說說,沒準能成。”趙家德笑著說。

    “那敢情好,家德哥,真是謝謝!那就拜托啦。”林家森高興地舉杯相敬。

    “咱們誰跟誰呀,你跟我客氣啥?”

    趙家德這個人為人很低調,給人家做事,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輕易許諾的,今天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那就是**不離十的事情了。

    果然,沒過了幾天,林家森如願以償進入了捷德集團旗下的一家化工廠,做了產品實驗室的實驗員。

    與此同時,王子娟對於林家森這位多日的牌友似乎也有了幾分好感,倒不是因為如今林家森身份的改變,即便是在林家森離婚前,王子娟就覺著他身上有一種不同於一般男人的特殊的味道,是什麽味道呢?不拘小節而又有時候表現的謹小慎微?愛湊熱鬧卻又給人一種落寞的孤獨?不經意的嬉笑間卻又透著一股莫名的憂鬱?總之,在王子娟的眼裏,林家森絕非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簡單單自暴自棄的男人,相反,這是一個充滿迷惑的男人,有故事的男人。

    王子娟雖然貌美,不過說起來的話,年齡也不小了,早已經邁入了大齡剩女的行列,她不同於路萍那樣隨隨便便找個男人就嫁了,她對於眼前轉來轉去屢獻殷勤的各色男人輕易不會有感覺,更談不上衝動。

    不過林家森不同,這個男人很真實,很別樣,這引起了王子娟的興趣。

    於是又一樁好事砸到了林家森的頭上,有一回下午下班,林家森看見路萍在廠子門口站著,就上去打招呼道:“喂!姐,等家德呢?”。

    “我不等他,我找他有什麽事?我找你。”路萍見是林家森,忙到跟前說。

    “找我,什麽事兒啊?”林家森笑著問,又壓低了聲音說:“又三缺一?打個電話不就得了,大老遠的還跑過來啊?”

    路萍做出嗔怒的樣子說:“什麽三缺一,這人多,過來說話。”

    林家森隨著路萍來到僻靜處,路萍說:“我也不繞彎子了,這回來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娟子咋樣?”

    林家森一時愣住,好似半天反應不過來:“娟子?”

    “王子娟呀,人家對你可是有那麽點兒意思,別人瞧不出,姐眼睛裏可不揉沙子。”路萍說。

    “她?”林家森一時語塞,臉漲紅不知如何是好。

    “她什麽她?姐這兒有兩張電影片,晚上七點的,我走了。”路萍將影票塞到林家森手中,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了幾步,不放心似的又回頭說了一句:“別忘了約上子鵑啊!”

    “哎!”林家森應聲道。

    路萍聽了,方才“噗嗤”一笑,騎車而去。

    後來,王子娟與林家森結了婚,並生了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兒,取名林藝桐。林家森搬出了那潮濕陰冷的地下車庫,與王子娟合住在廣播局一間單人職工宿舍裏,房子雖小,一家人卻相親相愛,其樂融融。

    而任華卻一直沒有再婚,自己一手含辛茹苦將任小玉撫養長大。

    又到後來,林家森喝酒喪命,王子娟也很是傷心了一場,竟也沒有再嫁人,自此將自己全部的愛和希望傾注在了小藝桐身上,對藝桐撒謊說:“你父親出差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回來。”

    路萍覺得對於王子娟總是有些愧疚,因為喝酒出事的那晚上,趙家德也在酒場,路萍一想起這事,就埋怨趙家德當時沒有照顧好林家森。

    然而酒場上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誰又能料到呢?

    路萍經常過來王子娟家裏,盡心盡力給予幫助,直到後來趙家德也出了事,倆人仍舊沒有斷了往來,關係親如姐妹一般。

    那天一起喝酒的有化工廠的胡全讓、紫偉利,還有一位林家森不甚熟悉的叫做阿飛的年輕人。

    那時候的胡全讓還隻是實驗室的主任,真想不到如今業已身居捷德集團副總裁的要位了。

    聽了由一盆文殊蘭引出的林家森的故事,夏玨除了慨歎就是慨歎了!

    剛子的父親因病也住進了市人民醫院。我和夏玨、小飛等幾個人過來探望老人家,湊巧的是老人家的病房也在醫院二樓,與當初江洺父親的病房在同一個樓層內,隻不過老人家的病房在西側,而江洺父親的病房當時是在東側。

    幾個人看望過病人,下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卻發現夏玨不見了。

    “咦,夏玨呢?”小飛有些詫異地問道。

    “二樓出來的時候,他往東麵病房去了,讓我們稍等他會兒。”我說。

    “到那兒幹什麽呀?”小飛不解地問。

    “不知道啊。”我說。

    剛才在二樓,就在我們一一走進電梯的時候,夏玨輕輕拍打了一下走在後麵的我的肩頭,小聲說:“我到那邊看看,一會兒過來。”

    由於當時人多擁擠,夏玨的這一舉動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我透過漸漸關閉的電梯門看見夏玨往東麵病房匆匆而去。

    幾個人正議論著,電梯門打開了,夏玨走了出來,臉色蒼白。

    “你這是幹嘛去啦?”小飛問。

    “沒事,就逛了圈。”夏玨擠出一絲笑容來說。

    “哦,對了,剛才沒瞧見王一迪,準是找她去啦,對不對?”小飛恍然大悟似的說。

    “啊,別瞎說。”夏玨含糊應道不置可否。

    夏玨開著車送我們各自返回,車上幾個人就數我路遠,半路上小飛先下了車,車上就隻剩了我和夏玨兩人。

    我見夏玨臉色依舊不對,就輕聲問道:“有什麽事兒了嗎?”

    夏玨扶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震,猶豫了一下,還是給我講述了剛才醫院裏發生的一幕。

    從剛子父親病房出來往回走的時候,剛好麵對著病院東側病區方向,那天天氣陰沉,繞過中央大廳,前方是長長的走廊,黑幽幽的,對於夏玨,仿佛有種種未知的誘惑和神秘,一瞬間勾起了夏玨過往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回憶,夏玨忽然有了一種想跑過去再看一眼的衝動。

    終於,在即將進入電梯的當口兒,夏玨悄悄與身前的我打了個招呼,轉身消失在了那幽暗的長廊裏。

    夏玨來到了2010病室。

    現在病房裏會是什麽樣了呢?大概住進了新的病人了吧,又會是什麽樣的病人呢?

    夏玨這樣想著,好奇地透過玻璃窗向室內張望。

    室內沒有人,昏暗的光線下,雪白的床單卻有些耀眼。

    那是什麽?一個毛茸茸灰乎乎的東西映入夏玨的眼簾,那東西靜靜地趴在病床上麵,在潔白的床單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

    夏玨睜大了眼睛,想仔細看清楚,那東西卻很是警覺,轉頭看見了夏玨,身上的毛發一下子立起來,出溜一下躥下床不見了。

    那東西有著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夏玨忽然想起了江洺曾經為自己病重的父親求神問仙,趕鬼驅靈的事情來,渾身長起雞皮疙瘩來。

    夏玨收回思緒,大著膽子再往病室裏細看,除了白晃晃的床單,哪裏還有那東西的影子?

    莫非是自己看花了眼?夏玨疑惑間轉過身子,準備離開,目光卻又落到了對門2009病室的門窗上。

    夏玨記起了自己曾在這間病房睡過一宿,就不自覺地透過門窗玻璃向裏麵望了一眼,剛好看見裏麵窗下病床上躺臥著一個病人,那病人臉朝外正對著門窗,兩人四目相接。

    夏玨感受到了一雙幽幽的熟悉的目光,看到了一張慘白的完全沒有血色的熟悉的臉龐。

    “書菲!”夏玨心底裏湧起了一股莫名的驚異和恐懼,他想起了那天深夜在2009病室裏的一個夢,那個夢裏,書菲也是躺在那張床上,對著她慘然一笑。

    不錯!現在的書菲就是那副模樣地躺在床上,對著他又露出了那樣的微笑!

    徹骨的寒意瞬間布滿了夏玨的全身。

    “你有事嗎?”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

    夏玨扭過頭來,見是一名護士站在自己身後,用充滿疑問的目光望著自己。

    “啊,沒事,沒事。”夏玨一時不知所措,連聲應道,落荒而逃。

    我聽完了夏玨的敘述,頓時覺得事情蹊蹺,好奇心大起,就對夏玨說:“要不咱倆回醫院再看看去?”

    夏玨聽到我這話,“嘎”的一聲將車刹住。

    但是最後,我們並沒有再回到醫院一探究竟,那一天,夏玨聽了我的話,尋思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笑了笑,他沒有再說什麽,車子卻還是繼續朝著前方駛去。

    夏玨沒有回去醫院,過後幾天卻出現在市東郊陵區,江洺的父親和書菲都安葬在那裏。

    他在江洺父親墓前燒了紙錢,默默禱告,說實在話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他對於老爺子還是產生了一定的感情的,他甚至曾想象過推著輪椅陪伴老爺子閑逛於街頭巷尾的情形。

    夏玨終覺得老爺子還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雖然有時候老人家的脾氣有些倔強甚至讓人感覺是不可理喻,但是無疑老人家的心地是善良的,為人向好,這一點夏玨是感知得到的。

    夏玨對於老爺子的病情不甚明了,對於醫學也是個門外漢,但是出於對生活常識的了解,夏玨還是為老人始終不吃不喝的行為感到困惑和惋惜。

    作為醫學專家,王一迪的治療方案也沒有獲得成效,江洺包括老人家的其他家人也曾多次苦勸未果,江洺甚至想到了求助於神靈術士,依舊無果。

    是王一迪的醫術不精,還是仙師的道行本事不夠,亦或是此中另有隱情,就不得而知了。

    紙錢化作灰燼,煙塵隨風飄散,夏玨唯有心中默默祈禱,祈福老人家一路走好。

    隨後,夏玨來到了書菲的墓前,陵園裏的墳墓都是一樣的樣式,坐南麵北,墓前立著一塊黑色的大大的墓碑。

    書菲的墓碑上鑲嵌著一張小小的遺像,遺像上的她麵帶笑容,就像此時節盛開的玫瑰花。

    夏玨將一束潔白無瑕,鮮豔無比的白玫瑰敬獻於墓前,淚光模糊了自己的眼睛。

    淚光中,不遠處隱約顯現出一個模糊的幻影,不,那不是幻影,那是一個真真切切的人影。

    現在並不是祭祀的時節,空曠的墓地上除了夏玨,再就是聳立著的一個個黑色的墓碑,看不到其他人。

    然而,不知何時墓地上出現了第二個人影,因為再沒有其他人的緣故,因此,那個人影很容易地就映入到了夏玨的眼簾裏。

    那是一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子,遠遠看去竟有些像是書菲。

    “是書菲嗎?”夏玨的心裏升起這樣的念頭。

    那女子所在的位置是去到墓地門口的必經之地,夏玨在書菲墓前深深鞠躬,然後,默默轉過身來,開始向著墓地出口門方向走過來。

    夏玨離那女子越來越近,那女子原先模糊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夏玨的心跳也加速起來,夏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終於到近前了,那是一個年紀較輕的女子,比夏玨要小幾歲,從側麵看上去,身材苗條,發色微黃蜷曲,不知道是否燙染過,麵色白皙。

    她穿著的那一件乳白色的風衣,搭配著暗紅色的精巧的紐扣,顯得格外別致。

    年輕女子發覺有人走過來,就將頭扭轉過來,麵朝夏玨看過來,她的雙眼微紅,似乎還掛著幾滴晶瑩的淚滴。

    不知為什麽,這姑娘確實有點像是書菲的模樣,夏玨也說不上來到底哪裏像,但從這姑娘的臉上,夏玨分明看到了書菲的影子。

    兩人微微頷首點頭,算作是同路人之間的招呼示意。

    夏玨匆匆而過,無意間瞥了一眼那墓碑,“先父林家森之墓”幾個字映入眼簾。

    夏玨心下一動,心想:“聽說林家森與前妻有一女,後來喚作任小玉,莫非這小姑娘便是?”

    夏玨啟動車子,緩緩駛出墓地,心裏又想:“世間果然有生的如此相像的人,書菲與書瑤因為是雙胞胎,自然生的一般模樣,可這任小玉與書菲並沒有絲毫血緣關係,卻如何長得如此相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