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手電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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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兩個一高一瘦,衣著嚴謹,手提公文包的人來到興盛區人事局,原來是市紀委的兩位同誌受組織指派進駐局機關就一筆款項問題進行調查。

    “這事我不清楚啊,我剛來,這不,工作還沒熟悉多少呢?”麵對紀委同誌的問詢,財務主管方平這樣說。

    “據我們了解,這筆款項是經你記入賬目的,不是嗎?”紀委同誌質詢道。

    方平默然。

    “那就說一下這筆錢款是怎麽個情況吧。”紀委同誌說。

    “賬是我記的賬,這沒錯,可領導讓記,不能不記吧?至於這筆錢是怎麽一回事,我也不清楚啊,對了,你們可以問一問以前的會計,他叫夏玨。”方平說。

    紀委兩位同誌對望了一眼,其中瘦瘦的同誌開口問道:“請問是哪位領導要求你記賬的?”

    “孫潭局長,他是主管財務的領導。”

    於是,紀委二位同誌又找到主管財務的孫潭局長了解情況。

    孫潭局長先是熱情地沏上兩杯熱氣騰騰上好的龍井茶,又招呼辦公室周衛進出門買新鮮水果來。

    來訪同誌說:“孫局長你就別忙活了,我們了解下情況就走,待不了多長時間。”

    聽清楚紀委同誌的來意,孫潭局長說:

    “這事兒是夏玨說的吧,那小子的話你們也信?知道他怎麽去的管理所嗎?”

    “怎麽,這裏麵還有什麽故事嗎?”瘦瘦的同誌問,一邊的高個子同誌則打開了筆記本,準備記錄。

    “這個不要記,這個不要記,就是說一說,說一說。”孫潭擺擺手道。

    瘦瘦的同誌就使了個眼色,示意另一位高個子同誌收起了筆記本。

    “他是今年剛考上的事業編,一開始啊,安排在辦公室,整天呢,遊手好閑,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後來又到財務室,幹了沒幾天,不服從上級領導,不遵守財經紀律,自行其是;這不又調整工作,讓他管檔案,誰知又是不認真負責,玩忽職守,致使檔案受損,成了全市的反麵典型。這種情況按理是應該開除的,還不是上級領導心軟,看他年紀輕輕,網開一麵,這才安排他到殯葬所工作的。”

    孫潭局長一頓嘮叨,末了壓低了聲音很是神秘地又說:“你們猜到了火葬場又怎麽著?”

    “又怎麽啦?”

    “深更半夜裏常常一個人往南邊墓地裏跑,也不知搞些什麽,裝神弄鬼,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還有這種事?”來訪同誌表示感到意外。

    “千真萬確,若有半句假話......”孫潭局長說著就欲指天發誓。

    瘦瘦的同誌打斷他的話說:“孫局長,這個請放心,事情總是要查清楚的,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同誌。”

    “那倒是,那倒是,請喝茶,請喝茶。”孫潭局長連連點頭。

    “還有,”瘦瘦的同誌接著說:“你也知道,這筆錢款呢畢竟還在賬上,沒有進個人腰包,隻要說清楚情況,組織上會酌情處理的。但是,如果有問題隱瞞不報,那就另當別論了。”

    “嗯......這個事兒呢,我們盡快搞清楚,搞清楚。”孫潭局長笑著說,一臉釋然的樣子。

    “那這樣吧,就請讓財務部門給我們報一份說明材料吧。”瘦瘦的同誌喝了一口茶,然後說。

    “好的,好的。”孫潭連聲應允,接著身子略略前傾,用手指輕輕敲擊著辦公桌桌麵,像是提醒聽話人留意似的繼續著有關夏玨的話題:

    “我還聽說啊,這個也不要記,這個不要記啊,這個是題外話。”

    來訪兩位同誌饒有興趣地做傾聽狀。

    “有人還看見,夏玨暗地裏還常常跟蹤一位女同事,據說有騷擾之嫌。”孫潭說。

    “哦,這女同事又是誰?”

    “任小玉。”

    墓地本就是十分安靜的地方,深夜裏的墓地更是寂靜無聲,隻有偶爾風掠過樹枝發出的沙沙聲,或者是不知什麽蟲兒和夜鳥的鳴叫聲。

    一個黑影像是幽靈一般在墓地裏穿行,他懷抱著潔白無瑕的百合花,先是來到書菲墓前,彎下腰,將其中一束輕輕放在墓前,默立了良久;隨後,又在一排排墓碑之間繼續穿行,直到來在另一個墓前,獻上另一束花。

    這墓碑上刻著:“王適之舒芬夫妻合葬之墓”。

    最後,黑影人來到林家森的墓前,奉上手中最後一束百合花,深深鞠躬致敬。

    然後黑影人直起腰來,轉過身子,卻不覺嚇了一跳,因為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身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站著一個人,不!那不像是個人!因為這人的臉皮像是腐爛了的,不像是人的臉!

    這簡直就是一張鬼臉。

    這鬼似的臉正用一雙詭異的眼睛注視著他。

    如果換作平時,他一定會嚇得魂飛魄散,可是現在他卻難得的鎮靜,對著那張鬼臉不慌不忙地吐出這樣幾個字來:“你好!成浦。”

    鬼臉人咧嘴一笑,回複道:“你好!夏玨。”

    “奇怪,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夏玨心裏暗自納悶。

    “有個朋友提起過你。”成浦仿佛看透了夏玨的心事說。

    “誰?”夏玨追問。

    “書南成。”成浦說。

    “書南成?!”夏玨驚道。

    “怎麽?你認識他?”成浦問。

    “唔,碰到過。”夏玨說。

    成浦輕歎了一口氣說:“說起來,好久沒和活人一起喝過酒嘍,這個書南成,倒是一起喝過幾回,不過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嘍。”

    夏玨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隻聽成浦接著說:“自從林家森走後,就隻有我兩個在一起喝喝酒嘍,那時候,他經常提起你,提起你和他女兒書菲的事。”

    “不瞞你說,當年在化工廠,我和他,還有家森是最要好的了,堪比那桃園三結義呢。不過,這個人是不是很怪啊?說實在的,我覺得我都不如他邪乎,人不人,鬼不鬼的,現在連個鬼影子都抓不著嘍。”成浦說。

    夏玨沒有想到原來還有這麽一層故事。

    “那你來這裏......”夏玨似乎有點明白了。

    “是啊,來看看老朋友,你瞧。”成浦說著揚了揚手,夏玨看到成浦的手中拎著一瓶酒,還有一個紙袋裏裝著的多半隻燒雞。

    “你認識門衛王大爺?”夏玨問。

    成浦搖搖頭。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夏玨不解。

    “從墳墓裏鑽出來的。”成浦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說。

    夏玨臉色一變,不覺往後退了半步。

    看到夏玨這副模樣,成浦終於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以為你膽子挺大的呢,瞧你嚇得那樣。”

    “呱!呱!”不遠處樹上一隻貓頭鷹似乎是被這忽如其來的笑聲驚擾,叫了兩聲,展翅飛走。

    “告訴你吧,西南角的鐵柵欄有個缺口。”成浦止住笑聲道。

    “唔,原來是這樣,那墓地裏傳說的鬼影恐怕就是你吧?”夏玨小聲地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在這世道上,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有時候悶得慌,就想起俺這老兄弟來了。”成浦說著,將瓶中的酒在墓前灑了些,自個又喝了口,然後遞給夏玨。

    夏玨倒也不客氣,揚起脖子“咕咚”灌了一大口,又遞還給成浦。

    成浦接過酒瓶,放在墓前,又將手中的半個燒雞撕下一大塊來遞與夏玨。

    夏玨接了過來,於是,兩人在林家森的墓前席地而坐,你一口酒,我一口肉的聊起來。

    “你要離開這裏嗎?”成浦注視著夏玨問。

    夏玨點點頭。

    “我是說像書南成那樣,再也不回來了嗎?”成浦問。

    夏玨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啊,不回來了,不過我和書南成不一樣,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會見麵的。”

    “但願如此。”成浦低聲說。

    “不過,你是怎麽看出來我要走的呢?”夏玨好奇地問。

    “什麽啊?”成浦反問。

    “我要離開這裏啊。”夏玨說。

    “百合花,離別之花。”成浦望著墓前那一束潔白的花朵喃喃細語。

    夏玨發覺,這時候的成浦,眼睛裏滿是柔情。不錯,看得出來他原先果然是一個很帥氣的男人。

    “其實你可以不走的,你和我不一樣,我那時候別無選擇。”成浦說。

    “你知道,有時候有的選擇還不如沒有選擇。”夏玨苦笑。

    “這倒也是。”成浦點點頭表示讚同。

    “對了。”成浦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我想問一下,王適之和舒芬是你什麽人?”

    “朋友。”

    “朋友?”成浦記起了墓碑上刻著的那兩個人的生卒日期,不免生疑:“你......有這麽老的朋友?”

    “是啊,老朋友。”夏玨笑了笑,然後沉吟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終於還是問道:“我也......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還吸毒嗎?”

    聽到這話,成浦那布滿疤痕的臉抽搐了一下。

    “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這個。”夏玨有些歉意地說。

    “沒關係。我若是說不吸了,你信嗎?告訴你吧,林家森的選擇和遭遇喚醒了我,我也沒有別人可以傾訴,所以,每當黑夜來臨,我毒癮發作的時候,我就來到這裏,我不帶毒品,隻帶這些。”成浦指了指擺放在墓前的酒和肉說。

    “原來是這樣,明白了。”夏玨擦擦手,站起身來,環顧了一下四周開始與成浦道別:

    “謝謝你的晚餐,我得走了,就不打擾你......你們了。再見!保重!”

    成浦也站起身來說:“那好吧,再見!”

    兩人互道珍重,正欲分手,忽然四下裏幾束刺目的手電筒光照過來,聚集在二人身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