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遙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她看到下方蒼靈仙院發生的劇變，心裏明白了，師父一定是準備要做一件大事。

    “命令斬靈殿，方圓十裏的範圍，殺！”

    這個命令有多嚴厲啊！素遙已經有好多年沒聽見過師父發布這麽嚴重的指令了。幸運的是，蒼靈仙院周圍全是山脈和大江大河，並無任何活人在那裏活動，但也難保萬一...

    對蒼靈仙院施加了忘情咒，對外則是直接下令殺戮...

    素遙多年未聞師父說出這樣的話了。自從師父成為眾仙盟盟主以來，雖然用武力震懾眾人，但他製定嚴格的法規，極少真正動手殺人，除非是犯下了滔天大罪的人。

    然而現在...難道竟然要牽連那些無辜之人嗎？

    師父究竟怎麽了...

    “還不趕快去做！”

    “遵命！”盡管素遙不知事情原委，但她明白，既然師父這麽說，那就肯定是極為嚴重的事情，自己不能在此拖延，必須迅速妥善處理此事...

    風曦月其實並不想這麽做，但如果此刻有人倒黴地剛好在四周山脈中...那也...怪不得她了。

    關於天道卷軸現世的消息，決不能讓任何人得知！

    她風曦月並非心懷慈悲之人。師父把天道卷軸留在這裏，作為他二十歲生日的禮物，確實應當歸還給他，但風曦月清楚，一旦這麽做，將來她肯定會後悔，一定會有一刻懊悔自己把天道卷軸交給了他...

    想到將來可能的後果，風曦月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隨後飛身前往藏書閣。

    她知道自己會後悔，一定會後悔，自己的決定最終可能會害死他...

    等到那一天來臨，風曦月願意陪他共赴生死...但現在...她不願讓他對自己產生厭惡...

    ...

    “她好像回來了。”清婉感覺到風曦月的氣息正在接近。

    白子黎同樣感受到了風曦月的氣息。

    “看來她遵守了對你許下的諾言，帶著天道卷軸來了。既然如此，你也應該遵守對她許下的承諾，陪那個孩子回到淩寒峰。”

    “清婉姨也希望我回淩寒峰嗎？”

    “你其實心裏明白，那個孩子一直以來都是為了保護你，她真心實意地想要守護好你。”

    “我知道...”白子黎清楚得很，如果不是為了他，風曦月早已拋下他不管不顧了。

    “正因為現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所以我才打算實施那個計劃，既能完成母親的遺願，也能實現我個人的願望，這樣做並沒有什麽不好。”

    “你果然是想要開啟仙路。”

    仙路麽...

    其實不僅僅是為了這個目標吧。

    對於仙路，白子黎覺得能做到就盡力，做不到也無所謂，他對這件事並不是特別執著。畢竟尋求成仙之道，修真界已經探尋了數千年，最終也沒有得出確切的答案。

    因此，在白子黎看來，相比仙路，他更看重過程本身。

    “姐姐和姐夫一直在尋找仙路，而你承載了她們的希望，小黎，你本應...”

    “別說了！清婉姨，我對父母的願望看不太重，並非為了實現別人的願望而活著。如果我想做，自然會去做；如果做不到，我也會選擇放棄。修真界的高人們耗費數千年都沒能找到成仙之路，我又何嚐能例外？我不抱太大期望，我追求的…隻是我自己心中的理想未來而已。我隻想為自己而活，至於父母的願望...如果我能做到，我會去做；如果做不到，我絕不執著於此。”

    白子黎思考得很透徹，對於仙路他並不抱多大希望。數千年來，修真界無人能成就所謂的仙位，他又何必對此妄想。

    “好吧……姐姐也曾說過，如果你不願意，也不能強迫你。那麽你接下來的目標，是要消滅世家嗎？”

    “也許吧。”白子黎含糊其辭的回答讓清婉有些困惑，他似乎既想去，又似乎不想去，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讓人捉摸不定。

    “現在我隻想專心修煉，憑我目前的實力，也掀不起多大的波瀾。所以，即使那些事情我會去做，我現在也不會過多考慮。目前我隻想專注於修煉變強，其他的事，如果有機會順手做了，我會去做；如果做不到，那就算了。”

    “你這種灑脫的態度，跟你父親曹墨衡很像呢。”

    “畢竟我是他兒子...她來了，讓她進來吧。”

    “嗯。”

    隨著門打開，風曦月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布滿灰塵的長生木盒。

    木盒裏裝著當年師父放在蒼靈仙院的東西，天道卷軸便藏在其中。師父曾經叮囑素遙，要在白子黎二十歲生日那天，務必把這個東西交給他……原本...素遙其實是不想交給他的...

    天道卷軸中記載的是師父白璐瑤遺留下來的計劃和秘密...

    風曦月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具體內容，因此她原本並不打算讓白子黎知道這件事，哪怕這樣做違背了她對師尊的承諾，她也不想讓他冒險。白子黎邁步上前，接過了風曦月遞過來的盒子。

    “無論選擇與否在於我自己，而非取決於你。我理解你的擔憂，但同樣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決定。”這個天道卷軸記載著他這種體質的修煉方法，所以他必須得到它。對於那些所謂的計劃秘密之類的事情，他其實並無興趣。

    他需要天道卷軸，純粹是為了自身的修煉而已。

    “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並非出於想要了解父母遺留下來的計劃而去獲取天道卷軸，我隻是為自己的修煉所需，現在的我，如果沒有道心，那麽唯一可以指望的，就隻剩下了這個體質。”

    對於道心的問題，風曦月感到困惑，不知自己是否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最初的一切都曾如此美好，但現在是不是因為她親手毀掉了他的一生？

    她給予他的，並非他真正渴望的。驅魔衛道並非他的願望，或許她本不該這麽做。

    “你不必露出那樣的表情，我已經說過，我不責怪你。而且……作為淩寒劍仙的那些年裏，雖然疲憊，但是能待在你身邊，我其實是很快樂的……”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如果將來你想複仇，你一定……”

    “我不會的，這隻是我個人的事，與你無關。你是曦月女帝，隻需做好你應該做的事情就好。” 白子黎果斷拒絕。

    他的立場依然堅定，不願連累風曦月。如果他想要做什麽，他會依靠自己的實力去完成，絕對不動用眾仙盟的力量，因為不能因他而讓眾仙盟陷入任何危機。

    他還沒自私到要用眾仙盟的力量，眾仙盟守護著眾生，萬一出了狀況，萬魔殿入侵修真界，那時……眾生毀滅，即使他自己能夠存活下來，那樣的生活還有什麽意義？難道要生活在黑暗無光的時代嗎？

    要做一件事，他會依賴自身的力量，如有必要，也會借助他人之力，但唯獨眾仙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過……”

    “沒那麽多‘不過’……” 白子黎接過盒子走到清婉姨身邊，小心翼翼地放下盒子，擦拭掉上麵的塵埃。二十年過去了，這個盒子仍然完好如初，看來在這二十年間從未有人動過它。

    “這的確是你姐姐當年留下的盒子，裏麵應該就是天道卷軸了……小黎，你需要好好考慮清楚，一旦打開這個盒子，你就一定會知道姐姐和姐夫所有的計劃，到時候……你真的可以置若罔聞嗎？”

    這個盒子就像是傳說中的潘多拉魔盒……如果父母的計劃極其可怕，那麽對於白子黎來說，這個盒子無疑就是潘多拉魔盒。他確實不清楚天道卷軸中藏著什麽。

    “我知道，如果不打開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但如果不開，我會後悔一生……所以我沒有什麽可猶豫的，打開便是。”

    白子黎沒有什麽好猶豫的，做出選擇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他的父母。就算他們真有什麽事情希望他去做，他也得衡量自己的能力。

    他握住木盒上的鎖，調動靈力輕輕一捏，鎖便碎裂開來。沒有任何遲疑，他徑直打開了長生木盒！

    一道靈力突然從木盒中竄出，仿佛有意識一般直衝白子黎的頭部襲去！

    白子黎是誰啊，哪會這麽容易上當受騙，立刻閃身避開。

    “小黎，那是姐姐殘留的神識，你無需躲避，姐姐可能通過自己的神識有些事要告訴你。”

    “老媽的神識。” 白子黎瞥了一眼朝自己飛來的靈力，既然是母親的神識，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去躲閃了。

    那股靈力鑽入了白子黎的身體，而他則瞬間失去意識倒了下去。

    風曦月忙伸手接住了他。

    “淩寒？”

    “沒關係，他隻是意識進入了自己的神識之海而已。”

    ……

    神識之海內，靜謐無聲，白子黎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禁微微一笑。

    果不其然……

    她跟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毫無二致……

    “我是該說初次見麵……還是別的什麽呢……”

    白璐瑤顯得有些糾結。

    這隻是母親殘留的神識，相當於預先錄製好的信息。因此，白子黎並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聆聽。畢竟母親已經去世多年，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複活與他交談。

    自己還在期待什麽呢？她已經離開十九年了，哪裏還會有機會再次和他說話。盡管隻是短暫的重逢，但他記憶中，這位女性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溫暖感覺。

    他在那個世界過得其實並不好，勉強算得上是被家庭遺棄的一類人吧。怎麽說呢，他家裏有其他兄弟姐妹，而他卻是家中最不受重視的一個...

    並且，他的人生幾乎全由父母一手安排，也許他們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得對他的關注。他一直很盡力地遵照他們的意願行事。

    然而...

    就算他用三年的辛勤努力換來了優異的成績，成功考入了頂尖大學，卻依然未能贏得父母過多的關注。

    他漸漸學會了放手，不再去渴望那些無法得到的事物，並懂得了主動釋放執著。因為那些過往的經曆，他從未對任何人有過期望，以至於大學四年裏連個朋友都沒交到，甚至都已經忘記如何與人交往了。因此，他學會了完全自力更生的生活方式。

    也許這就是他前世最大的遺憾吧，關於死亡的記憶他已經模糊不清，時間太久遠了。隻記得自己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再也沒有回去過那個家，也沒有再見父母和其他親人，因此他對那個世界沒有任何眷戀...

    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又能有什麽值得眷戀呢？

    直到轉世到這個世界，他才在母親白璐瑤那裏感受到短暫的溫暖，雖然他並未急切地想去為他們複仇，但這不代表他已經忘記。現在做不到的事情，就暫且擱置，等到將來有能力時，他會去做。

    他知道父母也會原諒他的，對此他深信不疑。

    或許，父母壓根兒就沒要求他去複仇吧。

    “我不知道你是否曾叫我媽媽，我突然出現，肯定讓你很困惑。但是，既然你見到了我遺留下來的意識，那就意味著我和你父親，已經去世了。”

    她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帶著悲傷和無奈，但她仍然努力微笑著，想要在孩子麵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

    白子黎靜靜地聽著。

    顯然，母親和父親早已預知自己將會被害，但即使麵臨生死，他們仍毫不猶豫地觸碰禁忌，隻為尋找所謂的仙路。難道他們真的隻是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願望而執著不已嗎？

    白子黎並不認為自己的父母會有這麽膚淺，他們明知會死，也知道追求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為什麽還要堅持下去呢？

    “小黎...我能這樣叫你嗎？這是我們給你起的小名...我真是個不合格的母親，沒能陪伴在你身邊，也無法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對不起。”

    “您...沒有必要向我道歉...”

    對他來說，那段短暫的幸福時光已經足夠令他滿足，他不會再有更多的奢求。有過那樣一次，他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

    因為他親眼見證了父母為了保護他不惜戰鬥到粉身碎骨...

    他怎麽可能去恨那兩個人呢？他們沒有必要為此道歉。相反，沒能立即為他們複仇，真正需要道歉的應該是他自己。

    他內心對那些人並沒有太多的恨意，但現在，不知怎的，心中的恨意逐漸高漲。

    他試圖控製自己的情緒，然而神識之海似乎回應了他的內心，變得愈發狂暴！

    他可以欺騙別人，但卻無法欺騙自己的神識之海。

    白子黎無奈地笑了笑，即使他表麵上再怎麽擅長掩飾情緒，但他騙不了自己的心。坦白講，這輩子他還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複仇念頭。

    “看到你現在安然無恙，作為母親...我真的感到很開心，小曦月一定是在代替我好好照顧你吧。”

    確實如此...

    隻是代價是把自己賠了進去。

    “那個孩子...雖然天賦異稟無人能及，但性格確實不太討人喜歡。不過...如果你待在她身邊久了，你會慢慢發現，那孩子是個非常認真，始終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的好女孩，隻是...她過於憂慮、過於不顧後果...甚至是她那倔強的性格，也會把周圍的人都趕走。但實際上，那並不是她內心的願望，她隻是一個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人相處的笨小孩而已...”

    白子黎微微一笑，看來母親對風曦月的了解非常深刻啊...果然不愧是風曦月的師父。

    白子黎明白，風曦月就是那種承載了太多期望，肩負了太多重擔，對自己從不放鬆的人。她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和別人相處，但她確實在真心實意地為他考慮。

    隻不過...

    那份愛實在是太沉甸甸了，她顧慮重重，總是思慮過度，卻又恰恰忽視了自己。

    “或許，你是通過某種方式得以看見天道卷軸的，畢竟...那孩子肯定會違約，絕對不會把天道卷軸交給你，因為她一定會阻止你得知這一切。你別怪她，她這麽做都是在為你著想。我不知道在我去世之後，再到你拿到這卷軸之間究竟過了多少年，但不管何時...我都希望，你不要為我們的事情去複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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