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娘的好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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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被抬回府的時候,年老眼花的夏少卿當眾暈了過去。
他子女運不好,前頭連著生了五個女兒,才得了個老來子,這老來子又連著生了七八個嫡庶女兒,才有了這麽個獨苗苗。
夏家將這孩子寵地同眼珠子似的,跌了摔了哭了,都得哄上老半天。
後院妻妾再怎麽爭風吃醋,都不敢把主意打到這小少爺身上。
否則一個鬧不好,就是被休、被打殺的命。
尤其是妾室,地位不比奴仆高到哪兒去,說發賣就發賣,誰知道下一個主家有沒有現在這般日子好過。
夏少卿看著自己寵著疼著的孫子,如今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老淚縱橫。
“這是誰家下的這死手?啊?”
“這孩子是個心裏有譜的,往常就是惹是生非,也有分寸。”
“查!給我查!”
“將今日跟著他出府的小廝全給我叫來!狠狠地打!”
“夏家是養著他們吃白飯的不成?!就不知道護著自己主子!”
外頭響起打板子的聲音,每一下都打在肉上,就是沒怎麽聽見人叫喚。
夏少卿心存疑惑,出門一看。
那幾個小廝身上的傷,不比孫子的輕。
他老臉一紅,叫人先停下。
“今日你們出門,究竟是得罪了誰家?”
小廝吐了一口嘴裏的血沫子,哭喊道:“是韓公子。”
“小少爺同友人在文春閣一道吃酒呢。他露麵之後,二話不說,就將小少爺同友人給抓了出去。”
“小少爺是傷得最重的。其餘幾家公子倒還能走。”
夏少卿的心頭滴血。
他如何不知道孫兒傷得重?
請來的大夫直言不諱,說他那右手是廢了,被利刃穿透了整隻手,就是大羅金仙都救不了。
科舉這條路,往後是廢了,就是蔭職都輪不到他。
要不是家中尚有些家業,孫兒這樣子,如何能溫飽?
夏少卿一怒之下,換了朝服,直接進宮找聖上去告狀。
鎮國公府打他孫女,他不在意。
是那孫女自己糊塗,還壞了他夏氏的名聲。
何況自己孫女也多,不差那麽一個。
可長公主縱子行凶,打的可是夏氏唯一的獨苗苗!
此事定不能就此罷休!
夏少卿宣召入殿後,見了聖上直接就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自家冤情。
絲毫沒留意到,殿中還有其他人在。
聽完夏少卿哭訴的裴文運和高源景,表情有些微妙。
這下手有夠狠的。
夏家這公子,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嗎?
等夏少卿說完,高源景立刻請罪。
“皇兄息怒,此事是臣弟的錯。”
他如今擔著京中巡防的職務,出現官宦子弟被毆的事,是他失職。
聖上擺擺手,示意他起身,並未說寬慰或是替高源景開脫的話。
失職就是失職,明眼人一眼便知,開脫也無用,反倒會讓弟弟風評不好,不利他後麵升遷。
如今弟弟剛回京,才得了差事就出現差錯,若自己再偏袒,容易招人彈劾,拔出蘿卜帶出泥,牽出當年那些不體麵的事。
尤其裴相還在。
聖上心虛地朝裴相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
“既然夏卿為孫伸冤,那……將長公主和韓長祚宣進宮來吧。你二人對質,看看事情原由究竟為何。”
夏少卿擦擦臉上的淚,在聖上的寬慰下起身,靜侍一旁。
聖上和裴文運、高源景繼續方才關於京防的話題。
其實聖上根本無心商議正事,他心裏癢癢得厲害,想知道老六這大打出手是為了什麽。
這孩子,打小就老實,這麽多年也沒鬧出過這麽大動靜。
裴文運見聖上神遊天外,心知是在想八卦,他也沒出聲打擾。
畢竟打擾也無用,聖上該走神還走神。
高源景對這些倒是不在意,一直在為自己的失職而道歉。
他原本的職位是在戶部,聖上給了個肥差。
但臨上任,他遇見了裴蕭蕭。
肥差頓時就不香了。
高源景跟聖上商量,把自己的職位換成京中巡防,聖上不疑有他,見他主意已定,就允了。
高源景當然有自己的小九九。
裴蕭蕭不是常年待在相府的閨秀,每日都要外出辦事。
他身上擔著京防的職位,時不時來個偶遇,就十分順理成章。
見多了人,再勾到手,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嗎?
長公主來得很快,風風火火地就進了大殿。
後麵跟著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兒子。
裴文運掃了一眼韓長祚,心裏很是不快。
這個傻了都還惦記他閨女的臭小子!
自己根本就不想看到他!
長公主行至聖上麵前,翩翩然行了一禮。
“皇兄,事情原由我已是知道了。此事不能怪阿祚,是那夏家公子無理在先。”
夏少卿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長公主的手都在抖,心裏已經想好了回家怎麽招集同僚上疏彈劾。
長公主把臉一揚,小腳往前一踏。“怎麽啦?是你孫子無理在先,我兒聽不下去,才不得不出手阻止。”
“你個老不修的教子無方,還想把髒水朝我兒身上潑!”
聖上看看妹妹,又看看夏少卿,隻恨今日桌上沒擺著瓜子。
裴文運看了會兒,又瞥了一眼看起來似乎“很老實”的韓長祚,直覺事有蹊蹺,心中警鈴大作。
該不會……和他那個整日惹是生非的小閨女有關吧?
裴文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上頭兩眼放光,聽得津津有味的聖上。
“夏家公子所犯何事,還請長公主明言。”
夏少卿感激地看了眼裴文運。
裴相果真是好人呐!
自己下回再也不和他對著幹了。
長公主收回腳,理了理鬢發,似笑非笑地望著裴文運。
“夏家公子在文春閣與友人吃酒,言辭間對餘姚縣主多有冒犯。”
“我兒口拙,擋不了他們那伶牙俐齒,就隻能上手阻止了。”
夏少卿漲紅了臉。
“既然是吃酒,酒醉之言,豈能當真!”
韓長祚眨眨眼,說話聲音非常小。
“可是……我覺得,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能說那樣的話呀。”
“娘曾經同我說,不可對女子無禮,否則有礙她們聲譽。”
韓長祚看了看長公主,在母親的鼓勵下,膽子也大了起來,聲音也響了。
“餘姚縣主於國有功,更不能妄議。”
夏少卿氣笑了,指著韓長祚質問。
“臣鬥膽問一句,臣的孫兒究竟是如何出言冒犯餘姚縣主的?竟惹得韓公子動了這樣的肝火!”
“韓公子可知,臣孫兒的右手叫利刃給穿透了,徹底廢了!”
韓長祚心裏快把孟白龜給戳死了。
她倒是解氣了,卻要自己背黑鍋。
想起孟白龜那張小人得誌的臉,韓長祚氣得不要不要。
他抬眼去看氣得滿臉通紅的夏少卿。
氣不順,心不平。
就拿你這老頭子出出氣。
韓長祚嘟囔道:“那不是我幹的。我出門沒帶刀劍,哈都他們也不會用刀劍傷人。”
“就夏公子那身板兒,我們幾個光靠拳頭就夠了。”
長公主清了清嗓子,心虛地別開眼,看向其他地方。
夏少卿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他孫兒被人打了不算,毆打者還出言侮辱?!
這天下有沒有王法了!
他憤怒地用淚眼望著聖上。
難道陛下你就如此縱容這些皇室中人嗎?!
陛下,你說話呀!
聖上假裝自己沒看到。
“阿祚,那夏公子到底說了什麽?”
長公主也好奇地望著兒子。
來的路上,不管自己怎麽問,兒子都不肯說。
韓長祚一臉為難。
“舅舅,我覺得說出來,不好。”
他這麽說,越發引起在場其他人的興趣。
夏少卿咄咄逼人。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臣不信臣的孫兒能說出什麽大逆不道之言!”
“還是韓公子你虛張聲勢,說了假話?”
長公主頓時就不樂意了,警告地瞪了夏少卿一眼。
“我兒從不騙人。”
韓長祚皺著眉。
“真的要說?”
“說!”
好吧,那他就說了。
韓長祚做了個深呼吸。
“夏公子和他的友人說,餘姚縣主貌美身嬌,比那教坊司的……唔!”
長公主“啪”地一下捂上兒子的嘴,和夏少卿大眼瞪小眼之餘,還附贈了一個無辜的笑臉。
娘的好大兒喲,快把你那嘴給閉上吧。
沒見裴文運全身都在冒火嗎?
夏少卿的臉都綠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他孫子竟然在文春閣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能說的嗎?
夏少卿兩股戰戰,冷汗直流。
現在不是自己以後要不要和裴相對著幹的事了。
是裴相開始考慮要不要弄死他全家的事了。
夏少卿很想學一學他那被送去家廟的兒媳,直接暈過去了事。
可宮裏,是有禦醫當值的。
他當機立斷,摘了官帽,直接撩起官袍下擺跪下。
“老臣教子無方,致使孫兒冒犯餘姚縣主,該打,該打。”
“老臣願辭官歸鄉,往後專心在家教導子孫,不致他們再犯下這樣的大錯。”
“老臣的孫兒已經是廢人了,還望聖上與長公主高抬貴手。”
一雙被耷拉下來的眼皮子遮了一半的眼睛,時不時朝裴文運可憐巴巴地投去一眼。
人都幫著打了,這氣也算是出了吧?
要不我們就這麽算了吧裴相?
裴文運冷冷地斜睨著他,若是目光能實體化,夏少卿早已被凍死。
聖上眯著眼,咂摸了半天,點點頭。
“這話的確不該說,阿祚打得好哇。”
“餘姚縣主是何等女子?豈能與教坊司的女子相較?”
夏少卿哭著應和。
“陛下說的對,老臣的孫兒該打。韓公子替老臣教孫,老臣定然重謝。”
一旁無人關注的高源景,露出迷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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