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武不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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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晉的教坊司女子分作三類。

    一類是樂戶,一世為樂戶,世代為樂戶。

    一類是民間擅長曲藝之人,征召納入。

    另一類,便是犯官家眷,即官戶。

    除征召的民間藝人外,其餘兩類在大晉是賤籍,不得與士庶通婚,日常外出需頭戴綠巾以作區別,告官還得先打了板子才能遞狀紙。

    同為賤籍,三大賤籍之一的奴籍地位要高於其他兩類。

    雖然明文規定,教坊司隻做歌舞佐酒,不能私伺枕席,但賤籍麵對權貴哪有選擇?

    他們本就是權貴的玩物。

    高源景的啟蒙就是在教坊司,流連其中,贏得個風流薄幸之名。

    他那點不為人知的癖好,也是在教坊司暴露的。

    若非高源景一時不察,沉迷其中,失手掐死那個官戶女,被裴文運查到,如今他的地位遠不是現在這樣。

    聖上唯一活著的手足,豈會因區區玩樂之事,就被放逐京師。

    此事一直被高源景引為恨事。

    教坊司可以說是高源景第二個家,他會在廬江王府走錯路,卻不會認錯教坊司的女子。

    是以當韓長祚提起教坊司三個字,高源景立刻就想起了當年。

    那些女子的模樣一個個在腦海中浮現,或嗔或笑,或悲或怒。

    然後,他將裴蕭蕭代入其中。

    那種難以控製的躁動再次襲來。

    高源景不停搓動著右手的拇指與食指,滑膩的觸感仿佛是在撫摸裴蕭蕭光裸的肌膚。

    他竭力控製著自己的目光和表情,一次次努力將神智拉回到當下。

    聖上的聲音聽起來縹緲遙遠,撼動不了他的心神半分。

    “夏卿言重了,何以談起辭官之事?”

    “你那孫兒的確口出狂言,該教訓,可阿祚也不該打人嘛。”

    “這……夏卿你且回去休養些時日,好生照顧你那孫兒。太府寺的事兒,就先讓你副手頂上。”

    “兩家就此作罷,可好?”

    夏少卿快當眾哭出來了。

    聖上說的好聽,回家休養幾日。

    誰知道休養到什麽時候?

    怕是過不了幾日,自己就會被靜悄悄地處置。

    畢竟,裴文運看著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殺人啊……

    長公主沒好氣地瞪了眼兒子。

    “你說你,怎麽連這種話也說出來?”

    韓長祚十分無辜。

    “兒子本也不想說的,明明是阿娘……”

    長公主清咳一聲,當作沒聽見。

    聖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阿祚不過實話實說,也是為了自證清白嘛。幼猊你就別怪他啦。”

    又道。

    “此事也不能怪十四郎失職。京師這樣大,他哪裏能麵麵俱到?”

    總算找到替弟弟開脫的理由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經過這一遭,裴文運看韓長祚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傻是傻了點,還知道替自己閨女出頭,不錯。

    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夏少卿失魂落魄地告退,殿中留下的就都是自己人。

    聖上絲毫不掩飾地對韓長祚大加褒獎,賜了不少寶物,還被妹妹的撒嬌迷暈了頭腦,答應她帶著韓長祚去後宮見宸妃。

    三個男人各自說了會兒話就散了。

    聖上著急要去宸妃那兒,再多看幾眼過繼給妹妹的兒子。

    裴相從來都很忙,沒功夫嘮嗑。

    高源景雖然最閑,但此刻也無心政事。

    分別前,裴文運想起明天是孟氏商行義診的日子,自己的小閨女要外出主持,便向高源景提了幾句。

    “往後幾日,就勞煩廬江王多費心了。”

    高源景微微一笑,那張儒雅的臉還是很能唬人的。

    “裴相放心,本王定當留意,不會再出現今日這樣的紕漏。”

    心卻開始鼓噪起來。

    他當日換了職務,不正是為了能多和裴蕭蕭接觸嗎?

    機會這不就來了?

    裴文運自然知道高源景那點兒事,不過自對方回京後,暗中觀察了幾日,沒發現什麽,就連以往常去的教坊司都不去了,便不再記在心上。

    他衝高源景點點頭,快步離開,去了政事堂處置國事。

    高源景漫步在宮道上,想著自己和裴蕭蕭正式見麵時,該以一種怎樣的姿態出現。

    濮陽伯府的那個,已經一步步落入自己布下的陷阱之中,相信不需多久,就能得手。

    裴相的千金,卻是要麻煩些。

    高源景微微皺了眉,加快了腳步。

    王府那間屋子需要加快布置的進程了,許多要用的器具,還要自己親自把關,馬虎不得。

    否則會失去許多樂趣。

    隔日一早,裴蕭蕭換上細棉布襦裙,梳好發髻用布巾包了頭,帶著兩個丫鬟四個護衛,出了相府。

    京城六個本草堂外,全都支起了義診棚子,四個城門口,也都搭了同樣的棚子。

    裴蕭蕭剛到西門,就看見義診棚子外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她熟稔地走到施粥棚子處,用大勺攪了攪。

    藥粥煮得很稠,聞著就是一股子清新的藥味,顯然下足了料。裴蕭蕭點點頭,一手拿著碗,一手舉著勺,開始分粥。

    不過一會兒,京城巡防的隊伍就過來了。

    裴蕭蕭擦了擦額上的汗,挑眉去看。

    來的是公西玉泉。

    “今日你沒上輔國公府?”

    公西玉泉搖搖頭。

    “今日輔國公要去京郊大營,我就讓廬江王安排上值了。”

    為了方便教授紀永川,公西玉泉在京防裏擔了個閑職,很少上值。

    他站在裴蕭蕭邊上幫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中途換班休息的時候,公西玉泉覺得時間差不多,正要走,卻被裴蕭蕭叫住。

    “去那兒說話吧,讓兄弟們也喝口水解解渴。”

    裴蕭蕭指了指不遠的城牆根。

    公西玉泉沒問原由,直接跟著走。

    他知道裴蕭蕭和紀丹君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對她也信任。

    “你想不想轉文職?”

    裴蕭蕭問得過於開門見山,公西玉泉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上回白龜生辰那日,我本要和丹君商量的,但有事,就沒說成。今天找了你這正主說更好。”

    裴蕭蕭從秋菊手上接過涼茶,灌了一大口。

    “如今大晉趨於太平,武將想再有作為,很難了。”

    隨著開國時期的紛爭,現在的大晉極少有大規模戰爭。

    一般武將想要立功,大都是在窮鄉僻壤匪寇多的地方任職,一待就是十幾年。

    如孟慶榮那樣。

    但大都也是小打小鬧,立不了什麽大功。

    壬午之變除外,那是個意外。

    何況北戎都被裴文運給打怕了。

    太平時期,武將地位不如文官,在文官麵前,腰板都挺不直,要軍費都得低聲下氣。

    “你對丹君有意,可永川那小子定會拿著你職位不高,立功不多說事。”

    “若是你在江南大放異彩,丹君也會多留意你幾分。”

    “輔國公府不能隻靠永川一個人,文武兩條腿走路,才是最穩當的。”

    “江南的災情處置已經進入商討階段,要是你有興趣,我替你安排。”

    公西玉泉對這話絲毫不懷疑。

    相府千金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對紀小姐的那點心思會暴露。

    裴蕭蕭看了眼鬧了個大臉紅,說不出一個字來的公西玉泉。

    “莫非你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公西玉泉誠懇地點頭。

    “紀小姐就沒發現啊。”

    裴蕭蕭叉著腰,絲毫不顧形象地笑彎了腰。

    “你以為你能出入輔國公府教永川武藝,是誰施的力?”

    “我們幾個熟悉的誰不知道?也就丹君揣著明白裝糊塗。”

    “不過她那是沒開竅。”

    公西玉泉張了張嘴,又閉上。

    怎麽辦?他好想問一問,紀小姐什麽時候開竅啊!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裴蕭蕭笑眯眯地看著他。

    “傻大個,且等著吧。誰讓你當年嘲笑丹君的?”

    公西玉泉十分委屈。

    “當時我年少無知……”

    裴蕭蕭翻了個白眼。

    “少來這套,我可不是永川那個傻小子,你說什麽我信什麽。”

    “想借著欺負丹君,引起她對你的注意對吧?”

    “玩脫了吧?”

    “後悔了吧?”

    公西玉泉悔不當初地用力點點頭。

    “我錯了……求裴小姐相助。”

    說吧,朝裴蕭蕭拱手彎腰,行了個大禮。

    裴蕭蕭搖著蒲扇,笑吟吟地道:“你先自己拿個主意,到底要不要轉職。”

    “想好了來找我。不過得快,這份差想要的人可不少。”

    公西玉泉連連點頭。

    “我下了值就去京郊大營尋我父親商議。明日就給裴小姐準信。”

    裴蕭蕭點點頭。

    “行,那我明日在北門那兒等你。”

    望著步履輕快的公西玉泉,裴蕭蕭心裏有些打鼓。

    她不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得對不對。

    原著裏,公西玉泉並沒有去江南,因為書中江南並未發生任何災情。

    他是在孟慶榮被發現殺良冒功之後,被委任前往西南查案,回京途中被刺殺。

    跌落山崖,屍骨無存。

    這一回,隻是去賑災,應該沒什麽太大的危險。

    賑災向來是個好差事,隻要搭上邊的,去一趟,回來基本個個能升官。

    是以搶的人也多。

    要不是靠著有個好爹,裴蕭蕭想說上話都難。

    不過裴蕭蕭還是不放心。

    還是給她哥寫封信,幫忙看著點比較好。

    她篤定公西玉泉會答應。

    畢竟,這可是涉及到自己能不能抱得美人歸的大事。

    裴蕭蕭心裏打著給她哥寫信的腹稿,便往施粥棚子走,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

    她看了一會兒,不由笑了起來。

    步子也輕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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