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公西玉泉的受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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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大晉,稍有底蘊的家族,都會建有塢堡,最次的也會蓄有私兵。

    有了塢堡與私兵,裴蕭蕭就完全不擔心地把楚太師得到的消息,對她爹和盤托出。

    向鎮國公府借人,怎麽也得得到裴文運的首肯。

    裴蕭蕭回了相府,就給宮裏的裴文運遞了條子,在等回信的間隙,一個一個派出人手,有條不紊地做準備。

    孟氏商行的招旗,打著商行印記的大箱子,各式板車等等,用以掩人耳目的物件,都需要從各處調配過來,以便使用。

    等事兒全都交代下去,裴文運的回信也到了。

    條子上就寫了三個字:“知道了”。

    裴蕭蕭明白,這是父親同意了,自己可以隨意行動的意思。

    她馬不停蹄地坐上早已備下的,前往鎮國公府的馬車。

    到了鎮國公府,拉著莊氏、孟白龜、沈管事,開了個四人小會。

    莊氏點的頭,孟白龜親自取了鑰匙,打開裝了調令印信的箱子,沈管事兩手捧了接過,自去調人。

    幾家約定好碰頭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集結了人馬。

    因為需要急行軍,腿腳不便的人,此次就沒上。

    馬匹也因為太過匆忙,沒能供足。

    沒辦法,馬場都離得太遠,臨時調不過來,現有府上的隻是提供日常需求,這種情況完全幫不上任何忙。

    臨行前三個時辰,天還沒亮,裴蕭蕭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韓公子怎麽過來了?”

    打上回春狩之後,她好像就沒見過他了,應該是她爹暗戳戳搞了什麽小動作的緣故。

    韓長祚朝裴蕭蕭招招手。

    “你跟我來呀,我帶你去看好東西。”

    裴蕭蕭現在卻沒心思陪小孩子玩什麽過家家的遊戲。

    她忙的要死好嗎?

    “你等我忙完這陣行不行?”

    韓長祚不高興地拉了拉她的手。

    “我知道你在做什麽,你家那麽大的動靜,一定是要去做大事情。”

    “你跟我來,很快的。”

    裴蕭蕭被纏地想要發火,卻不防被韓長祚一個抱腰,扛上肩頭。

    “我警告你哦,趕緊把我放下來!”

    “不然等我重獲自由,一定對你不客氣!”

    韓長祚特別委屈。

    “你信我一回行不行啊?”

    “真的很快的。”

    裴蕭蕭罵了幾句,就罵不出來了,甚至壓根兒就不想說話。

    橫著被放到馬上,肚子正好被壓著,顛了一路快吐出來了。

    “到了。”

    韓長祚翻身下馬,將裴蕭蕭小心抱了下來。

    “你臉都白了,是不是很難受啊?”

    裴蕭蕭扶著馬,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幹嘔了幾聲,卻因為太忙沒吃多少東西吐不出來。

    “你說呢!”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忙,你還把我帶到這荒郊野外來幹什麽?”

    “嫌我不夠忙,命太長是吧?”

    馬兒的嘶鳴在林間響起。

    裴蕭蕭一愣。

    這嘶鳴,甚至不是一匹馬能發出來的。

    她呆呆地朝林間望去,傻乎乎的樣子讓韓長祚隻覺得可愛。

    想揉臉。

    但是不敢。

    會挨打。

    他隻能拚命忍住,眼睛朝著地上看,鞋尖不停攆著腳下的濕泥。

    馬群奔跑的震動,從腳底一直往腦門子上鑽。

    當真正看見時,裴蕭蕭整個人都驚呆了。

    韓長祚十分驕傲地挺起胸膛。

    “今年生了許多小馬,跑起來可好看了,你喜不喜歡?”

    “你哪兒來這麽多馬?”

    韓長祚很老實。

    “娘給的。”

    當年他阿媽陪嫁中,就有很多好馬,雖然一部分被充公歸了天家,但還有一部分自留的,他出宮生活後,跟著哈都他們都歸了他。

    他娘又是長公主,父皇早早就占了地方,劃了個馬場給酷愛打馬球的他娘養馬用。

    臨時調馬過來,費了一點點時間,不然他能更早點把馬送過來。

    裴蕭蕭心虛地飛快瞄了眼韓長祚。

    早知道就不跟人發脾氣了。

    這不是打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過來嗎?

    太識趣了有沒有!

    自己剛剛態度好像有點點過分誒……

    不過他看起來傻乎乎的,應該不會非常非常非常在意吧?

    先騙他一下試試。

    裴蕭蕭拎著韓長祚的袖子,扯了幾下。

    “你……把這些馬借我行不行?”

    “我有大用。”

    明明剛才還火冒三丈,氣到要給自己來上三拳,現在有求於他,眨眼成了柔情似水的奶貓崽子。

    韓長祚抿了下嘴,有那麽一丟丟的不高興。

    多哄他幾句行不行?

    他這可是瞞著他娘,把馬場裏能跑的動的馬全都拉過來給她了。

    回頭他娘知道,肯定三天不許自己吃肉。

    裴蕭蕭小心細致地觀察著韓長祚的表情,覺得他不高興的點,大概是剛才自己凶了人。

    “哎呀——我錯了嘛。我不知道你要給我看的驚喜是這個。”

    “你看這樣好不好?等忙完這陣呢,我抽時間陪你玩。你想玩什麽就玩什麽,都聽你的!”這個交換條件,讓韓長祚十分心動!

    他早就想正大光明地帶著小真珠,在人前做這樣那樣,各種各樣的事情。

    本來還想再裝一下,但因為過於興奮,沒能成功。

    “行!成交了。”

    “哈都,把馬交給人家吧。”

    哈都沉默地上前,用生硬卻流利的大晉官話問裴蕭蕭。

    “縣主需要把馬趕去哪裏?”

    裴蕭蕭的腦海中,迅速展現出皇城,乃至京畿一帶的地形圖。

    這麽多馬,不能往人多的地方趕,沿著南下的路,一點一點分批散開,才能最不引人注意。

    裴蕭蕭從地上撿了個樹枝,快速地在地上畫了個簡易地圖。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分批趕到這些地方可以嗎?”

    哈都仔細地把裴蕭蕭用樹枝點過的地方記下。

    “可以。”

    “你們的人手夠不夠?不夠的話,我調人過來協助。”

    “夠了。”

    裴蕭蕭長出一口氣。

    “屆時會有人交接取馬。事關重大,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發現了。”

    “是。”

    一大心事解決了,鬆懈下來後,裴蕭蕭有點脫力。

    韓長祚非常有眼色地站在她身後,讓她可以往後靠在自己身上。

    “還好嗎?我帶你回去?”

    “嗯,麻煩你了。”

    她得趕緊回去,把馬湊齊的事告訴其他三家。

    這回能正常騎著馬回城了,裴蕭蕭的肚子沒遭第二回罪。

    她心中存了事,就沒留意自己和韓長祚共騎一馬,大搖大擺進城被無數人圍觀。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京中有意與韓家結親的閨秀,全都關起門,咬著手絹,直接被氣哭了。

    長公主替兒子相看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隻是到底看中了哪家姑娘,誰都不知道,隻知道往長公主跟前湊的人家是越來越多。

    本來競爭就很激烈了,現在裴蕭蕭竟然還明目張膽地和她們搶夫婿。

    憑什麽啊!

    她有個做宰相的爹,還是二品縣主,長得還比她們好,什麽好處都占盡了,為什麽還要來搶!

    太過分了,嗚嗚嗚。

    特別是韓家公子那一臉藏不住的高興樣。

    還爭個什麽勁啊!

    韓長祚把裴蕭蕭放在相府門口,道了別,離開地非常利索。

    反正他已經拿到了一直很想要的獎勵,就不圖這一時了。

    裴蕭蕭到了家,立刻派出三個人,去分別通知馬匹交接的地點。

    一群穿著孟氏商行印記衣服的夥計,浩浩蕩蕩地自南門經過,看得圍觀百姓分外眼紅。

    這麽大的陣仗,怕是孟氏商行又有什麽新的賺錢營生了。

    規模一定大的很,看這人多的,恨不得全京畿閑著的夥計都用上。

    不知這回,孟氏商行又能掙多少錢。

    紀丹君和裴蕭蕭坐在京城最高的摘星樓上,目送那支隊伍離開。

    紀丹君如今已經不想去思考,韓長祚怎麽會莫名其妙地送馬過來。

    她知道其中一定有問題,太巧了。

    但是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深思。

    她如今隻高興,有了馬,趕往江南的速度能快上許多。

    “這回我算是欠了韓公子一個大人情,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還上。”

    裴蕭蕭握著她擺在桌上的手,伸手去揉紀丹君緊皺的眉頭。

    “你還的什麽人情?馬是我跟人借的,要還也是我去還。”

    紀丹君將額頭靠在裴蕭蕭的肩上,希望從她身上汲取讓自己繼續堅持下去的力量。

    “蕭蕭,他會沒事的,是不是?”

    裴蕭蕭輕輕撫著她的背。

    “本就不會有事,你這是白操心。”

    夏日的雨說來就來,下得又快又急。

    公西玉泉把背著的三皇子往上顛了顛,咬著頭頂遮雨的荷葉的杆子,冒著大雨,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大小水坑逃命。

    不知道是不是繼承了他爹能從死人堆裏活到現在的好運氣,被偷襲時,公西玉泉隻受了些輕微的皮外傷,並無大礙。

    當時那些匪寇自山上衝殺下來時,整個部隊被分成了前後兩截。

    山路狹窄,隻能容一隊經過,掉頭不及,他隻能護著身邊的三皇子往前跑。

    前麵正好有另一支隊伍,正以逸待勞,等著他們,好來個紮口袋。

    三皇子哪經過這種事,當時就慌了神,連聲問公西玉泉怎麽辦。

    散開進山,是當時唯一的選擇。

    身後匪寇緊追不舍,跟在身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地減員。

    公西玉泉憑著直覺,帶著三皇子遊蕩在山中。

    期間三皇子實在走不動,就背著人逃。

    他是常年在軍營中摸爬滾打,熬出來的身子骨,壯實得很。

    三皇子卻是生長在皇宮中,嬌生慣養的皇子。

    江南正是多雨時節,連著淋了幾天的雨後,三皇子不出意外地得了風寒。

    燒得厲害。

    公西玉泉聚集了身邊最後的四個護衛,與他們約定好,朝著不同方向跑,混淆追擊他們的匪寇視聽。他在山中,依靠樹木的朝向,野草的長勢,判斷方向。

    這些都是他爹耳提麵命過的,當時說危急時刻能用來保命,他還不以為然。

    沒曾想現在果然用上了。

    公西玉泉在心裏感慨了一句,他爹果然有先見之明。

    幸好是瓜果豐盛的夏季,即便身上沒吃的,也能靠野果、野菜果腹。

    公西玉泉還模糊地記得,出發前,他娘特地帶著自己去野外,指認了些常見的藥材。

    他趁著找到個布滿蜘蛛網的山洞,去周圍采了幾株能用上的,摘了盔甲上的護心鏡作隔火用,撕了還算幹淨的裏衣,接了雨水熬藥。

    三皇子額頭有些燙,偶爾還有神誌清醒的時候,這讓公西玉泉放心許多。

    在山洞裏待了兩天,公西玉泉很快就想好了接下來的行動。

    他把盔甲和刀劍扔到很遠的地方,隻留一把匕首防身,又避開人煙,專挑無人難走的小路,能走水坑不走泥路,避免留下更多的痕跡。

    這次偷襲,若非有內部暴露行程,斷斷不可能成功。

    況且,公西玉泉還看出這些穿著破爛衣服的匪寇訓練有素,非尋常匪寇所能及。

    他不敢去找楚氏,怕他們就是細作,已然反水。

    也怕遇見隻會說本地方言的百姓去找匪寇報信,引來剿殺。

    先前已經遇到過一次了。

    唯一的選擇,就是入城,去找孟氏商行旗下的鋪子。

    孟氏商行的夥計,大都來自於收容當地老弱殘幼的慈幼堂。

    在慈幼堂被養著的時候,這些人會根據各自的興趣,學習不同的技能。

    孩子到了十五歲,就會給一筆安家銀子,讓他們離開。

    錢不多,就十兩銀,但足以應付第一年的生活所需了。

    離開慈幼堂的人,可以選擇進入孟氏商行旗下的各大鋪子工作,也可以另尋出路。

    出於對孟氏商行的信任,大都會繼續留在孟氏商行。

    這些人,是裴家的最忠心的鐵杆。

    隻要報出鎮國公府的名頭,公西玉泉相信一定能被收容。

    裴相以老鎮國公之徒代管孟家軍的事,裴孟兩家交好,天下皆知。

    公西玉泉站在山頂眺望不遠處,看似繁華的城池。

    那裏是他的目的地。

    大城池防備森嚴,不容易被攻破,起碼如今匪寇的能力,尚不足以打下。

    這裏,一定有孟氏商行的鋪子。

    哪怕有一所慈幼堂都好。

    公西玉泉將三皇子用藤蔓綁在身上,順著陡峭的懸崖,一點點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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