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打的是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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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源景在京中像無頭蒼蠅一樣連續忙碌了大半天,卻始終一無所獲。
不僅沒能查到針對自己幕後之人是誰,更查不到孟氏商行旗下的鋪子是被何方宵小下了黑手。
裴孟春嘴上說著不在意,實際上卻通過京兆尹,將他請去京兆府好幾回了。
偏此人在京中名聲好到不行,不少人聽說後,直接私下找到自己,讓自己好好盡力。
時間拖的越長,對高源景就越發不利。
連聖上見麵時,都過問了幾次。
不能再拖下去了!
高源景放下手裏的鞭子,從王府那間偏僻的逼仄屋子裏,麵如寒鐵。
守在門外,被割去舌頭的兩個太監,見主子出來,裏頭也沒有了聲息,會意地對視一眼,進去將房梁上的人放下來,一前一後地抬著人出來。
高源景回屋換下身上沾了血跡的衣服。
出來時,又是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坐在桌前,不停咬著指頭,用力之大,連血絲都滲出來了。
但高源景對此一無所覺。
裴孟春,裴孟春,裴孟春……
既然他解決不了問題,大可以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啊!
高源景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一直貼身服侍他的大太監,見主子終於露出了笑容,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主子笑出來,就意味著這些時日以來,他們提心吊膽的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
高源景匆匆離開王府,告了假,策馬離京,也不知去了何處。
裴孟春從崔伯嶂那裏得到這個消息後,若有所思。
他知道,等高源景回來後,就是對方的反擊開始了。
崔伯嶂數著銀票,在手裏拍了拍,心滿意足地小心收進自己荷包裏。
這些全都是他日後花在未婚妻身上的小金庫。
“怎麽了?想不到他會做什麽?”
崔伯嶂衝裴孟春挑了挑眉。
“要不要我再幫著你查一查?”
趁此機會,再敲他一筆。
裴孟春微微一笑。
“不必了。”
“我的私房錢所剩不多,禁不住你糟蹋了。”
崔伯嶂撇撇嘴。
“看你那小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多大方,實際也是個守財奴。”
裴孟春從他手裏拿回自己的錢袋子。
“沒法子,一家老小全靠我養活。不當個守財奴,還怎麽給蕭蕭買好看的衣裙,好吃的東西。”
“要是此番不是因蕭蕭的緣故,我又豈會花這麽多銀子,在你這個隻進不出的身上。”
崔伯嶂轉念一想,覺得裴孟春這話也沒錯。
若不是事涉裴蕭蕭,恐怕自己還不能從這個視妹如命的人手裏套到這麽多錢。
見好就收吧。
要為下回生意做打算。
崔伯嶂和裴孟春道了別,哼著小曲晃著自己的錢袋子離開。
他和裴孟春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彼此之間熟悉得很。
許多京中自己不能露麵的事,裴孟春都會拜托崔伯嶂代為出麵。
崔伯嶂出生在江南,他爹崔仁悅發跡前,他就已經知事了。
原本家中的生計就艱難,等他那個蠢妹妹出生後,就更難了。
為了緩解家裏的困難,崔伯嶂小小年紀就混跡在三教九流中,見縫插針地尋找賺錢機會。
靠著一張好皮相,再加上三寸不爛之舌的伶牙俐齒,還有行事利落的狠勁兒,眾人皆讚的口碑帶來不斷的回頭客。
崔伯嶂很快就在江南一帶混出了名氣。
當然,這些都是瞞著父母去做的,對他們說自己是在鎮上、城裏找到了臨時的活計。
崔仁悅跟著裴文運到了京城後,崔伯嶂看到了家境的改善,很是老實了一段時候。
不過在看到他娘跟妹妹,因為出身在京中受人欺負後,一直盤旋著的那股子勁兒,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對底層那些見不得光的太熟悉了,即便到了陌生的地盤,也能憑借伏低做小的姿態,很快與那些人打成一片。
不過三兩下,就解決了蔣燕娘和崔青卿的情況。
但凡傷害過她們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地被地痞流氓纏上。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裴蕭蕭與崔青卿交好。
崔伯嶂觀察了許久,見裴蕭蕭是真心待他妹妹,也會不遺餘力地護著妹妹,就不再管了。
但此時已經在京中闖出名堂的崔伯嶂,上船容易下船難,不得不繼續背著家裏,混跡底層,當個白手套。
不知道是不是在底層混久了,崔伯嶂對律法產生了興趣。
畢竟知法懂法,才能避開己身最大的麻煩。
他在律法上也的確有些天賦,幫著不少人躲過牢獄之災。
於是在京中就更有名氣了。
見不得人的名氣。
崔伯嶂也不在乎,比起自己現在所接觸到的明刀明槍,他爹在朝堂上所遭遇到的暗箭才是更讓人所不齒和難以防備的。
那也是未來,他要踏上的道路。
無論高源景在不在京城,裴孟春都照樣過著自己兩點一線的日子。
隻是多了個護草使者。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也不知王玄姬是如何說服家裏人,竟能允許她日日出府。
倒是馬車換了更低調的,上麵沒有王家的家徽,尋常人也認不出來。
可旁人認不出,裴孟春又豈會認不出來。
那輛馬車,曾經是自己跟在邊上,護著裏麵坐著的人許多年的。
裴孟春知道王玄姬的心思,不阻攔,也不殷勤。
他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卻管不了別人的心。
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隻要自己不給予絲毫回應,總有一日,她會在徹底失望後放棄的。
王玄姬將車簾從布換成了不那麽密實的竹簾,這樣她就能通過那些縫隙,看到前方騎著馬的裴孟春。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能不能喚回他的心。
隻是想為自己的一片真情,最後一搏。
不到黃河心不死。
隻要她的心還在為裴孟春跳動,她就絕不會放棄。
那日回去後,王玄姬就向家裏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想讓她如家中所願,聽從家中安排。
可以。
但是先讓自己對裴孟春死心。
否則,不會有哪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願意接納這樣的自己。
天家更不會。
長輩們思慮再三,對她進行了妥協。
當年退婚,他們也有責任。
何況,他們也是從王玄姬這個年紀過來的。
相府的大門被關上,裴孟春卻沒有立刻走。
他聽到門外的馬車離開,停下的腳步才重新邁開。
一道厚重的大門,隔絕了他們二人。
裴孟春十分耐心。
沒有耐心,在如戰場一般的商場上冒進,是會賠上全部身家的。
他等著高源景回京,給自己一個驚喜。
所幸,這一天來得不算太晚。
十日後,高源景帶著一輛馬車回來了。
馬車直接進了王府,裏麵坐著的人根本沒有露麵。
誰都不知道,高源景這是把誰給帶回來了。
裴孟春卻是通過崔伯嶂之口,知道了裏麵坐著的是誰。
崔伯嶂出於前麵坑了他不少錢,主動透露的消息。
聽完後,裴孟春險些笑出聲來。
“那就隨他去。”
崔伯嶂的臉都快扭曲了。
“你就不怕那個孕婦,真與相爺有關?”
這要是爆出來,可就是驚天醜聞啊。
裴孟春輕笑著搖頭。
“沒有這個可能。”
“所以我根本不必害怕。”
“我爹的孩子,隻有我和蕭蕭二人。”
“絕不可能再有第三個。”
裴孟春說得斬釘截鐵,崔伯嶂也不好堅持己見。
雖說是醜聞,但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等著看熱鬧就行。
那孕婦在廬江王府小住幾日,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安胎。
等再出現的時候,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渾身縞素,跪坐在相府門前捧著肚子哭天喊地。
聲音大得傳到了裴蕭蕭的耳朵裏。
困惑不解的裴蕭蕭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去請些和尚道士,來家裏做場法事。
怎麽今年他家和孩子特別有緣分?
先是年初,自己撞上了羅婉瑩,再是現在她爹撞上了個……她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婦人。
這運氣,簡直了。
他家這是流年不利,還是遇到了多子多福的好時候?
裴孟春攔住了想要衝出去理論的妹妹和孟白龜。
“這事你們不用管,邊上待著看熱鬧就行。”
這話一出,裴蕭蕭就知道她哥心裏有譜。
這孩子八成有問題。
也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用這種手段來陷害她爹。
孟白龜不明就裏,顯得猶為憂心忡忡。
“裴家哥哥,當真沒事嗎?”
“那個女子可是說了,裴叔叔對她見色起意,逼奸不成,就以公謀私害了她夫君性命,又奸汙了她,將身懷六甲的她送去外地待產。”
孟白龜一邊說,臉一邊不自然地扭曲起來。
這事說起來荒謬,但在不同的人眼中,就會有不同的解釋。
民間隻會當作談資,閑聊幾日後,就會在茶餘飯後換上更新鮮的。
在裴黨看來,不過是樁不值一提的風流韻事。
裴相當了多年鰥夫,難免有把持不住的時候。
這女子容貌稱不上最好,可也算是有些顏色的,再加上眉眼間與過世的孟夫人相似,說服力就更強了。
不過是想求個名分,將人納了當妾就是。
以公謀私倒是可大可小,但隻要流程沒出錯,裴黨有的是把握,把裴相摘出來。
落到政敵眼裏,光憑“以公謀私”四個字,就可以大做文章。
這是為數不多的,可以把裴文運拉下馬的好機會,怎可就此輕易放過?
哪怕這女子與裴文運從未見過,他們都要把這事給坐實了。
何況對方確有其名,其夫婿的確是因裴文運經手的案子處死。
那就更值得借題發揮了。
當這女子在相府露麵,把自己的經曆哭訴了一遍後,立馬就有彈劾裴文運的奏疏送入宮中。相府有人盯著,聖上是知道的,但從未想過他們的動作竟然快到這種地步。
前腳送來的奏疏,自己後腳才知道的八卦。
奏疏送入宮,是先經過裴文運的。
他也沒攔著,讓人照常送上去,自己再一次熟練地帶著草席,在大興宮前席槁待罪。
這次剛摘了官帽,官袍還沒脫,聖上就讓譚仕亮把人叫進去一探究竟。
“假的吧?”
“聖上英明。”
聖上長出一口氣,拍著自己的大腿。
“朕就說,你怎麽可能突然冒出個孩子來?”
“這些人呐,為了攻訐,當真是越發沒有底線了。”
裴文運向聖上行禮。
“言官明日應當就會發起對臣的彈劾,懇請陛下暫且允許臣歸家待罪。”
這是朝廷的流程,即便是宰相,受了彈劾,被人報官立案,都必須暫時停職,回家等著判案結果。
聖上對裴文運的清白毫不懷疑。
隻是幾天看不到罷了,過幾日,他又能讓美人宰輔陪自己用膳。
“也好,權當是給自己放了假。你回家後好好休息。”
“諾。”
不等第二天,雪花般的奏疏已經飄入宮中。
彈劾裴文運的,為裴文運求情的,嚴辭申明裴文運不會做這種事的,幾乎要把大興宮給淹沒了。
批閱奏疏的鄔皇後讓人將這些奏疏全都挑出來,擺到一邊讓聖上當樂子看。
聖上一開始還看得興致勃勃,等多看了幾封,就沒了興趣。
彈劾裴文運的,來來回回還是那麽老幾樣,三板斧。
出身流氓,卑微至極,手段狠辣,不近人情,巧舌如簧,是為佞臣。
回回都是這一套,聖上耳朵都起繭子了。
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聖上特地讓譚仕亮去了一趟禦史台,讓人抓緊時間審案,他想知道內裏乾坤。
急著知道結果的,不獨聖上。
也就是裴蕭蕭這些時日,被她哥關在相府,不許出門。
否則不知道相府外有多少人見了麵,會奚落譏諷她。
看曾經的天之驕女,被打落塵埃,心裏比夏天喝了一大碗冰鎮花露還舒坦。
韓長祚悶不作聲地坑了幾個傳得最過分的,日日公主府、相府、禦史台,三點一線來回跑。
就連長公主都覺得兒子整日不著家,公主府冷清了不少。
想罵,罵不出口。
人家替老丈人和口頭上的未婚妻做些事,出些力,她這個做親家的隻有支持的份。
禦史台審理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請裴文運出麵的人也到了相府。
裴文運在禦史台,時隔多年,與那個婦人重聚。
本著良善之心,裴文運決定給人最後一次機會。
“你明知事實如何,還執意如此嗎?”
那婦人抱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在裴文運的目光中瑟縮。
想起高源景對自己說的話,膽子又大了起來,硬著頭皮迎上裴文運探究的目光。
“事實如何,相爺心裏清楚,妾身心裏也清楚。”
“這孩子,本就是相爺的。”
裴文運若有所思地朝她的肚子看了一眼,點點頭。
“你既然如此篤定,那便好。”
說罷,頭也不回地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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