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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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玨被韓長祚和裴蕭蕭定親的事,直接氣得昏了頭腦。

    她本以為自己再等一等,矜持一番後,讓母親去和長公主說和,直接將親事給定下就行。

    總不能自己上趕著吧?

    女子還是矜持為好,要不然人還以為自己不值錢,上趕著嫁呢。

    濟陽公府的女兒,雖非金枝玉葉,放眼京城,那也稱得上是金貴。

    可她的矜持,等來的卻是韓長祚和裴蕭蕭的定親。

    長公主當著幾家夫人,親口說的。

    絕不會有假!

    濟陽公夫人當天就聽到了消息,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先前完全沒聽說,長公主之前一段時候,可是日日都在相看。

    怎麽……眨眼的功夫,這就定親了?

    這……

    那自家的謀劃,怎麽辦?

    到頭來,全都打了水漂?

    江玨也愣住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在反複追問確定後,陰沉著臉,直接回去自己院子裏,將所有服侍自己的下人全都趕了出去,關上房門。

    婢女們心驚膽戰地站在院子裏曬太陽,聽著屋裏不時傳來的器皿被砸的聲音,肩膀一顫一顫的。

    二小姐可不是什麽好脾性的人,平日裏打罵下人,都是常事。

    如今因著府裏想將大小姐捧上太子妃的位置,勒令二小姐收斂收斂脾氣。

    二小姐倒是沒再對著她們這些下人發脾氣。

    可屋子裏的東西,全是三天兩頭地換。

    夫人私下都抱怨過好幾次了,說二小姐房裏的東西更換太頻繁。

    卻又怕不讓二小姐砸東西,會繼續拿她們這些下人出氣,回頭傳到宮裏去,讓大小姐落選。

    江玨砸完房裏所有的東西,還不解氣。

    一扭頭,看著拔步床上的案桌,衝過去,舉起案桌,朝地上一砸。

    案桌登時摔破了一個角。

    裴蕭蕭……韓長祚……

    江玨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一次又一次地,在心裏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名字。

    房門被打開,江玨冷著臉讓婢女們進去收拾東西。

    屋子裏一片狼藉。

    繡墩全都被踢翻在地,桌上瓷器全都被砸了個粉碎,桌子也被移了位置。

    幔帳也被扯了下來,扔在地上被踩得全是鞋印。

    婢女們戰戰兢兢地在江玨眼皮子底下,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根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呼吸也放到最輕。

    生怕惹怒了江玨。

    她們好不容易,才過上這樣不挨打的日子。

    江玨想挑刺,卻又牢記著母親和姐姐對自己說的話,冷哼一聲,直接出了院子。

    去了母親的院子後,發現姐姐也在,母女倆不知道在商量什麽。

    濟陽公夫人見江玨來了,便招呼她坐下。

    “宣泄也宣泄過了,總能心平氣和地商量接下來的事吧?”

    江瑤看著妹妹還沒消氣的樣子,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你這般沉不住氣,回頭到了宮裏,見了皇後娘娘,準會讓娘娘覺著咱們家的家教不行。”

    “阿玨,姐姐知道你現在不好受。暫時收斂著些,等事情全都塵埃落定,再想發作也不遲。”

    江玨用力地磨著後槽牙。

    “長公主這是將咱們當猴兒耍著玩兒呢!”

    “前腳相看頻頻,今日見這家的姑娘,明日見那家的閨秀。”

    “最後定的卻是裴蕭蕭!”

    “既然早就有意結親,為何還要裝出這副模樣?”

    江瑤卻搖搖頭。

    “恐怕長公主相看為真,可做母親的,到底磨不過兒子。”

    她意有所指地提起春狩時的事。

    “韓公子春狩時,馴服馬王後,不是當著眾人的麵,直接就送給了裴蕭蕭嗎?”

    “想來早就對其有意。”

    “如今見長公主要為自己娶別的女子,自然心裏著急,定然會使盡百般手段,讓長公主點頭應下。”

    “之前一段時候,長公主不是日日住在宮裏,聽說還圍著裴相轉。”

    “起先眾人都以為,長公主是為了韓公子封王一事,欲借裴相之手,達成目的。”

    “現在看來,倒是為了這樁婚事。”

    “長公主磨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何況她的身份又擺那兒,誰敢對她不敬?”

    “不過裴相竟然能答應,的確是出人意料。”

    還以為裴文運能撐過去呢,不曾想還是輸了一籌。

    濟陽公夫人手指下意識地撥動著手中的檀香木珠串。

    江瑤皺了下眉。

    “娘,先前你與妹妹曾經商議過,預備將此事告知皇後娘娘,眼下恐怕正是時機。”

    “既然不能與韓家結親,那就設法降低長公主在皇後那裏的話語權。”

    “此事事關重大,聖上或許會因為心軟,惦記著手足之情,既往不咎。”

    “可皇後可不會。韓長祚的欺瞞,可是直接踩著皇後的死線。她豈能忍?”

    濟陽公夫人快速地撥動著手中的珠串,心裏拿不定主意。

    江玨卻站在姐姐這邊。

    “娘,姐姐說的對。”

    “既然得不到長公主的支持,那就不能讓那些與長公主交好的人家,在這次選擇太子妃的事上落著好。”濟陽公府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女兒們的勸說,讓濟陽公夫人下定了決心。

    她高聲將自己的陪嫁嬤嬤叫進來,讓她往宮裏遞牌子。

    這幾日入宮的女眷多,濟陽公府入宮請見,也不算招人顯眼。

    鄔皇後準許的消息,很快就傳入濟陽公府,上下立刻忙碌起來。

    這次入宮,一是為了離間帝後與長公主,第二,則是繼續在鄔皇後麵前賣乖討好,給自家女兒增加選中的可能。

    倘若帝後果真能被她們離間成功,那競爭對手,一下就少了好些個。

    濟陽公夫人帶著兩個女兒,忐忑又激動地坐上入宮的馬車。

    路上,濟陽公夫人反複叮囑兩個女兒,見了鄔皇後,千萬要謹言慎行,萬萬不能讓鄔皇後對濟陽公府感到厭棄。

    鄔皇後可是有朱批之權的,與旁的皇後都不同。

    若是換作別的皇後,至多隻是女眷有事。

    可犯到鄔皇後手裏,那是會影響濟陽公往後仕途的。

    即便濟陽公如今在江南平叛,可他並非裴文運這等不能替代的人物。

    鄔皇後真有心,想要讓濟陽公坐冷板凳,有的是招數。

    平叛國內之功,又豈能比得上力挽狂瀾,延長國祚的殊勳。

    與母親的想法不同,江瑤焦慮的地方,在於鄔皇後始終都對每一個人選都一視同仁。

    並未表現出更親近誰,也未表現出更厭惡誰。

    讓人無從下手。

    江瑤的這種不安感,幾乎到達了極限。

    她自然清楚,這次向鄔皇後透露韓長祚的實情,挑撥帝後與長公主之間的感情,是兵行險招。

    但她如今已是病急亂投醫,硬著頭皮走在這條荊棘路上。

    鄔皇後見了濟陽公府的三位女眷,還是老樣子。

    既不顯得特別親近,又不顯得格外疏離。

    拿捏著不遠不近的分寸。

    這樣的態度,讓江瑤越發急切起來。

    濟陽公夫人朝女兒使了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在心中整理了下措辭後,她請鄔皇後將宮人們屏退。

    鄔皇後抬起眼,順著她的心意,連餘海月都沒留下,直接讓人離開。

    “說吧,是什麽大事。”

    濟陽公夫人不太頂得住鄔皇後的駭人氣勢,強笑了一聲。

    “也並非什麽大事……”

    “既然不是大事,那濟陽公夫人就帶著兩位小姐回去吧。本宮還要忙著政務。”

    鄔皇後最煩這種客套話。

    以為她每天大把時間用在風花雪月上是嗎?

    知道她有多忙嗎?

    還是和裴家的人打交道來得愉快。

    眼見著鄔皇後就要把人重新叫回來,濟陽公夫人慌了神。

    江瑤按住母親的手,心中一歎。

    母親到現在,都還沒摸清楚鄔皇後的脾氣。

    江瑤上前,對著鄔皇後盈盈一拜。

    “娘娘,臣女有事要稟。”

    “說。”

    鄔皇後已經非常不耐煩了,耐著性子在應付她們。

    “七夕第二天,臣女的妹妹隨臣女母親前往京郊的廟宇相看,不料卻發現裴相一家也在。”

    鄔皇後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裴家每年都會在七夕第二天去廟裏,這事京城人人皆知,不是什麽新鮮事。

    更稱不上大事。

    江瑤的重點一定在後麵。

    “臣女的妹妹無意中發現,裴相與裴公子、餘姚縣主在廟中的廂房內密談。”

    她停頓了一下,擺出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看得鄔皇後心裏厭煩極了。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回家去。

    在自己麵前演什麽呢?

    宮裏日日都能見著的戲碼,她都看膩了好不好。

    但麵上,依然裝作細聽的模樣。

    江瑤拿不準鄔皇後的心思,隻能接著說下去。

    “裴相三人,在房內談論韓公子的事。”

    “娘娘,韓公子這麽多年來,一直隱瞞自己並非癡傻的情況。”

    “臣女的妹妹與臣女母親商議後,不敢打草驚蛇,隻得匆匆回家,深覺此事事關重大,也不敢輕易告知旁人。”

    “而今,餘姚縣主與韓公子定親,興許……其中另有蹊蹺也說不定。”

    江瑤輕輕拎起裙子,跪下朝鄔皇後磕了個頭。

    “臣女父親而今遠赴江南平叛,家中沒有頂梁柱拿個主意。思來想去,還是入宮將實情告訴娘娘,全由娘娘定奪。”

    江瑤到底年紀輕,即便有些城府,也容易在臉上透出幾分,哪裏能與鄔皇後相比。

    鄔皇後突然聽聞,心中自然猶如波濤萬丈,震驚萬分。

    韓長祚身負北戎血脈,天然與皇位無緣,還過繼給了長公主。

    他怎麽都站不到太子的位置,成為不了大晉的君王。

    可是,北戎呢?

    神智正常的他,是不是會回到北戎去,成為大晉新的敵人?

    但比起這些,鄔皇後更清楚,也更痛恨濟陽公府的人把自己當成是傻子,拿她當槍使。

    真以為自己看不出來是怎麽回事嗎?

    真以為她不知道,那天濟陽公夫人和次女前往京郊寺廟,是和誰相看嗎?早不說晚不說,如今裴韓兩家定親,突然跳出來,找自己告狀,圖的是什麽?

    除此之外,鄔皇後心裏已經將江瑤排除在了太子妃的人選之外。

    她固然喜歡有些心機手段的女子。

    一個天真單純的女子,是坐不穩太子妃這位置,更坐不穩後位。

    後宮不穩,會給太子帶來數不盡的麻煩事。

    但鄔皇後不喜歡江瑤的自作聰明,自以為是,仿佛天下事盡在其手翻雲覆雨。

    有野心是好事。

    但野心太大,就不好了。

    鄔皇後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媳婦,是一個在宮中待久了之後,滋生出與自己相同的野心。

    “此事本宮已是知曉。你們回去吧。本宮自會將此事處理妥當。”

    又把餘海月從外麵叫進來,去庫房取了東西,賞賜給濟陽公府的三位女眷。

    濟陽公夫人眼睛一亮,歡歡喜喜地帶著賞賜回了家。

    鄔皇後轉頭就去見了正在逗鳥的聖上,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全都告訴他。

    “陛下看看,當年做的都是什麽事!”

    “宸妃本就無錯,陛下還冷著她,以至於她所出的皇子都受到苛待,不得不過繼給幼猊,裝作癡傻的模樣保命。”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門婚事,都還有人找到妾身來上眼藥。”

    聖上皺著眉,將手中的鳥食丟了,拍拍手上的鳥食屑。

    “這江澤是怎麽回事?”

    “怎麽由得自家妻女如此搬弄是非?算盤珠子都打到宮裏來了?”

    “平時怎麽教的女兒?”

    “皇後,這樣的女子可萬萬不能選。免得往後後院不寧。”

    鄔皇後歎了一聲。

    “誰說不是呢。原先妾身瞧著濟陽公府的兩個女兒身體還算康健,可以觀望觀望。”

    “如今看來,容貌倒是不錯,就是品性怕是不成。”

    鄔皇後說得婉轉,聖上說話可沒這麽好聽了。

    “這等品性,手中真有了權勢還了得?怕不是整日想著要害這個害那個。”

    “皇後啊,太子固然年歲大了些,但還等得起。你需仔細挑選好了,萬萬不能將那些個佛口蛇心的娶進來。”

    鄔皇後笑吟吟地應下。

    “那是自然。妾身不僅是在挑兒媳婦,也是在為大晉擇選日後的皇後,豈能不上心?”

    聖上“嗯”了一聲。

    鄔皇後辦事,他是放心的,政事交給她之後,就沒出過什麽大錯。。

    這也是自己願意由著她,護著她的原因。

    沒了鄔皇後,他的日子可不如現在這般逍遙。

    更不能抽出時間來,去聽聽這天下的奇聞異事。

    自己困於宮中,不能靠自己去丈量這天下,增己身見聞,唯有多聽聽旁人的事,知曉隱秘,窺探人心。

    濟陽公府的女眷們興高采烈地到家後,還不忘將鄔皇後的賞賜拿出來反複把玩。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江瑤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起來。

    她慢慢放下手裏的翡翠彌勒佛,怔愣地坐下。

    兩行清淚,自臉上滑落。

    濟陽公夫人不明就裏,趕緊上前關懷。

    “這是怎麽了?”

    “娘娘都賞賜了這麽些個貴重東西下來,怎麽還哭了呢?”

    江玨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沒明白其中蹊蹺。

    江瑤緩緩指著那彌勒佛。

    “娘……女兒,落選了。”

    濟陽公夫人看了看彌勒佛,又看了看女兒,滿是糊塗。

    “翡翠以綠為尊,可本朝著綠為賤籍。”

    “若娘娘有意於我,自當以白玉觀音相贈,以作暗示。”

    “觀音有多子之意,而彌勒在佛經中,有先於佛祖涅盤的故事。”

    “涅盤,即身心俱滅,一切無有之意。”

    江瑤盯著那尊不停朝自己笑著的翡翠彌勒佛擺件,隻覺得刺眼。

    濟陽公夫人愣愣地順著女兒的目光看去,眼淚已經不自覺地掉下來。

    這麽說來……她們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全是一場空了?

    濟陽公夫人不願相信女兒的話。

    她的長女固然聰慧,可也沒到能揣摩清楚鄔皇後想法的地步。

    這、這一定是假的。

    是女兒想得太多了。

    這說法,這解釋……何以牽強?!

    她不信!

    可接下來,無論濟陽公夫人怎麽向宮裏遞牌子,都沒能傳來恩準的信兒。

    江瑤把自己關在房裏,誰也不見。

    濟陽公夫人一病不起。

    徒留江玨兩頭跑著,心力交瘁。

    對裴蕭蕭和韓長祚的恨意更盛。

    若非他們,姐姐定然是能被選中的!

    江玨恨毒了他們,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報複回去。

    她不如姐姐聰明,想不到那麽些個點子。

    隻能暫且忍下氣,等姐姐重振旗鼓後,扳回一城。

    濟陽公府又豈能平白無故地吃了這虧?!

    她們並沒有說錯。

    韓長祚本就是裝成個傻子,欺騙了所有人。

    這是實情。

    也沒有做錯什麽。

    這樣的事,告訴鄔皇後,讓她有所提防,難道有錯嗎?

    不念她們的好,給點破爛玩意兒就直接打發了。

    真當她們濟陽公府是叫花子不成?!

    江玨越想越氣,終於沒能按捺得住。

    她院中的下人,重新帶了傷,恢複過往的日子。

    濟陽公夫人無力管教,隻能由得江玨去。

    她躺在床上這麽多日,始終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們走的這步棋,會是一步臭棋。

    明明,明明應該是能盤活整個棋局的妙手才對。

    想明白的江瑤卻一直在房內枯坐不見人。

    她想到了鄔容琴。

    嘴角輕輕扯動,露出個嘲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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