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告小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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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捱到宮宴結束,長公主讓兒子自己回去公主府,自己借口在宮中留宿。

    見雍王和雍王妃也要離開,她明目張膽地瞪了一眼高源景。

    “我也好些年沒見雍王了,三哥,不如就留他們在宮中住下吧,正好我也想知道雍王封地的風土人情。”

    對這個自己帶大的妹妹,聖上向來是有求必應。

    何況自己也想多看看兒子。

    鄔皇後心裏有數得很,方才長公主瞪廬江王的那一眼可太明顯了。

    她對聖上道:“妾身本也是如此想的,隻是唯恐不合禮數。正想著如何同陛下提呢,長公主倒是先說了。”

    說著,她掃了眼餘海月。

    餘海月會意地閉了閉眼。

    “是啊,雍王還沒到的時候,娘娘就囑咐奴婢將雍王出宮前住的安仁殿給收拾出來,屆時雍王和雍王妃入京後,就在宮中住下。”

    “既然已經收拾出來了,老大,你就先帶著雍王妃在宮裏住下。”

    聖上對鄔皇後十分滿意。

    這是想到自己心坎裏頭去了。

    正月裏,自己就少去容琴那邊,多陪陪皇後吧。

    這些時日也是冷落她了。

    聖上心虛地朝鄔皇後笑了一下。

    鄔皇後毫無所覺,照樣落落大方地回以一笑。

    反正魏國公府馬上就要辦喪事了,自己如今的一塊心病即將去除。

    聖上往後再想見容琴,恐怕也見不著了,隻能睹物思人。

    如此想著,鄔皇後不由將目光落在了正在和雍王說話的太子身上,心中輕輕一歎。

    不知道是不是魏國公府幹下的惡心事,反倒讓太子有了危機感。

    鄔皇後明顯感覺到了太子身上的變化。

    這種變化在鄔皇後看來是好的一麵,甚至急功近利地覺得還遠遠不夠。

    不過對於太子而言,如今應當心力交瘁,極為不安。

    無妨,這種日子等他過慣了,也就好了。

    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是再別扭,也得習以為常。

    長公主回到自己的殿中,等了會兒,立刻帶著明玉著急忙慌地趕去見聖上。

    今夜她三哥留宿皇後那裏,正好,自己還省得再說一回。

    長公主到的時候,聖上正和鄔皇後討論著太子的婚事何時宣布。

    譚仕亮耳朵一動,臉微微側向後方,見自己的一個徒孫踩著小步匆匆進來。

    雖然靴子踩在地毯上的聲音很輕,但他還是聽見了。

    譚仕亮略一蹙眉。

    這步子呐,還得接著練。

    他看了眼聚精會神在討論的聖上,壓了壓腰,去見等著自己的徒孫。

    “何事?”

    “長公主殿下求見。”

    譚仕亮又朝聖上那頭看了眼。

    “我這去稟告聖上。”

    譚仕亮重新回到聖上身邊,並未立刻說長公主在外頭等著。

    而是等聖上和鄔皇後又說了幾句話,才開口。

    “陛下,方才底下人來報,說長公主在外頭求見陛下和娘娘。”

    聖上一扭頭。

    “怎麽不趕緊將她領進來?就這麽在外頭幹等著?”

    “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譚仕亮賠著笑。

    “是奴才的不是,奴才這就親自去接長公主殿下進來。”

    “快著些!”

    譚仕亮一走,鄔皇後也看了看身邊服侍的餘海月。

    “你也跟著一道去。豈能怠慢了長公主。”

    “諾。”

    身邊沒了兩個燈籠,鄔皇後才慢慢悠悠地對聖上說出自己在宮宴上的發現。

    “……指不定幼猊就是來告老十四的狀。也不知這回老十四又對阿祚幹了些什麽。”

    聖上哂笑。

    “老十四就是身邊沒個管著他的人——對了,他都回來有半年了吧?皇後可曾相中了誰家女郎?”

    鄔皇後抿了抿嘴,無奈笑道:“還不曾。”

    “主要去歲事多。先是江南民變,又是西南查案,單單這兩樁,就攪得朝堂不安寧。”

    “後來又忙著太子的婚事。總不好讓老十四越過太子去。”

    份量不一樣。

    雖說輩分是叔侄,可一個是國本,一個是閑王,誰在先誰在後,一目了然。

    聖上對此也沒有異議。

    “那就隻能再往後頭拖一拖了。不過今年必須得定下來了。”

    “妾身明白。”

    譚仕亮快走到門邊,卻聽見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扭頭去看,卻見是捧著手爐的餘海月。

    “娘娘叫你來的?”

    餘海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隻許你在長公主那頭賣乖,不許我在長公主麵前討好?”

    “有點好事就想著獨吞!”

    譚仕亮嘿嘿一笑。

    “我這不是上了年歲,快出宮了嗎?想著賣長公主個好,回頭讓聖上打發我去公主府伺候。”

    “你倒是想得不錯,長公主是個好性兒,不磋磨人,宮裏誰不想去公主府服侍。”

    譚仕亮長歎一聲,在冬夜中哈出一口氣。

    “可不是嘛。在宮裏提心吊膽了一輩子,想著臨老了,便是服侍人,也好鬆快些。”兩人說著話,就到了門邊。

    長公主自然不會在殿外吹北風,自有鄔皇後殿中的宮人將這位聖上的心尖尖給帶進殿來,隻是不得聖上開口,隻能在殿門口站著。

    譚仕亮臉上堆著笑,迎上前去。

    “殿下怎得這樣晚了還過來?陛下正在同娘娘商議太子的婚事。”

    餘海月將捧著的手爐遞過去,好讓長公主換個新的。

    “定了楚賢妃的侄女兒,許是過了年就要對外宣召下旨。”

    他二人心裏打的什麽主意,長公主心裏一清二楚。

    聖上正在與鄔皇後商議太子的婚事,這是喜事,必定心情不錯,自己這會兒去,不會觸黴頭。

    二來則是告訴自己,太子妃人選已定,可以和楚妃,還有楚氏多走動走動,打好關係。

    長公主笑著伸手遙指了他們兩個的額頭。

    “一個兩個,都跟鬼靈精似的。放心吧,回頭有什麽求到我這頭的,隻要不過分,我都允了你們。”

    “那奴才就先謝過殿下了。”

    “奴婢也謝過殿下寬宏大量。”

    長公主笑吟吟地進去,身上裹著的披風叫裏頭服侍的宮人解了。

    “三哥,皇後。”

    “幼猊來啦,這麽晚,過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聖上促狹地看著她。

    “可是老十四又欺負阿祚了?”

    長公主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沒了。

    “他這回膽子可是大了,欺負阿祚他尚覺得不過癮。”

    她冷哼一聲。

    “如今京城內外,怕是天家的名聲都要叫他給敗得一幹二淨了!”

    聖上和鄔皇後對視一眼,神色凝重起來。

    “怎麽回事?說說。”

    長公主下巴一揚,直接開始告狀。

    “廬江王府經常找京城的人牙子買人,這事兒三哥你知道嗎?”

    “知道。”

    聖上早先還問過高源景這事,奇怪他一個人怎麽需要這麽多人服侍。

    當時高源景說的是,先前的那些人服侍得不好,所以才時常汰換。

    “他是不是對三哥你說,服侍的人不盡心,所以總得買人?”

    “是啊。”

    “那三哥可曾問過他,前麵那些買回來的人,全都上哪兒去了?”

    “宗人府應當在年前有賬冊送進宮來吧?皇後應當是看過的。廬江王府的開支可有超額許多?”

    這個的確是過了鄔皇後的手。

    她回憶了下。

    “不曾。”

    長公主一攤手。

    “那就奇了怪了。莫非老十四買回府裏的人,個個都是自覺服侍得不夠好,是以連月錢都不要的聖人嗎?”

    “京中教化竟然已經到了這等地步?”

    “三哥沒好好嘉獎京兆尹?這麽大的教化之功,怎麽也得連升三級,蔭一子,再給個散官職吧?”

    長公主的語氣不無嘲諷。

    “我瞧著,裴文運當年任京兆尹的時候,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功績。他的開府儀同三司,不如直接讓給京兆尹得了。”

    長公主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聖上和鄔皇後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聖上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重重一拍拔步床上的案桌。

    “他這是故態複萌了是不是?!”

    “此番回京,我見他連教坊司都不曾去,還以為他這是改好了,沒曾想竟然是偷著將人弄進府裏頭,瞞著眾人的眼睛在幹這事!”

    聖上顯然氣得不輕,整張臉都通紅,頭疼欲裂,視線開始逐漸模糊起來。

    他用力按著不斷跳動著的太陽穴那裏的青筋,發出陣陣呻吟。

    這副模樣叫長公主和鄔皇後都給嚇壞了,連聲叫宮人去請太醫過來。

    殿內一通忙亂,宮人進出不斷,有時還會因為步履太過匆忙,而撞在一起。

    長公主含著淚,挨著床邊坐下,握著不斷呻吟的聖上的手。

    “都怪我!都怪我!”

    “正月裏頭呢,跟三哥你說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做什麽?”

    “三哥,你頭還疼不疼?能看得見我嗎?”

    “三哥!三哥!”

    聖上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努力想要說些話,安慰哭得泣不成聲的妹妹。

    但卻說不出一個字。

    頭實在是太疼了。

    他隻能用力握緊妹妹的手,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她,自己很好,不會有事,別哭了,小獅子一哭,三哥的心裏頭就疼。

    鄔皇後沒在裏頭陪著。

    出了這樣的事,她是最忙碌的那個。

    既然封鎖聖上發病的消息,不許宮人泄露宮中秘辛,又要等待太醫的到來,同時還需要叫人去一趟自己心腹家中,徹查高源景之事。

    一樁樁,一件件,從鄔皇後的嘴裏有條不紊地發出號令。

    等宮人們開始重新鎮定後,鄔皇後暗自提著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她想了想,叫來譚仕亮,讓他去一趟東宮,把太子叫過來。

    聖上病倒,太子這個做兒子自然應當在跟前侍疾。

    這是刷好感的最好方式。

    再者……若有萬一,還需太子監國。

    此時此刻,太子必須過來,必須守在這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譚仕亮臨走前,鄔皇後還特地叮囑他一句。

    “勿要驚動宮中其餘人,除了太子外,諸皇子、公主,皆不許告訴。”

    “諾,老奴這就去。”

    譚仕亮兩條老腿跑得飛快,徒子徒孫一個都沒帶,自己親自前往東宮。

    到了東宮外頭,他看見裏頭燈火通明,心裏“咯噔”一下。

    太子這個時辰還沒睡,再加上今日雍王在宮中住下,說不得就是兄弟兩個在秉燭夜談。

    譚仕亮站在東宮前麵,定了定神,才用古井無波的聲音叫門。

    “殿下可歇下了?娘娘差奴才來跑一趟,請殿下過去。”

    裏麵很快就開了門,出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

    “老祖宗,怎麽是您親自來的呀?其餘哥哥弟弟也不幫襯著您老,這才下過雪,要是摔著老祖宗了可不得行。”

    譚仕亮心裏著急,臉上還嗬嗬笑著,摸了摸那小太監的臉。

    “知道你是個懂事貼心的。”

    “這不是今兒夜裏頭,陛下歇在皇後娘娘那處嗎?娘娘差遣我跑一趟,我能推得了?能交給旁的人去做?”

    那小太監點點頭,提著手裏的燈籠給譚仕亮照路。

    “老祖宗您小心著些,仔細別摔著了。”

    “哎——”

    譚仕亮臉上笑嗬嗬的,眼睛卻一直緊盯著東宮主殿的大門。

    在他進來的時候,已經有人進去報信了,如今太子應當知道自己過來了。

    果不其然,譚仕亮還沒走上台階,穿戴齊整的太子就已經出來了。

    “譚公公,這麽晚了,母後喚我過去,可是有要事商議?”

    譚仕亮看也沒看太子身邊的雍王,上前彎腰行了個禮,這才慢悠悠地開始說話。

    “這不是陛下今兒個歇在娘娘那處,正好談及太子妃的事。”

    “陛下的性子,太子殿下是知道的。想一出是一出,跟小孩兒似的。”

    “這不,讓太子殿下過去一趟,說說太子妃的事兒呢。”

    太子羞赧地看了眼身邊用戲謔目光看自己的大哥。

    “太子妃的事也不是要緊事,就不能明日再談嗎?今夜我同大哥正在談別的……”

    譚仕亮笑道:“這怕是不行,皇後娘娘可是囑咐過奴才,務必要將太子殿下領了去——殿下,陛下可還等著呢。”

    見狀,雍王主動提出離開。

    “正好,夜已是深了。雍王妃頭一回到京城,又是第一次在宮裏住,我心中也不放心。”

    “太子自去見皇後便是,我回去看看雍王妃。”

    “也好。”

    “大哥,我送送你。”

    太子攙著雍王下了台階,一路將他送到東宮門口,目送著他離開。

    “走吧。”

    譚仕亮提著燈籠,湊近太子,低聲用飛快地語速將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

    “長公主深夜去尋了陛下跟娘娘,說了廬江王在宮外的不法事,將陛下給氣著了,已是叫了太醫。”

    太子麵色一寒,方才還帶著羞意的腳步,突然加快。

    “速速去母後那處。”

    他沒怪譚仕亮方才不說實情。

    大哥在自己這兒,他說不出口。

    母後定然是在他來東宮前,囑咐過的。

    如今事情還被母後壓著,且鬧不出來。

    就是不知明日父皇的情形如何。

    一旦父皇倒下,自己就要擔起監國之任了。

    站在鄔皇後的寢殿門前,太子深吸一口氣,衝進宮人已經撩開厚簾子的寢殿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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