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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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裏的燈影搖晃,不辨晝夜。

    道慈站起身,披上重新取來的袈裟。

    整儀容,正神姿。

    他這幾日又清瘦了許多,盡管內外穿了數層衣服,袈裟也依然顯得寬大。

    長長的影子隨燈火搖曳,倒映在山洞石壁上。

    他伸手過去,從清衍手中接過禪杖。

    “師兄”。

    清衍跟在他後麵走了幾步,忍不住開口。

    “要不,再等等,等齊施主回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時候,會把希望寄托在齊酥身上。

    “放心,”道慈對他溫和笑了笑。

    “我手有籌碼,尚不到死境。”

    算算看,雪下了這麽多場。

    雍州兵亂隻怕很快就會來了。

    南疆,晏朝與楚國的戰事打了三年還未平定。

    入冬以來,北庭又在邊境攪起兵禍。西北雍州一旦陷入戰事,魏昭分身乏術,無力重開戰場。

    雍州無主,淪為飛地。

    這便是他一直等待的底牌。

    既然佛無法渡世人,那便以世俗的方法來渡世人。

    …

    道慈摸了摸清衍的腦袋,目光柔和。

    “俗家來算,你尚未過十五歲的生辰。”

    清衍眼圈一紅,“師兄你都還記得。”

    道慈:“我走後,好好跟著須普陀大師學佛法。我譯完的經卷都還在華曇寺,尋找時機取出來,送至東都白塔寺,會有人核檢校正。”

    清衍一一應下。

    “師兄可還有其它吩咐?”

    道慈搖搖頭,手拿禪杖,就那麽獨自走出山洞裏。

    有無數雙眼睛目送著他離開。

    卻沒有人能讓他改變心意。

    他去奔赴他的道。

    。

    最後一抹殘陽的餘暉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時候。

    禪杖叮鈴清脆的聲音劃破華曇寺的寂靜。

    白袍僧人穿越重重殿閣,行至大雄寶殿之外,雙手合十。

    長念佛號:

    “阿彌陀佛。”

    殿前盤膝打坐的百十名和尚亦跟著雙手合十。

    慈悲而歎:“阿彌陀佛——”

    為得**,舍身地獄。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

    王太監睜開混沌的眼睛。

    皮笑肉不笑地望著道慈。

    “殿下這是去了哪裏?老奴攜帶陛下的旨意,都留不住殿下了啊。”

    過了午後氣溫轉涼,他腳下早已放著一盆火炭。

    華曇寺的大小和尚,卻是在石頭地麵上,盤膝打坐了一下午。

    一旁的秦商笑道:“到底是道慈禪師,菩提心腸。怎麽忍心這全寺的和尚都因他而蒙難呢?”

    王太監冷笑:“這還要多虧了你出的好主意。”

    年輕的白衣僧人手持禪杖,清朗目光越過王太監,落在秦商身上。

    “施主龍章鳳姿,出身高貴,何必自誤?”

    秦商目光閃了閃,笑道:

    “大師這話我怎麽聽不懂?”

    白衣僧人:“天色已晚,各位師兄長坐已久,能否讓他們暫且回房?”

    秦商笑道:“自然,倒是耽誤各位大師的晚課了。”

    王太監陰惻惻望著他。

    “你既回來了,想必已想好要怎麽做了吧?”

    白衣僧對他合十一禮。

    “貧僧,願回帝京。”

    秦商笑道:“看看,一番波折,大師反倒悟了。”

    王太監冷笑。

    “也好。也教你明白,縱你有些能耐,也逃不過陛下的天授之威。”

    。

    道慈既已回轉心意,這破廟也無需再住下去了。

    王太監便打算,連夜帶道慈離開。

    雖說要走,車馬置備也要費些時間。

    王太監便在大雄寶殿內烤著火等待。

    小太監托著一盞熱茶並一碟點心進來。

    覷見四下無人,方才開口說話。

    “大人,那秦商不過一個千戶,竟如此囂張,膽敢威脅於您。”

    大人本想借著和尚離去,悄無聲息將他抹殺掉,永絕陛下心中的後患。

    誰料那繡衣使千戶竟不願意。

    逼迫說若是尋不回和尚,便要上書朝廷,告知是王大人有意放跑和尚。

    他的確抓住了一些端倪,迫得大人,不得不鬆口。

    王太監冷笑。

    “他狗膽包天,惦念自己的功勞,還妄想升遷。且等著吧。這以華曇寺諸僧的性命威逼佛子還俗的罪名,他是背定了。”

    到了京都,還不一定誰被祭天呢。

    王太監啐了一口,端起茶盞。

    許是心中大石落定,這茶也變得格外可口起來。

    “陛下本還有些疑心,玄鳥衛是不是在雲崢手上。”

    小太監吃了一驚。

    “玄鳥衛?前周朝皇室最隱秘的那支暗衛?”

    新朝創立,也不過是八年前的事。

    前周的事,還曆曆在目。

    大周的玄鳥衛隸屬於皇帝,聽說是整個周朝最精銳的力量,隻聽皇帝召遣,處理一些私隱之事。

    時而會從什麽邊疆戰事,或牽連朝堂的舞弊大案中,聽到玄鳥衛的蹤跡。

    平日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後來周哀帝飲毒酒自殺後,玄鳥衛就不知所蹤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周獻帝是陛下扶持起來的小傀儡,身邊自然沒有玄鳥衛。

    王太監又啜了一口茶,心情愉悅。

    “他若手握玄鳥衛,又怎麽會再跳到這火坑來?看來,還是得往逃竄到南楚的逆王雲衡身上找。”

    。

    天時已到十一月。

    白天出太陽時還有些暖意,到了晚上,寒風呼號,涼氣刺骨。

    尤其是夜半的深山,更顯難熬。

    一隊人馬從青雲山上下來,夜色之中,急匆匆朝著金城的方向而去。

    這隊行人,隻帶了一架馬車。

    裏麵坐的自然是王太監和他的心腹。

    至於道慈,王太監惱他不知好歹,吩咐人特意選了一匹瘦馬與他。

    馬鞍堅硬破舊,騎起來並不舒適。

    僧人依舊穿著白日的袈裟,靜默地接受了所有安排。

    繡衣使的人馬揮鞭趕路,橫衝直撞。

    那年輕和尚夾在其中,馬術竟還不錯。

    …

    兩個時辰過去了,眼看著金城將到,車隊速度漸漸放緩。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濃稠。

    秦商從車隊後方催馬向前,與道慈並肩。

    “天氣寒涼,勞累法師連夜趕路。喝點驅驅寒氣吧。”

    他從馬鞍行囊裏取了一小瓶酒遞過去。

    白衣僧人靜默片刻,接過酒壇。

    安安靜靜飲了一口。

    秦商見他果真飲酒破戒,眼帶笑意。

    “法師覺得這酒口感如何?”

    年輕僧人眼眸微垂:“秦施主贈予,自是好的。”

    秦商笑著搖頭。

    “非也,金城這地界能有什麽好酒?待回到帝京,我必邀請大師去杏花村品嚐佳釀。”

    道慈沉默,未再答言。

    秦商笑道:“還未恭喜法師。”

    道慈反問:“何事有喜?”

    秦商:“王大人沒跟法師說麽?陛下有意為法師和安樂郡主賜婚。說起這安樂郡主,曾經也常在宮中行走,隻怕與法師,還是青梅竹馬呢。”

    喜歡穿成寡婦後把佛子拉下神壇把佛子拉下神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