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女官麵色擔憂，還想再說些什麽。

    齊酥笑著打斷她。

    “可以去告知殿下。也可以讓玄鳥遠遠跟著我，但不能打攪我辦事。”

    宋女官默了默。

    對她福身一禮。

    “奴婢知道了。奴婢會稟告殿下的。”

    按照齊酥之前的行事風格，她要做什麽，換好衣服就直接出去了。

    之所以還做了這麽多安排。

    純粹是為了尊重夫妻感情呐。

    …

    灰撲撲的小廝，從岐山王府的側門出了府。

    穿過一條小巷，便到了熱熱鬧鬧的商街上。

    她買了包糖炒花生，一路走，一路吃。

    乾京城裏，朱雀門附近的商戶最多。

    蔡河兩岸，各色商幡林立。

    不止是平民，便是豪富之家，也常差遣仆婦來購置東西。

    清河小築。

    這個時辰，店裏已經沒有什麽食客了。

    天色陰沉沉的，幾點微雨落在窗外青碧的河麵上。

    被風一吹，很快了無痕跡，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才不過申時半，店內已經點起了羊燭燈。

    掌櫃往灶房探了探頭。

    “還剩幾個菜？”

    灶房師傅正在把剛炸好的小魚幹擺在盤子裏。

    “齊了，這就齊了！”

    小店今天被一位貴客包了下來。

    偌大的食肆內，隻有二樓靠窗的位置坐著兩位客人。

    方桌上擺得滿滿登登。

    酥骨魚，麻花魚，醋燒魚，酒釀魚，清蒸魚，魚圓湯，油炸小魚幹。

    一隻修長的手，盛滿一碗魚湯，遞向對麵。

    “阿焉，怎麽不吃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家的菜麽？”

    女子抬眼，撞見他審視而關切的眼神。

    神色淡淡。

    “我在想香藥丸的事。”

    接過他遞來的魚湯，放在手邊。

    年輕公子笑道：“香藥丸之後再說，先吃飯吧。”

    女子嗯了一聲，垂下眼睫，擋住心緒。

    唯恐眸中那抑製不住的厭惡會泄露出來。

    叫對麵那瘋子又發起病來。

    魚腥味鋪天蓋地，幾乎要把人逼瘋。

    她強壓住惡心反胃的反應。

    垂著眼睫，把碗裏的東西，一口口囫圇吞到腹中。

    身為楚人，在大晏朝的繡衣使裏做細作並不算艱難。

    給一個瘋子當替身，時不時遭受精神和**折磨，也不算十分艱難。

    唯有這全魚宴。

    每次吃的時候，她都會生出一百個念想。

    想把對麵那人的腦袋砰砰砰砸個稀巴爛。

    然後再把他的腦花混著碎裂的骨頭渣一起塞到他嘴裏。

    問他，為什麽這麽喜歡吃魚？為什麽喜歡這種惡心的東西！

    。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飯。

    她渾身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對麵那人還一臉深情地問她。

    “阿焉，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這是怎麽了？”

    阿焉掩袖擋住嘴角。

    “可能是太過美味，一不小心吃太多了吧。”

    男人牽住她的手。

    “那我們沿著河邊走一走，等會兒再去香藥行。”

    樓下，掌櫃殷勤相送。

    “客人吃好了麽？今天的酒菜怎麽樣？”

    “看著天氣要下雨了，這把雨傘送給客人擋雨，下次再來啊！”

    …

    樓上。

    一隻纖細的手，捏起盤子裏炸得金黃，此時已經冷掉的小魚幹，放進嘴裏咀嚼。

    雖然不再酥脆，倒是依舊美味。

    隻是涼掉的美味，外表看起來再完美。

    吃到嘴裏也帶著一股腥味。

    齊酥趴在窗台上，一邊吃著小魚幹，一邊看著那對玉人肩並肩離去。

    天邊漸暗。

    河邊的店鋪裏陸陸續續都點起燈火。

    齊酥笑了笑。

    看嘛，沒了白月光又能如何？

    還不是照樣能對著別人情深似海？

    。

    西子香藥行。

    帶著白色冪籬的女子，虛著眼睛坐在香案前。

    “姑娘，您這次想要點什麽？”

    香藥行的女掌櫃殷勤地看著她。

    雖然這姑娘不常來，但這是個大金主。

    每次來，都會把鋪子裏那些積壓了幾個月的貴重貨一掃而空。

    陪她來的還有一位年輕郎君。

    兩人感情甚好，但那位郎君不喜歡香藥行的氣息。

    雖然陪同，卻隻是在鋪子外頭坐著，並不進來。

    “先不拿香藥。”

    女子臉色有些古怪，強壓下胸腹間的嘔吐之意。

    “去幫我端一盞濃茶來。”

    掌櫃去了，卻又很快回來。

    “姑娘——”

    女子擰眉，臉色難看。

    “不是說了要一盞濃茶麽？”

    便聽得噗嗤一聲笑。

    “哎呦喲，原來你這麽討厭魚腥味啊。做這趟差事可真是辛苦你了。”

    說話的，是一個灰撲撲的小廝。

    黑黃膚色，五官平常。

    唯有一雙眼睛，盈盈如水。倒是有幾分熟悉。

    叫她阿焉姑娘……

    女子冷冷看著他：“你是何人？”

    小廝笑道：“阿焉姑娘，幾日不見，怎麽就不認得我了？”

    這聲音甜甜潤潤，加上那雙眼睛。

    想起來了，竟是她！

    “岐山王妃？”

    小廝笑道：“對了，就是我啊。”

    阿焉皺眉。

    “都找到這裏來了，看來是有事？”

    齊酥把手裏端著的那盞茶遞給她。

    “是有點事。想問問阿焉姑娘，之前下在我身上的失憶蠱，是怎麽煉製的？”

    阿焉聽她這麽一問，突然想到那失憶蠱。

    臉上倒有了幾分驚疑之色。

    上下打量她。

    “你竟然恢複了？”

    依她對那蠱物的了解，這女人應該這輩子都記不起來自己是誰才對。

    齊酥：“僥幸恢複了，就來勤學好問一下。”

    阿焉冷笑。

    “你以為我會說？”

    她今天被磋磨了一天，就像一條已經被磨光了鱗片的魚。

    正是一肚子火氣，眼前這人就跳出來了。

    齊酥脾氣很好。

    “哦，不說啊，也沒關係。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給我下失憶蠱麽？我可沒得罪你們任何人。”

    阿焉冷笑。

    “你覺得這個我會說？”

    齊酥笑道：“隨便問問啊。不然一見麵就對你動手，怪冒昧的。”

    阿焉眼神冰冷，毫不掩飾臉上的殺氣。

    “你不該找上門來。失憶蠱雖然沒用，其它蠱也足夠把你啃成骷髏。”

    空氣中傳來隱隱的震動翅膀的聲音。

    齊酥搖搖頭。

    “哎，好歹是做替身的，你要專業一點。阿焉可不會像你這麽暴躁。”

    阿焉，阿焉!

    女子眸中閃過冷光，猛然抬起衣袖。

    一條白色小蛇，宛若閃電般朝著齊酥的脖頸飛射而來！

    齊酥伸出兩根手指。

    輕描淡述把那條小蛇夾起來。

    她口中做出嘶嘶的聲音。

    兩手一扯，將小蛇打了個蝴蝶結。

    “這位阿焉太暴躁了，oUt！”（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