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細雨落在青石磚上。

    兩旁店鋪燈火照耀著，地麵水光和亮光模糊成一片。

    秦商手裏拿著一本玄學算命的雜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細雨如絲如縷。

    帶著些許涼意落在臉上，令人心煩意亂。

    以往每次跟阿焉出來，他心情都會很好。

    仿佛這些年的歲月，從未有過改變。

    這次……他抬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空。

    大約是因為下雨天。

    阿焉進去了小半個時辰，也該出來了。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

    嘩啦啦翻動書頁，最後停留在當中某一頁。

    上麵寫著：“血光之災，避於淨室內一百日，不見生人，方可躲過。”

    嗬，秦商麵無表情把書丟開。

    有他在的每一天，對別人來說，都是血光之災。

    他把那本雜書放下，上樓去找阿焉。

    誰知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香料行的掌櫃很驚訝的跟他說。

    “公子竟不知道？一炷香之前，那姑娘買好了東西，就自己出去了呀，公子沒見到她？”

    秦商臉色微變。

    西子香藥行的確有前後兩個門。

    但他在前門等候，阿焉斷然沒有從後門出去的道理。

    她可是他的提線木偶。

    溫順聽話，如無意外，絕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意。

    秦商抬腳追了出去。

    掌櫃的在身後喊：

    “公子，傘，拿著傘再出門啊！”

    。

    綿密夜雨如煙如霧。

    長街上行人如織，朵朵雨傘撐滿夜幕。

    早已不見了阿焉的身影。

    秦商縱身跳上屋脊。

    卻見夜幕之下。

    不遠處蔡河沿岸的石拱橋上，一道戴著冪籬的白色身影正走到橋心。

    像是感觸到秦商的目光。

    隔著紛紛雨幕。

    她側頭看了過來，頭頂冪籬晃了晃，停留片刻。

    繼續往橋上走。

    秦商目光變得陰沉，縱身而下。

    穿越人群，也朝著石拱橋奔去。

    …

    遠離河邊商鋪之後，路人漸漸少了。

    蔡河對岸，一行翠柳立在河邊，嫋嫋如煙。

    這邊店家和居戶少了很多，並沒有那麽多光亮。

    也因為寂靜，連頭頂的雨，都變得嘈雜起來。

    沒有阿焉的蹤影。

    隔著水，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絲竹聲。

    伴隨著咿咿呀呀的唱腔。

    秦商皺著眉，循著那絲竹聲找了過去。

    一座孤零零的石橋斜跨在水麵上。

    這邊水域偏僻。

    無船，也無人。

    橋上唯有一根細竿，挑著一盞羊角燈，在風雨中搖搖晃晃。

    也依稀照出橋上的戲台。

    青衣和小生，好像正唱到離愁別恨，咿咿呀呀，情韻悠長。

    而在這兩人之間。

    有一個穿著紅裙的人，悄無聲息站在台上。

    細雨落在他身上，毫無痕跡。

    羊角燈的光芒落在他身上，也毫無光影。

    唱戲的青衣和小生，像是根本沒看到這個人。

    自顧自的演繹著自己的悲歡離合。

    倏然間，紅衣人自黑暗中抬起頭。臉上正戴著一張詭異的青鬼麵具！

    秦商瞳孔驟然縮緊。

    青麵獠牙，儺禮麵具。

    這東西他很熟悉，熟悉得幾乎刻在心底。

    就在他認出那麵具的一刹那，麵具上的鬼臉，陰惻惻地咧嘴笑起來。

    然後。

    在風雨和暗夜之中，那人飛掠下來。

    橋底下。

    帶著白色冪籬的女子正在看戲。

    不知是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到，還是遭到了什麽控製。

    她站在原地，並沒有動彈。

    直到那鬼麵人，飛掠而下，將她劫在懷裏。

    “秦商——”冪籬下的人發出一聲呼喚。

    記憶中那段血淋淋的曆史，仿佛再次重演。

    戴著青鬼麵具的人踏空而來。

    手中弓弩呼嘯射出。

    弩箭穿胸而過，阿焉仰麵倒下去。

    她蒼白如紙，氣息奄奄地躺在他懷裏。

    秦商——

    秦商踏在河麵上飛掠而去，人未靠近，暗器紛紛從衣袍下射出。

    “放開她！”

    鬼麵人功夫頗高。

    抱著一個人，也如履平地。

    青麵獠牙陰惻惻看向他，像是在嘲笑。

    他抱著阿焉，跨過石橋，跨過紛紛的夜幕和河邊的柳樹。

    秦商雙目漸漸充滿血色。

    很好，竟如此挑釁他。

    情緒激蕩，在內心掀起天地崩裂的動靜。

    他的思維卻一分為二。

    一半沸騰燃燒，名為理智的另一半，卻如第三者般冷靜旁觀。

    把他撕碎。

    把他的骨頭一寸寸敲斷，把他的皮一點點剝下來。

    他殺了阿焉，是他！

    秦商眼睛血紅。

    抬起衣袖裏的小弓弩，瞄準，屏息。

    手臂絲毫沒有顫抖。

    就在此時，發射！

    數發如暗夜般幽黑的弩箭飛射而去，悄無聲息靠近目標。

    似乎傳來了噗噗的弓弩沒入**的聲音。

    鬼麵人身影踉蹌了一下，有血從半空滴下來。

    其中有一隻弩箭射中他的手臂。

    懷裏抱著的白衣女人落了下來。

    “秦商——”

    呼喚聲隨著夜風竄入耳中。

    秦商追逐鬼麵人的瘋魔腳步停了下來。

    夜風一吹。他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那些液體涼涼的，像是沒入心底。

    秦商抬手，接住從半空墜落的阿焉。

    這一次。

    我把你守護得好好的。

    你看，絕不會有任何東西，能把你再次奪走。

    女子穩穩落在他懷裏。

    夜風吹起她頭上一直戴著的冪籬輕紗。

    秦商剛剛露出一點點笑意的瞳孔凍結住。

    那女子臉上，戴著一張，跟鬼麵人一模一樣的，青麵獠牙的麵具。

    嗬嗬，Surprie！！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一點寒芒在她指尖匯聚，這麽近的距離，避無可避。

    秦商臉色冷黑，猛然側身。

    僅僅隻是避開了刺穿心髒。

    那一隻小小的弩箭，依然刺中他的身體。

    血從傷口噴濺出來。

    帶著青鬼麵具的女人，早已輕飄飄落在數步之外。

    略有些沉悶的古怪聲音自麵具後傳出來。

    “那個人讓我問你，有沒有覺得刺到你胸口的這隻弩箭，很熟悉？”

    秦商一愣。

    尚有小半截弩箭露在身體外麵。

    那種青黑色的金屬色澤，和熟悉的花紋，就像……

    “沒錯，就是之前射死阿焉的同種弩箭。那個人說，你倆都因為這種弩箭而死，也算是情侶同款了。”

    女子的聲音，合著風雨悠悠傳來。

    秦商握著那把弓弩。

    女子：“拔出來你就會死。那就是你自己自殺，跟我們可沒關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