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深巷。

    從程咬金那裏出來的秦瓊吹著冷風，在夜色之下，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四處遊蕩。

    此刻，他的腦海之後還一直回蕩著程咬金說的那句：大皇子之所以能夠回來，並不是因為你答應了頡利交易。

    就李承乾回歸大唐一事：

    從頡利層次來看，李承乾回到大唐比留在突厥更有用，所以借著契丹與庫莫奚歸附大唐一事，向大唐索要好處的同時順帶給放了回去。

    從李世民層次來看，李承乾這位太子是大唐用朔州和蔚州兩州之地交換回來的；

    從百官們層次來看，李承乾是突厥和大唐在談判，索要好處過程之中退讓的結果。

    在這三個層次當中，壓根就沒有秦瓊的一點事。

    李承乾能夠回到大唐，根本就不是因為他答應頡利交易的原因。

    這也就意味著，秦瓊根本就無法為自己辯解，很難讓人相信他的說法。

    畢竟不過是平定庫契丹和庫莫奚罷了，突厥又不是沒人，為什麽非你秦瓊不可？

    連程咬金都知道李承乾的價值，不可能這般簡單的將其放回來，而你秦瓊反而傻乎乎的相信了頡利的鬼話。

    這任誰看了，都覺得裏麵有問題。

    心裏明白這一切的秦瓊，知道自己這次麻煩大了，即便他有十張嘴，可能也沒辦法說清楚。

    與此同時，秦瓊也從程咬金得知了很多事情。

    就如最近不僅民間議論他的人很多，就連朝堂上也在日日議論。

    據程咬金所說，每逢上朝之際，都有人參奏他，述列的罪狀那是一條又一條。

    雖也有一小部分人為他說話，但李世民對他的態度，似乎有點······

    除此之外，他也從程咬金口中得知了秦府外的那些兵士是李世民李世民親自下令派遣的。

    至於他的夫人賈氏與兒子秦懷道，程咬金則是說他也不知道，就好像是提前得到什麽風聲躲起來了一般。

    也正是因為此事，李世民才讓時刻讓人把守著秦府，同時對他的懷疑也更深了。

    交談至天明將至，秦瓊趁著還有一絲夜色早早離開了程府。

    程咬金一再挽留，然秦瓊自覺如今身份敏感，不想牽連對方，還是執意離開了。

    麵對如今的境遇，秦瓊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想要去見李世民，但是以程咬金描述的情況來看，李世民大概率是不會相信他的。

    更何況他的妻兒如今還不知道在何處。

    不過他猜想，這一切恐怕和頡利有關。

    ······

    一連幾天，秦瓊都在長安打探消息，卻是一直沒有什麽收獲。

    於是秦瓊決定暫且放下找李世民坦白的打算，準備先去找頡利問問自己的妻兒情況，之後再回來找李世民。

    然而，今天下午他正準備從東城延興門出城之際，發現一行人迎麵而入，進入了長安城。

    這不是那契丹辱紇主大賀咄羅？

    他們怎麽會來到長安？

    難道······

    秦瓊轉身看著大賀咄羅一行人的身影，頓感不妙。

    直到他們的身影已經消失許久，秦瓊還站在人來人往的人流之中，眉頭緊皺，臉色變換，似在權衡著什麽。

    又過了一會，秦瓊回過了神，踏步而行，沒有出城。

    同一時間，長安永興坊。

    坊中的一處看不出任何奢華，反而略顯破敗陳舊的府宅，正是當朝諫議大夫魏征的住所。

    然而此時，在他的府宅外麵，正有不斷用腳踢著大門。

    這大門似乎是上了年紀，被人踢的那是嘎嘎作響，好像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魏征匹夫，快快開門！”

    “魏征匹夫，今日你不給老夫一個說法， 老夫要你好看！”

    “魏征匹夫，你為什麽不開門，難道是不不敢見老夫嗎？”

    “魏征匹夫，速速出來見老夫！”

    ······

    在魏府大門外不斷大喊的，正是鄭繼伯。

    不過正在踢門的卻不是鄭宏義，而是隨行的一名護衛。

    這又是踢門，又是大喊的，很快就要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見到有人在當朝諫議大夫魏征府外放肆，人群指指點點，既是好奇，又是震驚。

    片刻之後。

    “嘎吱”一聲。

    魏府的大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那護衛見此，連忙退到鄭繼伯身旁，微微躬身道：“家主，門開了！”

    鄭繼伯聞言點了點頭，看著逐漸敞開的大門，以為開門之人是魏征，正想上去開大，卻不想開門的卻是一個模樣不錯的中年婦人。

    正是魏征的夫人裴氏。

    裴氏雖然穿著樸素，但是長得倒是不錯，絕對是曹老板的鍾愛。

    鄭繼伯眼見開門之人是裴氏而不是魏征，瞬間打消了想要上去開大的想法。

    而這個時候，手中拿著兩把明晃晃菜刀的裴氏，目光環顧了一下圍觀的人群，低吼道：“都擱這看什麽呢？”

    “沒看到要下雨了，還不快滾回去收衣服 ！”

    “是要老娘去你們家裏幫你們收嗎？”

    裴氏這麽一吼，圍觀的人群立馬消散，除了鄭繼伯一行人外，大街上再無一人。

    早就聽聞魏征家裏養了一頭老虎，如今他們總算是見到了。

    這時，裴氏這才將目光看向了眼前的鄭繼伯。

    凶狠地目光注視著，舉起一把菜刀就指了過去，扯著大嗓門就道：“就是你個老家夥剛才在這又是踢門，又是罵老娘的男人是吧？”

    這邊護衛看著裴氏手拿菜刀，一臉凶煞的樣子，剛擋在鄭繼伯麵前，防止對方傷害到鄭繼伯。

    而鄭繼伯卻是轉眼間就將他給賣了，後退兩步用手指著他，向裴氏連連道：“不是我，不是我！”

    “剛剛踢門的不是老夫，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

    “與老夫無關！”

    護衛聞言，詫異地轉過頭，震驚地看著自己家主。

    心裏默默說了一句：我的家主打小就實誠們，從不說假話。

    “哼！”裴氏冷哼了一聲，將手放下。

    先是看了看鄭繼伯身後帶來的十多人，然後又再次看向了鄭繼伯。

    沒有絲毫怯意地冷聲嗬斥道：“老家夥，老娘的耳朵還沒聾呢！”

    “踢門的是這小子，但剛才罵老娘男人的，總歸是你吧？”

    “這個······”

    當家主這麽多年，頭一次遇見這般凶悍的女子，鄭繼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而這個時候裴氏又道：“咋的？”

    “看老娘的男人是個文人，就覺得我們魏家好欺負，帶這麽多人上門鬧事？”

    “來，你們一起上，老娘讓你們兩隻腳！”

    鄭繼伯聽到裴氏這些話，隻感覺額頭冷汗直流。

    見裴氏沒有舉刀，便將眼前礙事的護衛扒開。

    “這位夫人，誤會，都是誤會！”

    “老夫是滎陽鄭家的鄭繼伯，此次上門，也是為了我女兒找魏征討個說法的。”

    “剛才之所以態度惡劣，也是因為你男人欺騙了老夫。”

    裴氏知道自己男人魏征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並沒有往那方麵想。

    總覺鄭繼伯這名有些熟悉的她，沉吟了一聲後問道：“你女兒是？”

    “鄭觀音！”

    末了，鄭繼伯又補充了一句，“前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

    裴氏聞言，眼睛頓時瞪大了起來，當朝將手中的兩把菜刀扔到門後，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凶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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