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長的手術是在全麻下進行的。
    剛開始他還想強撐著和許微微說幾句話，可麻藥勁兒上來，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許微微動作迅速的給他清創，縫合血管，並將骨折處用鋼板和螺絲固定。
    最後的收尾工作本來可以由助手完成，很多時候作為打下手的那個人也會主動提出這一點。因為血管吻合是一項十分精細的工作，且需要一直盯著顯微鏡，很消耗精力。
    但這次給她當助手的軍醫卻完全沒想起來這茬。他的注意力已經被許微微的手法所吸引了。能正常配合手術完全是依靠多年執業的本能。
    漂亮！太漂亮了！這下針的速度！這間距和整齊度！這整個操作的規範和流暢程度都堪稱完美！
    軍醫心裏越來越好奇，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手法也厲害了，我記得大一不是剛開始接觸解剖課嗎？還有一些理論課程的學習。”
    “怎麽你對人體結構這麽熟？”
    “血管縫合更是臨床培訓階段才會係統學習的東西，你這……”
    “方醫生，搭把手。”許微微招呼道。
    “噢、好！”
    兩人把酋長轉移到了修複倉裏。泡一泡，好的會快得多。骨頭要經年累月的恢複，但外在皮肉傷，從裏麵出來就可以愈合個七七八八了。
    “呼——”
    一場手術進行了將近四個小時，她腰裏仿佛也跟夾了鋼板似的。這還是在她技術熟練、爭分奪秒的情況下，要不然還要更久。
    許微微坐在椅子上發懵，助手軍醫給她拿了瓶水過來，開朗的笑話她：“撐不住了吧？一看你這體格子就缺乏鍛煉。體力跟不上智力可不行啊，我們有時候都是一連工作十幾個小時，連軸轉，手術一台接一台……”
    許微微腦袋嗡嗡的，受不了的逃跑了：“我出去看看，麻醉的藥效應該快要過了，麻煩您在這兒看著……”
    從手術室出來，她沒有看到另外幾個剛剛一起回來的古德爾人，連醫生也消失了。醫務室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許微微有些疑惑，腳步繼續往外。可正當她準備出門時卻聽到走廊上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速度非常之快。
    許微微出於第六感後退了一步，結果下一秒醫務室就衝進來個全副武裝、包在機甲外殼裏的士兵。這衝擊力可想而知，真要撞上跟被牛頂了一下也無異了。
    “耶！？你出來了啦！”
    對方看到她也嚇了一跳，一副驚訝的樣子，就跟等了很久似的。
    “嗯，手術做完了。你來做什麽？這裏的人呢？”許微微疑惑的問。
    “都在外麵呢！傷員太多了！搜救回來很多古德爾人，醫生都在外麵忙碌。手術室被占用了，外麵又臨時搭建了一個，我來幫他們跑腿拿東西。”
    說完對方就繞開她，跑到儲物櫃前找出了成箱的紗布，大桶的酒精、碘伏、生理鹽水還有生長因子等物。
    眼看東西太多，士兵一個人拿不下，許微微立馬對她的“保鏢”說道：“七號，去幫忙。
    兩個“人”拿著幾十斤重的東西健步如飛，她則一路小跑跟在後麵。
    這次任務，西福斯配備了十名醫療人員。剛好可以卡著最低條件組成兩支手術團隊。
    按照以往，這個配置是相當高的。總人數才不到80人，再去去“廚子”和“司機”，平均每7人就可以分到一名專屬醫生，這在哪個軍隊都是不可能的事。
    但這次任務特殊，大量的傷亡已經是完全可以料到的事情。麵對上萬人的這麽一個人口數量，別說10人了，就是20人、100人也不夠用。
    關鍵在於，軍醫是專門為軍隊服務的，一支隊伍的建製，決定了每樣工種的配置。
    這個問題上西福斯沒有和奧都二世爭，而是自掏腰包，給軍醫院提供了一次組織外出“培訓學習”的機會。
    八人愉快的報名，愉快的被選中。
    外出培訓，約等於公費旅遊啊，不用在醫院值班，多好的事兒！
    直到他們被車拉到第四軍，上了“賊船”，接連三次空間躍遷，終於過上了忙得“腳打後腦勺”的苦日子。
    “快快快！等你半天了紗布都用光了！”
    “生理鹽水拿過來！”
    “給我這兒放一桶酒精！”……
    士兵和七號趕緊跑下去送貨，許微微則站在平台上，震驚的看著下麵。
    星艦周圍原本是一片空曠之地，現在上麵密密麻麻搭起了帳篷。從上往下看像是一片灰色的海洋。不遠處還有一個用布簾子圍起來的簡易的手術區。僅有的幾名醫生推著載滿了醫療器械和藥品的小推車到處穿梭。孩子的哭鬧聲四處回蕩，還有大人吃痛的叫喊，變調的呻吟，夾雜著士兵和醫生的聲音……不斷刺痛著許微微的耳膜。
    她忽然感到一陣頭暈，耳朵也傳來一陣嗡鳴，於是伸手抓住了圍欄，保持平衡。
    好在耳鳴過去，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不過是在工作久了，看到這一幕又被刺激了一下，大腦一時過載了。許微微給自己下了個診斷。
    她還在人群裏看到了甘茨。他已經換上了輕便許多的作訓服，懷中正抱著一個小女孩，安撫她的情緒。還有幾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孩子，依偎在他旁邊，要哭不哭的樣子，眼神裏盡是害怕和無助。
    環顧四周，許微微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慢吐出來。
    她拍了拍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接著沿扶梯下去，加入了救助工作。
    同行的醫生看到她有些驚訝：“呀！你來啦！手術進行的這麽快？”
    甘茨發現後也第一時間抱著孩子來到了她身邊：“阿父他怎麽樣了？”
    “平安，兩個小時後就能下來見你了。以後能正常走路。不過中間得坐一個月輪椅。”
    甘茨激動的要哭出來，他伸出一隻胳膊抱住了許微微，在她肩頭聲音顫抖道：“謝謝你，薇兒，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