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洛瑜下了床，順著光影走到門口，在門口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他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掌心托著下巴。
    洛瑜一側肩膀和腦袋靠在門邊，身上的衣服沒穿好，鬆鬆垮垮的，胸膛上脖子上斑駁的痕跡一覽無餘，他就這麽望著那個影子，努力想要看清。
    這雙眼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恢複。
    他聽見男人給他自己打了一巴掌，洛瑜眉心蹙起：“後悔了？”
    蕭靖川嚇了一跳，站起來，見他這副模樣，又想起了昨晚那些事，他連忙上前給他把衣服整理好，給腰帶係好，然後低頭看著他說：“昨晚，是我衝動了，對不起。”
    “然後呢？你後悔了？”洛瑜好笑地說。
    “有點……”
    洛瑜嘴角的笑凝固，“如果這事讓你這麽為難的話，那我還是自覺離你遠點吧。昨晚那事你我就當沒發生過，日後再見到就當不認識吧。”
    蕭靖川呆愣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直到走出院子。
    他控製不住腳步，慢慢地跟著他身後，“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走啊，我沒後悔的！我是想說有點奇怪，我們是剛認識吧，可我每次看到你……這裏——”
    他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心髒，“會很難受。”
    “難受？”洛瑜輕聲笑著問。
    蕭靖川點頭，“嗯。”
    “什麽時候開始的？難受了多久？”洛瑜摸著他的心口，手用力壓了壓。
    “從……昨天見到你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們以前……認識嗎？”
    “嗬！”洛瑜放下手，喉嚨發緊，垂下頭說，“你隻是難受了一天，可過去一千多年，我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過，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你卻非要讓我活著，讓我等你，你又不說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無法不去恨你怨你。蕭靖川，你現在難受是你活該，你都要受著！”
    蕭靖川伸手去接住他掉落的眼淚，“別哭別哭，你一個大男人別老是哭啊！我嘴笨腦子也不太好使，不知道你說的什麽，但你說我活該我就活該，你讓我受著我就受著，好不好？別哭啦，本來眼睛就瞎了，再哭要是治不好了可怎麽辦呀？這麽漂亮的一雙眼睛要好好的啊，這山上的景色很是美麗呢，等給你治好眼睛，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洛瑜嗚咽著埋在他的頸窩，咬著他的肩膀，含混地罵他：“混蛋。”
    蕭靖川都不敢再刺激他了，說幾句就哭，說幾句就哭，跟水做的一樣，他就沒見過這麽能哭的男人！偏生他還就吃這一套，就是見不得他哭。
    “想吃什麽？”等人哭得差不多了，他把他抱到院子裏的桃樹下，洛瑜沒醒的時候他就下山買了個躺椅，裏麵鋪了柔軟潔白的毛毯，他掃開掉落的桃花，把人放上去，蹲在他麵前問。
    洛瑜又想哭了，蕭靖川當即揉了他的臉一把，笑嘻嘻地問，“吃什麽呀吃什麽呀？”
    洛瑜臉被他揉疼，吃痛地打了他的手一巴掌，“雞湯。”
    蕭靖川家裏沒養雞，但山下的人養的雞經常會跑到山上來覓食，於是他跑進桃林裏抓了一隻老母雞，在外麵殺了處理幹淨，他生好火準備要做的時候。
    洛瑜走到他旁邊，“我來吧。”
    “眼睛都看不見，你會嗎？”
    洛瑜點頭，“我學過很多次。”
    “那我在旁邊看著你。”
    洛瑜全程都是自己動手，蕭靖川在旁邊看著，生怕他磕著碰著。
    等一鍋湯做好的時候，蕭靖川在院子裏支了個小桌子，兩個人對坐著。
    洛瑜聲音裏有點期待：“你先嚐一口。”
    蕭靖川喝了一口，眼睛亮了，“看不出來你廚藝這麽好？”
    洛瑜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顫抖著，“我就會這個，別的沒學過。”
    “為什麽？”
    “因為曾經做這個給心愛的人吃，結果他沒吃，八成是看起來就不好吃吧。”
    “……”蕭靖川幽怨地盯著他，“你還愛他嗎？”
    “愛啊，我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會愛上除他以外的第二個人了。”
    “那你昨天晚上……你還，你這樣，我……”蕭靖川把碗放下，想控訴他，又結結巴巴的說不出整話來。
    他幹脆跪坐在他麵前，腦袋擱在他膝蓋上，抱著他的小腿，“那我呢？那我算什麽？”
    “雞湯，我隻做給心愛之人喝，”洛瑜摸他的頭發，溫柔地說，“你就是他啊，傻瓜。”
    蕭靖川聽見自己的心髒砰砰亂跳，一下一下，很重，很有力量，“我，是你心愛之人嗎？”
    “是的。”
    “我是那個蕭靖川嗎？”
    “嗯，蕭靖川。”
    “那為什麽我記不起來了？”
    “記不起來沒關係，我都給你一一記著。”
    “那我以前對你好嗎？”
    “不好，特別不好，你一走就是一千年。”
    “一千年啊，那確實不好！那我們以前是神仙嗎？你能活那麽久？”
    “我是神，你是魔。”
    “那你以後豈不是還能活好久？我最多隻能活到百歲，我死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不會。”洛瑜哂笑，見他錯愕地抬起頭，洛瑜又說，“所以你別死，努力活著。”
    蕭靖川呆愣地看著他，“我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像你們神仙一樣活的久啊。”
    “能的，我的壽命與你平分。”洛瑜身子窩在躺椅裏，手交於腦後，望著天邊的彩霞說，他再低頭時，看清了蕭靖川的臉，深邃的眉眼一般無二。
    “壽命還能平分？”
    “可以啊，”洛瑜摸著他的眉眼，溫柔地望著他漆黑的眼睛，“就是過程有點費勁兒。”
    蕭靖川心裏悶悶的，“分給我了，你不就隻剩半條命了？我不要這樣，我想你好好活著。”
    我想你好好活著。
    又是一樣的話！
    洛瑜眼神變得冰冷，放在蕭靖川頭上的手揪著他的頭發，將他拉扯到身前，“想我好好活著？你死了一了百了，讓我自己熬一輩子？是這個意思嗎？”
    蕭靖川瑟縮一下，有些想逃，慫的搖頭，不敢說話了。
    洛瑜見狀放過他，“喝湯吧，要涼了。”
    “你能看見了？”蕭靖川問。
    “能了。”
    蕭靖川坐直身子，揚了揚脖子，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洛瑜環顧這個院子，這裏和千年前的格局一樣，據說因為柏恒長老的緣故，千年來房子不斷被翻新，所以才留了下來。
    “你平時在哪裏洗澡？”
    “山上的水潭，或者河裏啊。”
    洛瑜道，“我先上去洗個澡，你到山下給我買身衣服。”
    “你不是怕冷嗎？一會兒我給你燒熱水洗。”
    洛瑜頭也不回地上山了。
    蕭靖川到裁縫鋪的時候，人家正要關門，他取了身布料好點的衣服，又去買了個超大的浴桶，火速就往山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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