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體兩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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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
    一道喝喊打破了雪夜,雪在風中翻卷,錦衣衛衙署如深淵一般,火把在風雪中搖曳,腳步聲此起彼伏,自正門湧出的錦衣衛官校旗校,就如索命無常般撲入風雪夜,以此為起點使壓抑緊張之勢驟然鋪展。
    虞都這一夜注定無眠。
    這不再是獨屬於會試考生的無聲狂歡,更是屬於來自帝國意誌下的清剿狂歡,對待家中就要時不時進行打掃,不然積塵難除,蠹蟲叢生,對於主人而言,見到這些是厭惡的,更別提是對來的客人了。
    雪愈急,天地間仿佛隻剩這無休止的呼嘯。
    臧浩立於風雪下,看著隻有腳印的雪地,他那身貼身蟒袍落有雪,卻未顯絲毫褶皺,對於這身蟒袍,他向來視若生命,因為這是天子禦賜之物,這不止象征著無上榮寵,更代表他在錦衣衛的地位及權勢!!
    與草創之初比起來,如今的錦衣衛已非昔日可比。
    規矩,是刻在骨子裏的。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私下情誼再好,那是私下的事兒,隻要在公開場合形式,必須以職責為先,紀律為綱。錦衣衛行事向來令行禁止,一絲不苟,縱有千般交情,亦不能淩駕於法度之上。
    此刻風雪壓境,恰如朝堂風雲變幻,更需嚴守本分,恪盡職守。
    這世間的多數事,壞就壞在了公私不分上,一旦公私混淆,規矩便形同虛設,那麽各種事端就層出不窮的出現。
    “臧都,這是否會打草驚蛇?”
    師明踏雪走來,腳步輕緩,但縱使是這般,依舊被臧浩察覺到,但臧浩卻沒有轉身,在這錦衣衛,還沒有誰能對他構成威脅的,朝臧浩走去時,師明的眼神落在那襲蟒袍上,雪光映著暗紋金線,恍如龍鱗乍現,眼神深處的羨慕是不加掩飾的,然走到臧浩身旁時,師明恢複了平靜,沒有任何的遲疑,師明講出了心中擔憂。
    臧浩抬手拂去肩頭積雪,動作極輕,仿佛怕驚擾了這雪夜的肅殺。
    “打草?驚蛇?”
    臧浩轉過身,迎著師明的注視,似笑非笑道:“師公公覺得這重要嗎?”
    “不重要嗎?”
    師明反問道:“要知道錦衣衛督辦的要案不少,而在這些要案之下,還有著盤根錯節的小案串案。”
    “在武安駙馬對在都宗藩宗室出手下,錦衣衛僅以擾亂秩序,暗通東逆之名,對參與意圖借會試之契,攪動……”
    “師公公是怕其他人跑了?”
    不等師明講下去,臧浩出言打斷,“怕一些漏網之魚跑到別處,繼而攪動起局勢變化來?”
    師明沒有說話,沉吟了刹那,這才無聲的點頭。
    “那就叫他們跑!”
    臧浩微揚下巴,神情倨傲道:“臧某還真怕他們不跑!”
    嗯?
    此言一出,讓師明生出驚疑,他不明白臧浩為何會講出這番話來。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務必確保好會試不出狀況,以叫後續殿試如期順利的召開。”看出師明所想,臧浩聲音低沉道。
    “那些妄圖想借著會試一事,繼而攪動是非的,必須要一網打盡才行,哪怕這樣會打草驚蛇!”
    “隻要這件事辦好了,其他的就不必像今夜這般了,而是要大張旗鼓的去傳訊,去逮捕,去審訊!”
    “有句話講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隻要在我朝治下,別管所謂的漏網之魚跑到哪兒去,都最終難逃被抓之命。”
    “要是他們真有通天本事,用了錦衣衛都有所忌憚的手段逃脫,那事情就會變得越發有意思了,師公公覺得呢?”
    聽到臧浩的反問時,師明表情有所變。
    知道這一刻,他才知臧浩打的是什麽主意!
    這是要趁著此次大範圍的逮捕,真正意義上將錦衣衛之威紮根下去,是,在過去錦衣衛是向地方派駐有力量,但那是不全麵,不完整的,而如今了,接著此等千載難逢的機會,錦衣衛的觸角要遍布整個大虞!
    這絕對是有特殊意義的。
    一想到自己謀劃許久要做之事,臧浩下意識握緊雙拳,或許這個過程是需要時間的,但當錦衣衛的觸角,正式延伸到大虞所轄十六道,而在道治下延伸到各府及重要縣,這代表著一個龐大的監察體係建成!
    自此以後,不管地方出現什麽,但凡有威脅到國朝統治,政策延伸的變動,錦衣衛都能在第一時間呈報禦前。
    這是錦衣衛的立身之本。
    天子耳目!!
    或許如此進程下,派駐到地方的規模不小,但分攤到各道府的規模卻小,可這並不算什麽。
    大不了以後逐步完善就是。
    前提是先紮根到地方才是根本。
    更重要的是叫地方知道,錦衣衛入駐地方之勢不可阻!!
    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臧浩不僅要做好對各要案的把控與了解,更要為錦衣衛破局謀劃才成。
    這兩件事都很重要,都是不能有任何紕漏的。
    做好一件,做壞一件,那不成了瘸子?
    瘸腿的錦衣衛,如何能為天子排憂解難?
    ‘這一係列的事都必須做好,做到叫陛下滿意才行,不然錦衣衛提拔官校,增擴旗校一事就很難辦成!’
    風雪之下,臧浩聯想了許多,也是這般,使臧浩眼神堅定起來,因為他無比清楚天子脾性。
    想要得到,先要付出。
    更何況錦衣衛是極特殊的衙署,不把根基打牢了,那麽說不準到什麽時候就出現岔子了。
    錦衣衛高層在職位上是進無可進了,但在中低層的官校,還有大批旗校,都是能夠借助這股勢頭進一步的。
    但前提是要有毫無爭議的功勞才行!!
    不為底下人爭取利益的領導者,就不是一個好領導,長時間這樣下去,底下的人心是會散掉的。
    別的人或許不在乎這些,但臧浩在乎,他深知錦衣衛的根基不在朝堂高位,而在遍布天下的官校旗校。
    唯有讓每一個在外執行任務的官校旗校都感受到前路有光,晉升有望,他們才會奮不顧身地執行命令,忠誠不渝地守護天子耳目之責。
    臧浩深知唯有以實績鋪路,以功勞築基,才能讓這股力量真正紮根於大虞山河之間。
    至於晉升上來的,後續立下功勳,要得到怎樣的賞賜,那就不是臧浩要考慮的,這也不該他考慮。
    不過僅站在臧浩的角度,他內心深處也是有渴望的,渴望能得到天子所定勳章,其中有幾個含金量很高,任意一個都不是輕易能得到的。
    那勳章不僅是榮耀的象征,更是對忠勇與智謀的極致肯定。
    這就是楚淩的帝王手段。
    作為大虞天子,他太知道當權力達到一定程度,而在職務上無法晉升下,如果不能找別的來做激勵,那麽腐敗墮落就是時間問題。
    臧浩、龐虎、嚴政這幫錦衣衛高層的起點太高了,盡管在最初創設時僅是暫代,可在一樁樁要案大案經辦下,他們早就是實領所職了。
    尤其是臧浩,自錦衣衛指揮使晉為錦衣衛都指揮使,看似是一字之差,可實則權柄卻是完全不同的。
    如何給這些人一個不斷奮鬥的動力,成了楚淩必須考慮的問題。
    勳章便是答案之一,它不占朝廷編製,不增俸祿開支,卻能讓功臣名留青史、家族榮光。
    這每一枚勳章背後,都是天子親授的認可,比官位更難得,比金銀更耀眼。
    錦衣衛必須要有極強的榮譽感。
    如果沒有這個,那麽到最後必會成為攪動政壇的暗流,淪為權臣私器,這是楚淩絕不能接受的。
    而這還隻是個開始。
    勳爵,就是更進一步的。
    不過想得到勳爵,除卻要有累積的殊功外,更要積攢對應的勳章,楚淩會用這個來無聲告訴錦衣衛每個人。
    勳章是通往勳爵之位的基石,不是說隻有在戰場上殺敵,才能得到勳爵敕賞的,在別的領域做了對國朝有利的,同樣是能得到的。
    想叫馬兒跑,就要勤喂草。
    對於這些,楚淩向來是不吝嗇的,但前提是要先做到才行,如果你連做到都無法做到,那如何能給你賞賜啊?
    唯有立非常之功,方授非常之賞。楚淩以勳章為引,以勳爵為望,將錦衣衛之心牢牢係於天子之前。
    功必獎,過必罰,賞不虛設,信如四時。
    這般操柄之道,既馭權臣,亦勵寒士,使人人皆知:縱位極人臣,若無功於社稷,終難享殊榮;雖出身微末,但有實績在身,亦可得爵賞光宗。
    此製一立,錦衣衛上下爭效死力!
    當然這樣的事,可不止局限於錦衣衛一處,別的也同樣適用。
    按著楚淩的整體設想,當大虞勳爵敕封到一定規模,那麽與國朝戰略貼合的新策,就會跟著一起推進。
    勳貴移封將逐步推行,這與宗藩移封是一脈相承的國策布局。
    這個世界是很大的,不能隻把眼睛局限於本土的一畝三分地,要能看到本土外的廣闊天地。
    海外封地將為宗藩勳貴等特殊群體提供新的出路,既可減輕本土資源壓力,又能推動大虞對外拓展勢力範圍。
    楚淩要將特殊群體始終控製在一定規模,叫一些群體在每個時期下靠軍功或政績換取封地,而不是在朝中爭權奪利。
    這些海外領地雖遠離中樞,卻仍效忠天子,形成以政治、軍事、文化、經濟、血緣、功勳等為紐帶的外圍屏障。
    通過移封既消解了權貴坐大之患,又增強了帝國影響力,真正實現“以功立家,以爵衛國”的長遠布局。
    每一封移封詔書,都附有天子親筆諭令:功在社稷,榮及子孫。
    “還有師公公,有些群體逃了,這對東緝事廠才是好的。”而在沉默了許久,臧浩的聲音再度響起,打破了此間的平靜。
    “臧都的意思,是叫東緝事廠接棒跟上?”
    一聽這話,師明立時聽懂了臧浩之意。
    “不錯。”
    臧浩點點頭道:“安和縣私采金礦案,這在大虞定不是個案,恐在別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私采牟利。”
    “師公公奉旨組建東緝事廠,今後是要著重查辦上述諸事的,但師公公也知道,也些人啊,叫他們吃的滿嘴肥油這不算什麽,但要叫他們吐出所吞肥肉,這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的事兒。”
    “東緝事廠的骨架是搭建起來了,但是東緝事廠的立足卻不牢靠,如果不找個合適的由頭,那麽東緝事廠如何把差事辦好?”
    師明陷入了沉思。
    在臧浩身邊待了許久,對於很多事,師明看的其實很透徹,尤其是東緝事廠這邊,有一定的編製,是需要從錦衣衛抽調的,錦衣衛是怎樣立足揚威的,師明看的很透徹,故而他也知臧浩講這些是對東緝事廠好。
    當然了,師明也清楚。
    臧浩之所以對他說這些,是源自於一批從錦衣衛抽調到東緝事廠的群體。
    兩個有司之間,是存有一定的聯係。
    如果不是這樣,即便錦衣衛、東緝事廠所轄職權不一樣,可站在臧浩的角度,也不會輕易去指點什麽的。
    畢竟以後誰說得準呢?
    更何況是在這複雜多變的政壇上呢。
    而從錦衣衛抽調人手,前去東緝事廠,這是楚淩的決策,一個是起到製衡作用,不叫太監這一群體太過龐大,另一方麵也是借此機會給錦衣衛多一條晉升渠道,在楚淩的眼裏,錦衣衛就是孵化之地,除卻要對內把差遣做好外,還要起到對外輸送人才的作用,畢竟楚淩想做的是太多了,而牽扯到了核心利益,這必然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沒有足夠的力量支撐,任何改革都會半途而廢。
    東緝事廠若想真正立住腳,就必須在查辦私礦案中打出威風,用鐵證與實績說話,讓朝野看到其不可替代的價值。
    唯有如此,才能在權力格局中爭得一席之地.
    待到這件事做好了,與之相對的,涉及到礦稅征收事宜,就能根據形勢提出並試行了,畢竟這在今後的賦稅體係中是大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