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團隊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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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情緒的宣泄是爭取利益方式。你越是委曲求全,就越會受盡委屈。
還在外出差的孫道提前跟黃麗說明天開會,讓團隊所有人當天下午到項目。也不知孫道是什麽時候回到項目的,上午影兒都沒見著,開會時間突然就出現,但明顯擺起官腔。
孫道先讓顏明月把本周工作內容作匯報,提了點小意見,又布置了些簡單工作。顏明月始終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她的氣性還沒消,管你啥老總,就不想總慣你們的臭毛病。
在甲乙雙方的工作對接中,在毫無專業尊重和邊界的職場環境裏,如果你不把自己當回事,客戶的毛病就會慣出來,愈加不把你當回事。
孫道不傻,看得出顏明月的情緒。交待完工作後,他低沉著聲音,一臉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們這個項目的服務費,足夠養活你們籌美整個公司。”
他停頓幾秒鍾,看著顏明月繼續說,“明月,你什麽都好,就是在跟人打交道方麵還有點瑕疵。”
緊接著他又轉臉朝向黃麗,“黃麗,你回去跟你們韓總說,我對明月的工作非常滿意,讓你們韓總好好獎勵明月。”
顏明月知道,前兩天掛了孫道的電話讓他不爽。現在是打一巴掌再給倆棗吃,然後警告,別不識抬舉。
這種職場老江湖,平時大抵是這樣的招數用慣了,再次重複而已。無非是因為尚且需要自己為他做事,因為他身邊的人無論擔當還是專業度,恐怕難以讓他不操心。說到底,還是因為利益。
開完會大家回到營銷部,孫道像往常一樣說笑聊天。顏明月深知不可能一直給孫道甩臉色,況且他平時在工作上對自己也算大力支持了,她原本板著的臉也就鬆馳下來。
孫道坐在一張滑輪椅上,一邊用腳給椅子來來回回轉半圈,一邊看著顏明月,說道,“明月,你要開始寫明年的推廣計劃了。”
顏明月一臉地無奈,“現在釣魚大賽那麽忙,哪有時間寫啊。”
“我就是提前跟你說,等活動結束後你就寫。”
顏明月再問,“你們有什麽銷售計劃嗎?我要根據你們的一些具體節點來定策略。”
“你先寫了再說。”
孫道停頓片刻,又說,“明月,你工作倒是做得不錯,就是性格還有點……”他故意停下來不再說下去。
顏明月很清楚,孫道一定還在為掛他電話的事耿耿於懷。她故意賣慘,“我好辛苦的呀,前些天病到連著兩天吃不下飯,都沒請假。”
孫道自顧自地轉移話題,“明月,我在這個行業認識很多人,你跟著我,我手裏的資源足夠讓你……”說到這,他兩眼直溜溜盯著顏明月,見她隻是笑著一言不發。
孫道所說的跟著他,後邊沒說的話,顏明月當然聽得懂。然而即便是孫道,那些公司總經理或是老板捧他甚至舔他,無非是因為他坐在營銷總監的位置,沒有這個職位背後的利益加持,可能別人都不會看他一眼,更別說他周圍的人。
其實孫道不也一樣嗎?如果不是因為覺得自己能為他創造價值,他又怎麽可能忍受被掛電話甩臉色的行為。顏明月雖然心思單純,不會玩心機,但在這方麵總歸看得懂。
顏明月累到生病依然帶病工作,這種賣命的勁頭讓孫道很滿意,更重要的是,自她到項目以來,每個月的業績都很好。可能有點才氣的人難免有些脾氣,他感覺這姑娘身上,有一種很聽話又有點反骨的矛盾個性。
雖然對顏明月很滿意,但孫道還是覺得這姑娘有點欠教訓。三次掛掉電話,這讓平時被捧慣了的他感覺權威受到挑釁。她現在是個炮仗,要將她調教成麵團,以後用起來才順手。
而籌美廣告這個推廣業務原本是魏遲的關係促成的,孫道沒拿到什麽好處,便想通過更換新的廣告公司來給韓碧玲施壓。
最近別墅賣得好,孫道的腰杆子也跟著硬氣起來。
在與多家廣告公司接觸的過程中,孫道得知顏明月是孤兒,認為她對工作這麽負責,一定是很害怕失去這份賴以生存的飯碗。這讓他堅信這樣的女人很好掌控,因此對如何把她調教成他的人更加胸有成竹。
孫道每晚都會到市區,有不少供應商都排隊等著公關他。這次出差回來,他要見幾家廣告公司的老板,跟乙方的人吃完飯喝好酒後,對方會給孫道開好酒店房間,已離開籌美的笑笑就會過去找他。
左銀集團在行業內有個名聲,就是盛產膚白貌美水靈靈女員工,常常要貼身伺候領導。這種傳統雖然在半島墅沒有明顯跡象,但在左銀集團工作僅兩三年的孫道,卻深得集團文化精髓的浸淫。
顏明月的周末過得並不清靜,雖然不用起早又晚歸去駐場,但大部分時間都用在跟進釣魚大賽的相關工作。
周日下午,顏明月看到韓碧玲的朋友圈,轉發了一篇標題為“沒有哪份工作不委屈”的文章。她沒興趣點進去看內容,隻是疑惑,她剛跟孫道發火掛電話,老板就發這個,難不成是給她的專屬定製?
在半島墅駐場累得半死,還要受各種委屈,老板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可到發錢的時候,卻沒見理所當然給員工多發錢。
類似的朋友圈,韓碧玲平時可沒少發。幾天前還轉發了一條“離開平台,你什麽都不是”的文章,還發過“想要高工資,先看你能做什麽”諸如此類的內容,卻從來不說自己為員工做了什麽,更不看員工為工作苦累成啥樣。反正不管發什麽雞湯,都是對她這個老板有利的。
你個窮打工鬼不吃苦不受委屈,老板們怎麽歲月靜好地開豪車住大別墅,吃香喝辣?這真是韓扒皮式朋友圈。韓碧玲的行為讓顏明月想起熊忠,偏偏這倆還都是來自石城的人,這讓她不禁懷疑,難道這地方盛產人渣?
周末加班之餘,顏明月上招聘網找工作,發現傳奇廣告在她的簡曆上留下瀏覽記錄。而那個網站平時從未看到過傳奇廣告有招聘,這家公司以前都是在不收費的招聘網招人。
最近把我拉進莫名其妙的QQ群,然後又跑到我簡曆裏留痕跡,怎麽看都是別有用心。顏明月暗自嘀咕,這個江北到底想幹嘛?
他沒有更具體的行動,顏明月當然不能確定,但用腳趾頭都能猜出個大概。
以前在不同時期,有兩個前同事說要推薦顏明月回傳奇廣告,她都拒絕了,江北難道還想讓她吃回頭草?為什麽拒絕你,心裏沒點數?
周一上午,顏明月身體太難受,便請假半天在家休息。這讓韓碧玲著急起來,她知道顏明月最近情緒很差,可能所謂的請假是去別家公司麵試,這時候絕不能讓她離開。於是她讓賈鑫馬上叫孫誌到公司麵試。
半小時後,孫誌來到韓碧玲的辦公室,這位女老板對孫誌這種張嘴就能說的人很滿意,決定讓他去駐場,負責把孫道哄好。
“你來當項目經理,負責半島墅的工作。明月現在做這份工作有些吃力,你過來多幫幫。她請病假了,下午來公司,到時你再過來一趟,我安排你們交接工作。”
半小時後,韓碧玲已跟孫誌談好工作的相關事宜,他樂滋滋地告辭離去。
韓碧玲又將黃麗叫進辦公室,“這段時間釣魚大賽的工作量比較多,我給你們團隊加人手,你打電話給明月,就說‘韓總給你找了個助理配合你的工作,下午過來上班的時候再具體談’。”
黃麗如是照做,顏明月躺在家裏的床上接到電話,邊咳嗽邊冷漠的說,“知道了。”
朱鐃組的項目最近一個接著一個被客戶投訴,韓碧玲迫切需要顏明月解決這些問題,讓孫誌到半島墅駐場後就能把她替回來。
勁曉項目的總經理已經放話出來要解約,她對負責勁曉的朱鐃開始不滿。她認為對朱鐃已經夠包容了,說文案不行就給他換,連換幾個還是老樣子,這可是月費八萬元的項目,足夠給廣告部所有人開工資了。
此時已近年底,顏明月想換工作,但也知道沒那麽容易換。總在跳槽又不願吃回頭草的她,如今沒有幾家公司可跳了。
況且釣魚大賽這情況,據說是半島墅花了上百萬元做的活動,甲乙雙方現有團隊裏,換誰來替代她做後續的工作,都恐怕難以做好,責任心讓她無法撂挑子。
下午去上班,顏明月打完考勤卡走向工位,韓碧玲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輕輕柔柔的喊道,“明月,你來一下。”
顏明月冷漠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悶悶不樂地走進辦公室。
韓碧玲坐在茶幾前,顏明月一聲不吭地坐到旁邊另一張椅子上。
張麗一周後走人,那時文案的工作也不多了。韓碧玲準備等釣魚大賽結束後,把顏明月調回公司以文案策劃為主,畢竟這本是她的強項。
“半島墅這段時間工作量比較多,你確實忙不過來,我新招個人來給你當助理。”說到這她停頓片刻,緊盯著顏明月的臉,又繼續說,“開部門會議的時候,張蘭說你說張麗要走你也跟著走,她說話不過腦子,都不考慮後果的。你也是,都快當總監的人了,還這麽沉不住氣。”
顏明月很不爽,心裏暗道,你這是邊指責我,又邊給我畫餅呢,真以為我會因為你說“總監”兩字,就乖乖賣命了?
原本低頭陰沉著臉的顏明月抬起頭,麵帶慍怒地瞪著韓碧玲,“我都跟她說我病到兩天一口飯沒吃了,還讓我接文案的活,是想讓我累到直接抬進醫院才滿意嗎?”
韓碧玲知道不能把顏明月惹毛了,半島墅的團隊裏,現在沒有人能替代她的工作。
“那麽消極幹嘛,所以現在給你招人呀。”
顏明月不想再言語,韓碧鈴接著說,“給你找的助理晚一點過來,到時候你們一起對接工作。”
聽完這番話,顏明月沉著聲說了“行”,便往辦公室外走。她邊走邊在心裏憤憤罵道,這大餅硬得牙都要硌掉了,差點沒把我噎死。
走到門口時,身後的韓碧玲突然冒出一句話,“性格決定命運。”
顏明月扭頭看了一眼這個平日裏尖酸刻薄,在業界常被吐槽冷麵無情的女老板,她正若無其事地拿起茶壺,往杯子裏倒茶。
顏明月在心裏嘀咕,韓碧玲沒頭沒腦地忽然說這一句話,是想表達什麽?
是嘲笑我混成這樣是性格決定?還是誇你性格了得才當起老板?又或是二者兼之的PUA?難不成我努力工作老實做人,就活該被像你這樣的人欺負和嘲笑?
人性的惡,在於將別人圍困於他們所造出的苦難中,還嘲諷別人當下的命運是性格使然。
顏明月覺得自己無論是因為生存還是責任,在工作上盡心盡職的態度,也許讓韓碧玲認為她好欺負,繼而加倍欺負。活給你多點,能者就得多勞,但工資別多想。
有些人天生犯賤,你需要擺出一副傲慢的輕視,凶狠的嘴臉,憤怒起來,她才會覺得你不好惹。否則隻會一次次踐踏你的底線,搶奪你的利益。
顏明月知道自己的跳槽,一直都不得不在路上。
下午四點多鍾時,韓碧玲讓顏明月到她辦公室。開門進去,隻見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皮膚黝黑的肥胖男人坐在茶桌前。對方的頭發梳得油光水滑,感覺蒼蠅若是站上去都可能會閃了腿。臉上的油脂在西曬陽光的照映下,更加油光可鑒。
眼前這個男人,第一印象就讓顏明月感覺不太舒服,但不過是同事,她也未多想。
“這是孫誌,項目經理,以後讓他幫你分擔工作,明天你們還有黃麗都去項目,等忙完這段時間你就可以回來了。”
韓碧玲說完緊盯著顏明月,想從她臉上捕捉到內心想法。顏明月看了看孫誌,對方不苟言笑地也看著她,悶出一句,“你好。”
“你好。”顏明月視線移向韓碧玲,“你跟孫總說了吧?”
“還沒有,我晚點跟他說。”
顏明月對孫誌說,“半島墅的班車是七點半從市區出發,你要提前到發車點。”
孫誌一臉虎頭虎腦地樣兒看著茶桌,語氣中帶著點炫耀,“不然我開自己的車去也行,明天我們到公司集合再一起過去。”
顏明月說,“也行,晚點我發項目資料給你。”然後再對朝碧鈴說,“沒事的話我先去忙工作了。”
“行,你去忙吧。”
顏明月回到工位專心工作,過了一會孫誌走到她旁邊,“顏經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從公司一起過去。”
“行,明天見。”
這時她才發現,孫誌穿的襯衫,緊鼓得令一身肉都像要溢出來般,她擔心下一秒,那衣服會不會被撐破綻出肉來。
看著孫誌離開的背影,顏明月總感覺他走路怪怪的。像什麽呢?對了,螃蟹也是這麽橫著走的。
第二天因為黃麗有其它事情耽擱,顏明月提前給孫道發信息說晚點才能過去。三人十點多鍾從市區出發。
孫誌的車子那叫一個髒亂差,車裏有不少塵土,幾張名片隨意丟在座位上,還有一個廢棄的小塑料袋,在座位下隨著車子的行駛時不時甩來晃去。
“你這袋子有用的嗎?”顏明月實在忍不住了,拿起袋子問道。
孫誌說,“沒用了,丟掉吧。”
“我先放邊上吧,你回頭再丟到垃圾桶裏。”顏明月把袋子固定在角落,心裏不免嫌棄連連。
坐在副駕駛位的黃麗問孫誌,“你以前也是做這行的嗎?”
孫誌在座位上挪了挪屁股,調整到更舒服的狀態,然後用抑製不住的驕傲語氣說,“我以前是做廣告銷售的,主要是賣戶外那些大的廣告牌。”
他清清嗓子,繼續說,“我還在一家公司做過股東,就是前段時間,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很出名的一個老板自殺的那家。”
黃麗好奇地問,“哪一家?”
“那就不說了。”
顏明月在後邊看孫誌,很想懟他一句。她挺討厭那種話說到一半,又故意神秘兮兮的,但她最終還是沒說話。
快中午才到半島墅。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孫道進屋時情緒明顯不好,張嘴就不客氣地來一句,“你們是專門過來吃飯的吧。”
顏明月幹笑了幾聲,趕緊給他介紹,“孫總,這是公司新過來的同事孫誌。”
原本蹺著二郎腿,仰坐著的孫誌見了孫道,立馬蹭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前緊走一步,與孫道握手打招呼,“您好,孫總,我現在臨危受命來負責項目,以後請多多關照。”
孫道斜低著頭,眼睛看向地板,“行,工作上的事,你們內部自己安排。”
顏明月看著眼前這胖子,心裏不太高興,這話說的好牛逼,還臨危受命。你臨啥危來受命了,說得像是來拯救項目似的。一個剛入行活還沒開始幹的人,就開始牛哄哄了。
這才第一天剛上班,顏明月對這個新同事就有些反感了。
孫道轉身看向顏明月,“明月,活動的物料弄好沒?”
“都好了,一會發設計稿給你。”
孫道笑眯眯地敲擊她麵前的桌子,“其他人我不管,但是你以後一定要準時到項目。”
顏明月也笑了笑,“行,今天是因為臨時有事耽擱了,不好意思。”
孫道心裏不痛快,剛出差回來就有這樣的變動,他覺得這事大概和之前他罵顏明月有關,可她當時也掛自己電話又甩臉色了,難道她還計較這事?
不少供應商老板都要對自己點頭哈腰,她一小姑娘竟敢這麽放肆。走出營銷部辦公室,孫道開始琢磨,該怎麽應對如今的局麵,他隱隱覺得以後可能會發生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晚上顏明月與黃麗坐孫誌的車回市區。黃麗與孫誌的住處很近,顏明月在剛進市區時對孫誌說,“你在公交站停一下,我在那轉車。”
孫誌說,“我正好有事到市中心,順便送到你家附近吧。”
黃麗下了車後,顏明月與孫誌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孫誌說,“不然我請你去喝咖啡吧。”
“你不是有事去市中心嗎,先忙你的事吧。”
車子開到顏明月家附近時,孫誌說,“我很善良的,以前看電視都會哭。”
“那你平時看到老奶奶過馬路會扶的吧?”顏明月笑著調侃起來。
“會呀。”
與孫誌初打交道,顏明月並不了解他。然而此後的幾天裏,她很快發現,這不過是個不學無術又滿腹心機的痞子。即便看電視真會哭的人,並不代表他對別人捅刀子時,不會心狠手辣。
韓碧玲為了半島墅又招一個人進來,這讓原本就對顏明月不滿的朱鐃更是憤怒,覺得韓碧玲太偏心。
他要負責幾個項目,還被責怪做得不好。那些項目總被客戶投訴,朱鐃不服氣,反駁是文案做得不好。
韓碧玲說,“文案做得不好,那你自己來寫,再寫不好就是你的問題。”
這徹底激怒了朱鐃,再次衝韓碧玲說不幹了。結果韓碧玲也不甘示弱,怒懟,“你都快把項目跟丟了,還有臉發火,趁早滾蛋。”
於是朱鐃很快離開公司。
周末晚上,在市郊的一家戶外燒烤園裏,柯扁台與劉申就著啤灑吃燒烤。
劉申說,“柯總,你朋友公司有沒有招人的,在原來的公司幹得太憋屈了,要跳槽。”他剛跟公司設計總監鬧矛盾,“跟那鳥總監吵了一架,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罵‘老子不幹了’,真他媽爽。”
此時距春節也就一個多月時間了,劉申知道再找工作不易。
下午柯扁台約劉申出來喝酒時,他暗想,正好可以找這個前老板幫忙,如果能重回奧田也行。
“你可以去籌美廣告看看,那邊業務不少,好像挺忙的,我跟他們副總推薦一下。”
柯扁台知道朱鐃剛走人,他給劉申酒杯裏倒滿酒,又往自己杯裏添了些,二人舉杯碰了碰一口悶完。柯扁台身體向後仰靠在塑料椅子上,一隻腳搭在另一張空椅子上,劉申繼續將兩人的酒杯斟滿。
柯扁台用手不停撫摸自己鼓起的肚皮,笑著問劉申,“你還記得明月不?”
劉申跟顏明月雖然早已不做同事多年,但時不時會聽到同行提起她。即便記不得長啥樣了,倒是知道有這麽個前同事,於是說,“記得呀。”
他不知道柯扁台的意圖,不敢多說。
“明月現在就在籌美,你去那邊可以跟她繼續做同事。”
“以前明月在公司做得不錯吧。”
“是做得挺好,現在好後悔當初放她離開。”
柯扁台說著再次舉起酒杯,劉申趕緊迎上碰杯,二人又一仰而盡。
“不過你去籌美後,先別讓明月知道你還記得她,就當作你跟她不認識。”
“行,這種事我最拿手了。”自己工作上的事看來有著落,劉申心裏踏實了一大半。
劉申通過柯扁台的推薦很快進入籌美,拿著設計總監的工資,僅負責勁曉這個項目,服務兩周時間,這項目依然沒能讓客戶滿意。以前勁曉本就不好伺候,韓碧玲把劉申招進公司後,情況不但得不到改善,客戶反倒更不滿意了。
負責勁曉的團隊被要求駐場,客戶還常威脅,再做不出成績就解除合同。韓碧玲私下裏給項目幾個領導都送了禮,但領導們東西收了,罵聲照樣不斷。
在韓碧玲的辦公室裏,劉申做出一副深沉穩重的模樣,“韓總,我做地產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垃圾客戶,太挑剔了。我們必須調集全公司的設計力量,要集思廣益去推動勁曉的工作,多給他們幾種風格的創意稿,讓他們挑選,最終肯定會有一款讓他們滿意。”&bp;韓碧玲平時那麽傲慢刻薄的一個人,卻對劉申的要求言聽計從,並且對這個男員工體現出極大的包容性。&bp;“行,公司的所有設計師由你調配,怎麽做你直接跟他們說。”&bp;“那你要先跟大家說,不然我怕叫不動他們。”
劉申進公司不久就強烈感受到別的設計師對他極不屑,還有人向韓碧玲投訴過他。
韓碧玲立即把所有設計師都叫到她辦公室,“你們這段時間都全力配合劉總監的工作,把勁曉這個項目服務好。”&bp;待設計師都離開辦公室後,劉申又說,“不然明天讓設計師全都到勁曉駐場吧,讓客戶看到我們的努力和誠意,還有我們的專業。”&bp;“行,一會你直接跟設計師說。”&bp;第二天.除了半島墅小組的駐場人員之外,公司所有設計師和文案策劃都被派去勁曉駐場。整個公司空蕩蕩的,僅有文員與HR在辦公室裏打蒼蠅。
籌美對麵公司的人站在門口看到這場景,私下跟同事說,“那家公司是要倒閉了嗎?都沒人了。”
劉申與海子這兩個設計總監,還有四個設計師,共同做勁曉的設計工作。以致於有時候半島墅有急活,來福都騰不出時間做稿。這事把顏明月氣個半死,好不容易讓孫道對籌美的工作滿意,公司反倒來砸場子。&bp;在去半島墅開例會的路上,來福氣得一邊開車,一邊拍自己大腿,嘴裏憤憤地把公司最近的糟糕情況說出來,從他那滿臉的怨氣就能看出來,對劉申有多不滿。
“他媽的,劉申那個蠢貨,屁都不懂,就是舔功厲害,把韓老板舔得什麽都聽他的。六個設計師做一個項目,我的一些朋友聽說了都笑話公司,說這樣如果都不能讓客戶滿意就去撞牆吧。就這種水平還當設計總監,韓老板是眼瞎了嗎?”
“客戶那邊滿意了嗎?”顏明月好奇地問,畢竟陣勢弄得這麽大,沒點成績說不過去。
“滿意個屁!馬上要解約了。”來福盯著前方,氣呼呼地說。
“韓總究竟為什麽那麽聽劉申的話呀?”
“鬼知道。”來福氣性未消。
“難不成是小白臉?”顏明月好奇的問,她嚴重懷疑,這男的不會是長了副小白臉的模樣,把平時看起來精明又刻薄的女老板迷暈了吧。
“屁,又黑又醜,當鴨都賣不出去。”
來福的話音剛落,大家全都笑起來,他也禁不住跟著笑。
釣魚大賽馬上要開賽了,顏明月周一不再回公司開會,也沒見過劉申這個人。但他把來福調去做勁曉,導致半島墅的工作被拖延,單憑這事,就讓顏明月對他沒好感。
客戶如果繼續不滿意,劉申擔心剛進公司,又要麵臨失業。
半島墅釣魚大賽的活動過幾天就要開幕,孫道對顏明月的工作表現稱讚有加。地產圈子本來就不大,勁曉的領導私下打聽籌美服務的其它項目情況,得知半島墅賣得不錯,雖然兩個項目不是競爭對手,卻也把勁曉的領導給羨慕得心裏極不是滋味。
客戶在質疑籌美的勁曉團隊時,常提及半島墅,這讓劉申焦慮萬分。多次向韓碧玲提要求,讓顏明月來負責勁曉。韓碧玲也決定等釣魚大賽一結束,立刻讓顏明月回公司。
釣魚大賽倒計時中,孫道在營銷部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們籌美幫我找一些活動讚助過來。”
孫誌聽了立馬說,“我這有滇市所有4S店負責人的電話,還有其它行業的,拉個讚助沒問題。”
孫道聽了很高興,“我給你放一天假,你去跟這些人聯係,拉到讚助給你獎勵。”孫誌洋洋得意地應承下來。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時,孫道問顏明月,“孫誌那邊情況怎麽樣了,一整天沒見人影,也沒消息,你問一下他。”
顏明月隻得打電話給孫誌,“孫總問你那邊聯係讚助怎麽樣了?”
隻聽電話那頭懶洋洋、愛搭不理的語氣,“行,我知道了。”
見他不想說,顏明月大概知道結果了,也不想插手這事,便說,“你給孫總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
那頭沒吱聲便掛掉電話。顏明月給孫道發信息告知情況,這事就此不了了之。
隔天上班,孫道看孫誌有車,就安排他到酒店談參賽人員入住的事,又是大半天不見人影。
顏明月有事打電話給孫誌時,電話一撥通,那頭一句“我晚點再打給你”,然後立馬掛掉,再也沒打過來。
顏明月很反感,去談個住宿而已,卻像個霸道總裁般牛哄哄的裝個啥逼?
快下班時,總算看到孫誌回來了,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下班後三人去食堂吃飯,坐在顏明月對麵的孫誌像個功臣般大聲說,“明月,所有的活都是我幹的,你什麽都不幹。”嗓門大到整個食堂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有些人歪著腦袋看向籌美這三人。
“你一定屬牛的吧?”顏明月帶著鄙夷發話。
孫誌一臉的驚訝樣子,旋即開心笑起來,語氣中帶著點得意,“你是怎麽知道我屬牛的,你一定暗戀我吧?”
顏明月冷冷地繼續說,“你上輩子一定是顆牛皮糖吧,不然怎麽那麽能吹。”
孫誌惱羞成怒,再懟,“你情商真低。”
顏明月看著這個進公司沒幾天,就厚顏無恥地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的死胖子,不想再說話,直接甩了個白眼過去,她覺得籌美三人到半島墅就是讓別人看笑話的。
你以為靠吹牛打嘴炮就能搶得到功勞了?蠢也就罷了,還不要臉。孫道雖然不是啥好人,可你當他是個傻子,還是當他瞎了?
顏明月自認為在工作上的付出深得孫道認可,憑你孫誌一張嘴到處噴,就能上位?
倘若你是個長得騷氣十足、有著前凸後翹身材的女人,沒準能憑著往床上一躺,腿一張贏得上位。可偏是個醜得不堪入目、還滿肚子心機,喜歡製造辦公室不和諧的男混混,究竟哪兒來的自信?
還是以為在食堂裏那麽一吼,大家就認為你是功臣了?
一個低層次的人,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無恥言行感到羞恥,他們甚至認為,那是值得四處炫耀的驕傲。
顏明月邊吃飯邊回顧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心情愈加煩躁。
孫誌很快吃完飯,卻沒有離開,而是到顏明月的座位旁邊坐下,像個大老板似的蹺起二郎腿,身子朝後仰靠在另一邊的飯桌前。坐在靠牆位置的顏明月吃完飯起身去洗碗,孫誌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顏明月一臉正色地說,“讓開。”
孫誌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抖起一隻腿,“就不。”
“讓不讓?!”
孫誌嘴角漾起一絲猥瑣又得意的笑容,繼續抖腿,依舊不理。
顏明月將飯碗半傾斜狀舉在他麵前,裏邊還帶點湯汁飯粒,“信不信我直接倒下去。”
孫誌這才收起翹著的肥腿,起身離開。
晚上坐孫誌的車回市區,黃麗平時都坐在孫誌車的副駕駛位,這回卻搶先坐到後座。
顏明月在車外看到後座另一個位上,堆放了幾摞印刷品,又髒又亂,無奈隻能坐到副駕駛位。
其實顏明月壓根就不想坐孫誌的車,但因為現在的事情多,吃完飯後還要繼續工作,通勤車已經按時開走。而且她也不想讓別人看到籌美團隊不合,所以雖然對孫誌有諸多不滿,還是硬生生忍了。
更重要的是,釣魚大賽開幕在即,一堆活攤在眼前,忙都忙不過來,顏明月根本沒有精力去應付各種勾心鬥角。
孫誌一路上像磕了興奮藥般,嘴就沒停過瞎扯淡。總在誇自己,說過往在的各家公司多麽好,卻沒見說做出了什麽成績,有什麽一技之長。顏明月覺得他就是靠嘴吃飯的,盡忽悠別人。
孫誌說,“我家是滿族正黃旗的,要在過去,怎麽也是個皇族,跟我在一起的女人,起碼也得是妃子。”
顏明月聽了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冷笑,然而孫誌是看不到的。她心想,你那正啥黃的什麽旗現在不管用,少在五星紅旗的年代裝牛逼。
黃麗在後座說,“孫誌人挺好的呀,很專一。”
顏明月扭頭看了看她,“你認識他才幾天,怎麽知道他專一?”
孫誌接話,“我本來就很專一。”
顏明月意味深長地笑著說,“看你這樣子,一定有過很多女朋友吧?”
孫誌一聽這話,愈發來勁,在駕駛位上挪了挪屁股,上身挺得更直了。他狂笑幾聲後說,“我交過的女朋友,沒有兩百個也有一百一二十個,不是吹牛的。”
顏明月與黃麗同時笑起來,孫誌再說,“我以前讀大學時,在酒吧做過兼職,別人都叫我夜店小王子。”
顏明月不再說話,隻在心裏嘀咕,怕不是約炮王吧。這鳥人,給他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分明是兩條腿的癩蛤蟆,卻自以為是青蛙王子。
此時的孫誌很得意,完全察覺不出顏明月對他的反感。他用手有節奏地拍打起方向盤,斜瞄了一眼顏明月,一副大領導斥責下屬的語氣,對顏明月說,“你工作是要人哄的。”
“我讓你哄了嗎,你以為你誰呀?”顏明月頓時火冒三丈,他媽的,我讓你哄什麽了,屁能耐沒有,滿嘴噴糞的話倒挺能說。她愈發覺得這就是個二貨。
孫誌很不屑地昂起頭望向前方,驕傲地說,“你等著,不出半年,我一定坐上客戶總監的位置,當你領導,教訓你。”
顏明月斜眼瞥了瞥孫誌,這個入職與入行僅幾天的中年男同事,這種囂張狂妄又極沒教養的鳥人形象,在她視線中已經出現多次。
她嘴唇動了動,最終將不滿的情緒硬憋回去。
自以為聰明的人,在和他以為蠢的人說話時,總是傲慢無比。一個剛入行啥都不懂的人,活沒見幹幾樣,口氣比腳氣還重,拿他當人看,卻非要學狗叫。
一個給我當助理都不想要的人,不知憑啥底氣,冒出比總監還大的官威。
顏明月愈發覺得,韓碧玲招來的這貨,簡直就是來給她添堵的。
她不想再跟孫誌說話,一方麵她確實不善於懟人,另一方麵她素來不屑跟潑皮無賴爭辯。
這就像一個神經病指著你說“你是神經病”時,難道你要向他證明自己不是神經病?被這種潑皮纏上是一種災難,把精力耗費在此類人身上,除了徒增自己的煩惱,沒有任何價值。
項目上大部分工作都是顏明月在做,她回顧了這二貨入職幾天以來所做的事,除了玩心機算計人,就是羞辱以及搶她功勞。這個原本說招進來做她助理的人,如今竟然趾高氣昂,一副領導作派對她指手劃腳,冷嘲熱諷。
人蠢就該多讀書,不然張嘴的時候越多,越容易暴露肚裏是幾分貨色。把夜店小王子的妖膻氣質放到地產行業裏,他是不是以為能迷倒一大片女人?殊不知,吹牛不會越吹越牛逼,可能會越吹越讓人覺得傻逼。
新招進公司的孫誌還沒有進入工作狀態,黃麗也是沒見幹什麽活,卻總說自己很忙。活動的工作量多得讓顏明月與董曉劍忙不過來,但孫誌卻常像個大老板似的癱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著啥。
韓碧玲安排黃麗與孫誌來協助顏明月,可這兩人在工作上的存在感微乎其微,甚至還拖後腿。即便能力欠缺也不至於如此,更多是責任心的缺失,以為事不關己,自然就高高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