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地脈節點的啟動，仿佛給這座死寂的城市，注入了一絲微弱的陽氣。
    空氣中那股刺骨的陰寒，似乎被驅散了不少。
    蘇洛一行人沒有片刻耽擱，迅速離開了兵營，繼續向著城市中心進發。
    有了之前的經驗，蘇洛對尋找下一個目標，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
    “蒙恬將軍布下的這個大陣，必定講究一個平衡。”
    蘇洛一邊快速行進，一邊對眾人分析道，“兵營，代表‘武’，主殺伐，鎮壓的是城市的戾氣。那麽，與之相對應的，必然會有一處代表‘文’的地方，用以調和陰陽，穩固陣法根基。”
    “文？”雨琦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你是說……祭壇、廟宇之類的地方？”
    “沒錯。”蘇洛點頭：
    “而且，規模一定不會小。大家注意觀察，城中除了最高的那座建築外，還有沒有其他看起來很特別的廟宇式建築。”
    有了明確的目標，眾人的搜索變得更有效率。
    他們穿過了幾條破敗的街道，很快，在城市中軸線的另一側，發現了一座與周圍建築風格迥異的龐大建築群。
    那是一座類似於中原地區文廟的建築，飛簷鬥拱，雕梁畫棟，雖然同樣籠罩在黑水城的死寂之中，卻透著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
    隻是，與其他建築不同的是，這座文廟的門口，並沒有鬼兵把守，甚至連一絲陰煞之氣都感覺不到，安靜得有些過分。
    一塊巨大的石匾，高懸於廟門之上，上麵用西夏文，刻著幾個大字。
    “這是什麽字？”鄭雄問道。
    雨琦拿出相機，拉近鏡頭，仔細辨認了一下，眉頭緊鎖：“好像是……‘鎮魂殿’。”
    鎮魂。
    這個名字，讓眾人心中不由得一沉。
    “這裏麵，恐怕比兵營更凶險。”蘇洛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兵營的危險，是擺在明麵上的，是純粹的殺伐。而這裏……很可能針對的，是我們的心神和魂魄。”
    他看向小倩，問道：“你有什麽感覺？”
    小倩的臉色，比在兵營門口時還要蒼白，她緊緊地抱著懷裏的羅盤，聲音發顫地說道：“空……裏麵……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鄭雄不解。
    “對……就是……空。”小倩努力地組織著語言，“我感覺不到任何怨靈，也感覺不到任何煞氣，就好像……那裏麵是一片絕對的‘虛無’。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種‘虛無’比那些鬼兵……更可怕……”
    “走吧，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蘇洛深吸一口氣，依舊走在最前，推開了那兩扇塵封的朱紅色大門。
    “吱呀——”
    大門打開的瞬間，沒有陰風，沒有鬼嘯。
    一股淡淡的、仿佛是陳年書籍混合著檀香的腐朽氣味，撲麵而來。
    文廟的內部，是一個巨大的庭院。
    庭院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孔子石像，隻是石像的麵容，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模糊不清。
    庭院兩側，是一排排廂房，裏麵似乎是存放經卷的藏書閣。
    整個庭院空空蕩蕩，寂靜無聲。
    然而，就在四人踏入庭院的一瞬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一陣虛無縹緲、不辨男女、不含任何感情的誦經之聲，毫無征兆地，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這聲音，仿佛直接作用於靈魂，繞過了耳朵的聽覺。
    “什麽聲音！”鄭雄猛地舉槍，警惕地環顧四周。
    但庭院裏，空無一人。
    那誦經聲，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如同有成千上萬個看不見的“人”，正圍繞著他們，一遍又一遍地，吟誦著古老的經文。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隨著誦經聲的不斷重複，一種詭異的變化，開始發生了。
    鄭雄和雨琦的眼神，漸漸變得……呆滯。
    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安詳而滿足的表情，仿佛沉浸在了某種宏大的智慧海洋之中，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記了眼前的危險。
    就連他們握槍的手，都開始不自覺地鬆開了。
    “不好！是精神攻擊！”
    蘇洛心中警鍾大作！
    他立刻發現，這誦經聲，擁有一種極其可怕的“同化”力量！
    它在用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抹去你的個人意誌，讓你放下一切掙紮與反抗，心甘情願地，成為這“大道”的一部分！
    這是一種……比直接的殺戮，更高級、更恐怖的……度化！
    一旦心神徹底失守，他們的靈魂，就會被永遠地留在這裏，成為這無數誦經聲中的一員！
    “醒過來！”
    蘇洛一聲爆喝，馗道之力如同炸雷，在鄭雄和雨琦的腦海中響起！
    兩人渾身一激靈，猛地回過神來，臉上瞬間被冷汗布滿。
    “我……我剛才怎麽了？”雨琦心有餘悸地說道，“我好像……看見了好多聖賢，他們在對我講經，我感覺……好舒服，好想就那麽一直聽下去……”
    “我也是……”鄭雄的眼中，滿是恐懼。
    “守住心神！不要去聽，也不要去理解那些經文的意思！”蘇洛急切地說道。
    但那誦經聲，無孔不入，根本無法屏蔽！
    就連蘇洛，都感覺到自己的心神，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不斷地拉扯、侵蝕。
    他的腦海中，也開始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些經文的字句。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小倩！你怎麽樣？”蘇洛看向小倩。
    他驚訝地發現，小倩的情況，似乎是三人中最嚴重的！
    她的雙眼，已經徹底失去了焦距，臉上掛著癡癡的笑容，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絲晶……”她竟然……開始跟著那誦經聲，一起小聲地念了起來！
    “在明明德……在親民……”
    她的通靈體質，讓她對這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攻擊，幾乎毫無抵抗力！
    “該死！”
    蘇洛心中大急，他知道，不能再這麽耗下去了！
    必須找到發出聲音的源頭！
    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庭院最深處，那座燈火通明、誦經聲最為清晰的……主殿！
    “源頭在那！跟我衝！”
    蘇洛一把拉住即將徹底沉淪的小倩，另一隻手拽住雨琦，對著鄭雄大吼一聲，不再有任何猶豫，朝著那座詭異的主殿，猛地衝了過去！
    而在他們身後，那些原本空無一物的廂房陰影裏。
    一個個身穿古代儒生服飾、麵容模糊的……半透明魅影，緩緩地浮現了出來。
    它們沒有五官，隻有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它們齊刷刷地轉過頭，用那本不存在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衝向主殿的蘇洛四人。
    然後，它們邁開了虛幻的腳步，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