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守神！默念自己的名字！”
    蘇洛一邊拖著半昏迷的小倩飛奔，一邊對身旁的雨琦和鄭雄大吼。
    這是他在道門典籍中看到過的，最簡單也最有效的，對抗精神入侵的方法——不斷強化自我認知，抵禦外來意誌的同化。
    雨琦和鄭雄不敢怠慢，立刻在心中瘋狂地默念著自己的名字和生平，用最鮮活的記憶，去對抗那股想要將他們變成“無我”的誦經聲。
    效果立竿見影，兩人呆滯的眼神，重新恢複了一絲清明。
    主殿的殿門，大敞四開。
    蘇洛三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進去！
    殿內的景象，讓衝在最前麵的蘇洛，瞳孔驟然緊縮！
    這裏……沒有神像！
    大殿的正中央，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懸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毛筆！
    那支筆，通體漆黑，不知是何種材質，筆杆上，纏繞著無數細密的、如同血管一般的暗金色紋路。
    筆尖的毫毛並非獸毛，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如同水晶般的物質，散發著淡淡的清光。
    而那無孔不入的誦經聲，其源頭，正是來自這支詭異的巨筆！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這支巨筆的下方是一本同樣巨大無比的……空白書冊！
    巨筆懸停於書冊之上，筆尖微微顫動，仿佛正在醞釀著什麽。
    而在大殿的兩側，整整齊齊地，跪坐著數十個與外麵那些儒生魅影一模一樣的、沒有五官的身影！
    它們的身影比外麵的更加凝實，它們雙手平放於膝前，低著頭，一動不動，就好像一群最虔誠的信徒，在聆聽聖賢的教誨。
    “老大……那……那是什麽鬼東西……”鄭雄端著槍，手心全是汗。
    眼前這詭異的場景，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別管那麽多！毀了那支筆！”
    蘇洛的目標無比明確！
    不管這支筆是什麽來頭，它既然是誦經聲的源頭，是精神攻擊的核心，那就必須第一時間摧毀它！
    他將小倩交給身後的雨琦，自己則深吸一口氣，將體內僅存的大部分馗道之力，全部灌注於黑金古刀之上！
    “破——！”
    蘇洛一聲爆喝，人隨刀走，化作一道金色的閃電，直劈那支懸浮在半空中的巨筆！
    然而，就在他的刀鋒，即將觸碰到那支筆的瞬間！
    “嗡——！”
    大殿兩側，那些跪坐著的無麵儒生，猛地……抬起了頭！
    它們那本該是臉的位置，依舊是一片光滑的皮膚，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
    但蘇洛卻清楚地“感覺”到，數十道冰冷、空洞、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瞬間鎖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緊接著，那宏大的誦經聲，驟然一變！
    不再是循循善誘的經文，而是化作了……一聲充滿了無上威嚴的質問！
    “何為……道？”
    這三個字，如同三柄無形的巨錘，直接轟擊在了蘇洛的靈魂之上！
    蘇洛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仿佛要炸開一般！
    他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破碎，無數古怪的符號和玄奧的義理，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入他的腦海，要將他的自我意識，徹底衝垮！
    這是一種……“道”的拷問！
    你若答不出，你若心中有愧，你若意誌不堅，便會被這“大道”之音，直接碾碎神魂！
    “噗！”
    蘇洛身形一滯，一口鮮血噴出，從半空中跌落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蘇洛！”雨琦和鄭雄大驚失色。
    “別過來！”蘇洛艱難地抬起手，阻止了他們，“這東西……不是靠蠻力能對付的……”
    他掙紮著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那支巨筆。
    他明白了。
    這處陣眼，和兵營的截然不同。
    兵營的考驗，是“武”的勇猛。
    而這裏，考驗的，是“文”的……心誌！
    這支筆，恐怕就是當年那位鎮守此地的秦將之物，它融合了那位秦將的“文心”與意誌。
    它不是在攻擊，而是在……篩選！
    它在尋找一個，心誌足夠堅定，能夠承載它力量的人！
    可……該如何證明？
    那“何為道”的宏大之音，依舊在腦海中不斷回響，蘇洛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就在他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他懷中，那本從老觀主那裏得到的《馗道真解》，忽然……散發出了一陣溫熱！
    一股清涼的氣息，從經書上傳來，湧入蘇洛的腦海，讓他那即將崩潰的意識，為之一清！
    緊接著，一個蒼老而溫和的聲音，仿佛跨越了時空，在他的心底響起。
    “道法自然，本心如一。何須外求，你……即是道！”
    是老觀主的聲音！
    是《馗道真解》總綱的第一句！
    你，即是道！
    蘇洛的眼神，瞬間恢複了清明！
    是啊！道是什麽？三千大道，條條皆可通天！別人的道，終究是別人的！而我蘇洛所修的，是斬妖除魔、守護人間的……馗道！
    我的道，便是……本心！
    “我之道，在於……”
    蘇洛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的目光，不再有絲毫的迷惘，而是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執著！
    他直視著那支巨筆，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地，吼出了自己的答案！
    “蕩盡天下不平事，斬絕世間一切妖！”
    聲音不大，卻如同黃鍾大呂，在這座詭異的大殿之內，回蕩不休！
    隨著他這句話的說出，那宏大的、拷問靈魂的誦經聲，……戛然而止！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絕對的死寂。
    懸浮在半空中的巨筆，停止了顫動。
    兩側跪坐的無麵儒生，緩緩地……低下了頭。
    它們……認可了蘇洛的“道”！
    緊接著，那支巨大的毛筆，筆尖那水晶般的毫毛，猛地亮起了一陣璀璨至極的白光！
    然後，它動了！
    它在下方那本巨大的空白書冊上，開始……書寫！
    它的動作，龍飛鳳舞，充滿了力量與美感！
    隻是……它沒有蘸墨。
    它書寫的“墨”，是……從筆杆上那些暗金色血管紋路中，滲出的一滴滴……殷紅的……鮮血！
    它在……以血為墨，書寫春秋！
    隨著它的書寫，第二個能源中樞，那股代表著“文樞”的浩然正氣，被徹底激活！
    一股絲毫不遜於地脈龍氣的龐大能量，衝天而起，向著“往生殿”的方向，匯聚而去！
    而蘇洛，則怔怔地看著那本書冊。
    他看清了，那支筆，正在書寫的……是一個個金戈鐵馬、氣壯山河的名字！
    那，是當年戰死在這座黑水城中，所有大秦將士的……英靈譜！
    這位鎮守於此的秦將，他用自己的文心與血肉，化作了這支筆，他的遺願，不是殺戮，而是……為所有戰死的同袍……立傳！
    讓他們的忠魂，萬古流芳！
    看著那一個個不斷出現的名字，蘇洛的眼眶，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