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羅西尼亞外圍，光線昏暗的廢棄倉庫內。
    車燈明晃晃地直射陳序的眼睛，而在他對麵站著的，則是一個身背HK416，頭戴經典四目夜視儀的魁梧男人。
    後者的手裏拿著幾張像是資料的白紙，看了好幾分鍾後，才終於抬頭看向了已經漸漸恢複了神智的陳序。
    他咳嗽一聲，用並不算多麽標準的英語開口問道：
    “你叫陳序？”
    “是的。”
    陳序同樣用英語回答，沒有任何試圖對抗審訊的意圖。
    不是因為他認命了，而是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時候對抗，實際上不會產生任何積極的效果。
    “華裔？”
    男人繼續問道。
    “沒錯。”
    “剛到巴西？”
    “.....你們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這還有問的必要嗎？”
    聽到陳序的話，男人輕輕擺了擺手，回答道：
    “這隻不過是例行詢問。”
    “我隻是想確認，你到底是不是一個聰明人。”
    話音落下，男人舉起右手打了個響指，身後亮得刺眼的車燈熄滅，漸漸適應驟然減弱的光線之後，陳序也終於第一次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並不典型的巴西人長相，胡子剃得幹幹淨淨，五官有透著那麽一絲“陰柔”，但搭配上他風吹日曬的粗糙皮膚，卻又展現出了相當銳利的氣勢。
    不得不說，這個人與陳序刻板印象中的南美警察形象確實相當契合，如果放在電影裏的話，他大概就是那種“警校畢業的書呆子一步步爬到高層一邊打擊犯罪一邊打擊**”的英雄形象。
    或者說得直白一點，從麵相上來看，這人像是個好人。
    但他到底是不是，陳序無從得知。
    此時的他並不清楚男人的意圖，因為從自己被“活捉”開始，對方的每一步行動，都在自己的預料之外。
    沒有回警察局，而是直接把自己帶到了這個廢棄的廠房。
    按道理來說，這是施加私刑的絕佳的絕佳場所。
    但對方既沒有嚴刑拷打，也沒有殺人滅口，隻是用車燈照著自己，不斷地打電話查資料，折騰了十幾分鍾才第一次開口詢問。
    他似乎對自己相當重視，可這樣的重視到底是來自哪裏呢？
    陳序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疑惑，而在雙方對視的瞬間，男人也再次開口。
    “我們剛剛查到了你的資料，說實話，這並不容易。”
    “你這樣的偷渡客，沒有身份，沒有證件，甚至連來自哪裏，我們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有你們大使館協助的話，恐怕這輩子我們都不會知道你是誰。”
    “說句題外話，你們的檔案係統確實相當強大，或許我們也應該引進，至少在人臉識別這個方向，對打擊犯罪確實相當有用......”
    “好了，回歸正題吧。”
    男人招了招手，有人給他搬過來一張破舊的椅子。
    他在陳序對麵坐下，隨後正色說道：
    “現在我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你沒有任何官方背景，也不是什麽間諜、或者職業軍人。”
    “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哪怕以最嚴苛的標準來看，都沒有任何特點的普通人。”
    “那麽有一點，就讓我很好奇了。”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是怎麽做到，在幹掉圖馬尼之後，又接連在羅西尼亞製造了那麽多起......駭人聽聞的謀殺案的？”
    “謀殺？”
    陳序冷笑一聲，隨後說道：
    “我隻是幹掉了幾個毒販而已，如果放在我們那兒，這不叫謀殺，叫鋤奸。”
    陳序的話音落下，男人的臉上霎時浮現出幾分笑意。
    他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管你怎麽去定義吧.....但至少在法律框架下，你就是在謀殺。”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你怎麽做到的？”
    “......對準目標開槍就好了。”
    陳序敷衍回答。
    “別想把我當傻子糊弄。”
    男人眉頭微皺，繼續說道：
    “無論是在技術還是戰術上，你在這幾次......‘案件’中的表現，都可以說無可挑剔。”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我們的對話也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當然，如果你能說服我，或許你的命運，還會有轉機。”
    “怎麽樣，要說嗎？”
    男人的語氣中帶著十足的誘導性，他似乎認定了陳序的身份背後還藏著什麽秘密。
    但陳序是真的沒什麽可說的，於是他也隻能坦然又直白地回答道：
    “你就把我當做一個更高級的軍迷吧----但這重要嗎？”
    “把我關進監獄，你的一切疑問都會有答案。”
    “如果我確實身份特殊，那就一定會有人嚐試營救我。”
    “如果沒有.....那就證明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對嗎？”
    聽到陳序的話，男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但緊接著，他又開口說道：
    “問題就在這裏。”
    “我並不打算把你送進監獄。”
    “你確定？”
    陳序愕然抬頭，看向了男人的眼睛。
    事實上，從剛才的對話中，他已經隱約猜出了男人的意圖。
    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看到陳序的反應，男人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
    停頓片刻後，他開口說道：
    “我猜你驚訝的並不是這個結果，而是我的表達。”
    “你肯定以為，我會用各種手段來誘騙、威脅你，對吧？”
    “但我可以告訴你，那都是沒有必要的。”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跟你繞彎子。”
    “裏約的局勢、乃至整個巴西的局勢已經發展到岌岌可危的邊緣，圖馬尼的死帶來的混亂必然會遠遠超過所有人的預期。”
    “而在這樣的混亂之下，我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引入新的策略。”
    “一個可以突破規則，用最鐵腕的方式解決問題的策略。”
    “就好像......當年我們這支隊伍成立時那樣。”
    “你們就是我要的策略。”
    “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
    “你有兩個選擇。”
    “合作，或者死。”
    “選吧。”
    男人向後靠倒在椅背上，陳序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後問道：
    “第二個選擇，不是應該是進監獄嗎？”
    “在我這，不是。”
    男人冷漠開口，眼睛緊緊盯著陳序。
    他的槍口已經抬高，似乎隻要陳序說出一個不字，他就會立刻扣下扳機，結束這一場看上去似乎有些荒誕的對話。
    陳序沒有選擇。
    沉默片刻後，他最終回答道：
    “合作。”
    “非常好。”
    男人滿意點頭。
    隨後，他站起身，向陳序伸出了右手。
    “歡迎來到巴西。”
    “相信我，這將是你在羅西尼亞，真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