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鯨落物生,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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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98年,三月,鄴城。
    亭內,張虞懶散而坐於席上,身子半靠在憑幾上,欣賞在池裏撐船玩鬧的甄宓姐妹,嘴角不由上揚。
    微抿了樽中酒水,張虞感慨說道:“無案牘勞形,當真愜意啊!”
    “君侯可要下船同玩?”
    甄宓坐在船尾,望著在榭中休憩的張虞,招手嘻笑道。
    “船小,你多陪二位姐姐先!”張虞婉拒道。
    “好!”
    船槳劃過水麵,帶起圈圈波浪,船上三名妙齡女子嬉戲而笑。
    望著榭中懶散的張虞,三姐甄道眼眸流光,笑道:“那袁熙雖好,但樣貌不如張侯。張侯麵容英俊,身高八尺有餘,是為美郎君爾!”
    四姐甄榮瞧了眼張虞,說道:“何止相貌比袁熙好,張侯年不到三旬,便為一方之主,後續登基稱帝,豈不比袁熙前途光明。”
    見二位姐姐這般誇獎張虞,甄宓淡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為張侯妾亦是福中有危!”
    “那也比我好!”
    甄道手撐在船舷上,露出豐腴的身段,怨念說道:“我今孤寡在家,與四妹互相為伴。若是四妹出嫁了,怕家中僅剩我與母親。家中五姐妹中,你生得最美,而今命也是最好。”
    甄宓笑了笑,說道:“張侯帳下文武傑出者眾多,三姐如欲出嫁,何愁無孤老?”
    甄宓有四個姐姐,大姐與二姐都出嫁成親了,而甄道則是出嫁後不久,新婚夫君病故了,今便在家寡居。甄榮本與審氏訂有婚約,然因審氏被清算,婚事也隨之泡湯了。
    甄道美眸盯著張虞,羨慕說道:“論出眾者,河北安能比張侯!”
    聞言,甄宓便知道從小嫉妒心強的三姐在羨慕她的生活,斟酌了下話語,笑道:“張侯身邊缺人服侍,姐姐若是願意,不日多留幾日,幫我多多照顧張侯。”
    “怕張侯瞧不上我!”
    甄道為了掩蓋心中的雀躍,虛偽推辭道。
    “姐姐知冷暖,還怕張侯看不上!”甄榮打趣說道。
    “不多說了!”
    甄道跳過令人害羞的話題,問道:“臨行前,母親欲托妹妹問二位兄長前程,看能否幫襯下二位兄長。”
    甄宓黛眉微凝,說道:“眼下冀州官吏雖說變遷頻繁,但張侯用人多以賢,我先試著問問張侯,看是否有合適官職。”
    “有勞妹妹了!”甄道說道。
    一鯨落而萬物生,任何一個龐大的集團解體,必然伴隨新的利益集團的出現。今袁紹集團的衰敗,依附袁紹周邊的士族被一一清算,之前的舊官僚不管是否有才能,因立場問題也會被清算。
    甄氏若非因甄宓之故,或許會在清算的名單中。而今卻因甄宓為張虞之寵妾,不僅躲過清算,或許還有機會更進一步。然類似甄氏的家族始終是不多,更多是像審氏這種被清算的家族。
    在佳人泛舟池上談笑時,卻有侍從趨步前來,打斷了張虞愜意的休息。
    “君侯,荀先生在外求見,言有緊急軍事!”
    張虞伸展懶腰,貪婪地吸了清新的空氣,振作說道:“前頭帶路!”
    “諾!”
    少頃,荀攸便見身著便服的張虞出現在他眼前,於是趨步迎了上去。
    “君侯,張遼傳來捷報!”
    “可是破了易京?”張虞問道。
    “正是!”
    荀攸將軍報遞上,說道:“張遼率諸將軍日夜挖掘地道,壞高樓根基,後續以雲梯猛攻,大軍破城而入。公孫瓚退守內城,自料必死無疑,遂縊殺妻子、姊妹,而後點火自焚。公孫兵卒潰散,我軍兵破內城,斬公孫瓚首級,並獲糧草數十萬石,另有李傕之頭顱,今易京儼然告破。”
    說著,荀攸拱手慶賀:“易京城破,公孫敗亡,今河北再無強敵,攸恭賀君侯斬殺強寇,威肅河北諸郡,震懾袁氏餘孽。”
    張虞將軍報收起,笑道:“當年公孫瓚殺劉虞,時我初下關中,遣送李傕頭顱於公孫瓚,不料公孫瓚竟留存李傕。”
    “若我沒記錯,當初公孫瓚揚言欲讓我與李傕頭顱作伴。而今與李傕作伴者,則是他公孫伯珪!”
    頓了頓,張虞略有惆悵,說道:“公孫瓚是為梟雄,天下初亂時,公孫瓚握幽州之軍,本能破袁紹,下冀州,而不料先敗界橋,再敗於我,終膽氣飄散,淪為袁紹之前驅。於易京修築百樓,妄圖坐觀天下成敗,然困守一隅之地,何能坐觀天下一說!”
    公孫瓚起步太高了,在界橋之戰前,幾乎是河北一霸。然界橋一戰之後,袁紹迅速崛起,公孫瓚勢力下滑嚴重。而經張虞遠征幽州,公孫瓚更是一蹶不振,淪落到投靠袁紹,才得以苟活於河北。眼下更是被張遼擒殺,一代河北梟雄就此隕落。
    荀攸亦步亦趨,評價道:“公孫伯珪誌大才疏,性好奢靡,建有高崇樓,婦女傳宣,將士解散,自以為得計。一則曰我有積穀三百萬石,食盡此穀,再觀時變。再則曰當今張袁虎爭,無一能久坐於城下。誰知張遼兵至,累月圍攻,鼓角鳴於地下,柱火焚於樓下,故敗亡實乃自取爾!”
    張虞微微頷首,說道:“奢靡好樂為壞事之首,昔董卓兵入雒陽,誌在天下,而撤至關中時,竟欲據鶥塢以觀天下,妄圖進效秦滅天下,退則據潼關以守關西,遭王公刺殺,基業覆沒,終淪為空談。”
    “我需以董、孫二人為鑒!”張虞感歎說道。
    荀攸作揖拜了下,說道:“我聞袁紹避難青州以來,遣人渡河聯絡渤海舊部,並招攬青、徐兵馬,恐有意重振旗鼓。故以攸之見,今當趁袁紹新敗之際出兵,不可使袁紹複起!”
    “公孫瓚覆沒敗亡,劉和獻表示好,河北再無強寇,待夏糧豐收,可擊袁紹爾!”張虞說道。
    停頓了下,張虞問道:“今河北降卒有多少?此番再征袁紹,不知公達可有見解?”
    “君侯初下冀州時,降人近有五萬,揀選三萬精銳,淘汰兩萬老弱。而今邯鄲降人萬人,公孫舊部五千老弱,合計共有四萬五千餘眾。以攸之見,明公或能再淘汰些許兵馬。”荀攸沉吟少許,說道:“此番征討袁紹,揀選精銳用武,輪換疲憊之軍。”
    “冀州留兵三萬精銳,編練六軍營兵,餘者兵馬盡數返回家鄉,以便恢複冀州生產。”張虞說道:“關西有兵五、六萬,合計三萬冀州軍士,需要時抽調幽州步騎萬人,悉出兵馬可得十萬之眾。”
    冀州能服兵役者有三十萬戶,一州之人口堪比關西數州之合,故張虞甚至能爆兵十萬。然為了爆兵而去爆兵則是沒有意義,在張虞眼中選出精銳,讓更多老弱提供後勤才是可持續之道。
    當然了,一下子招降太多兵馬,各部需要適應對方,反而會變相削弱山西軍的戰鬥力。況十萬人的大軍已是不少,天下能出十萬兵者,唯有袁術其人,餘者最多不過五萬大軍。
    荀攸微微點頭,說道:“此番圍攻易京,諸降將多有立功,君侯編設六軍,或能多多考慮。”
    張虞踱步而思,說道:“張郃、高覽、麴義三將為河北名將,尤其高覽率精騎歸降,而張郃更是勸說蔣奇歸義,故以上三人可主將。餘者三營兵馬,可拔山西舊將出任,督領一營。”
    “稍後公達依功草擬名單,以便我從中選出三營主將。”
    “遵命!”
    荀攸應了聲,遲疑問道:“劉和勸進表疏已至,諸子皆盼君侯開國。而今張文遠更是破斬公孫瓚,不知君侯欲何時行進位唐王?”
    “不急!”
    張虞停下腳步,笑道:“讓人先行擬寫章程,而後放出消息,言今歲破袁之後,我再進位唐王。而諸子如欲遷升官爵,必在是役中盡力作戰。”
    荀攸說道:“君侯,我軍文士雖多,但能知漢官禮法者少。應劭為汝南應氏子弟,舊任車騎將軍府掾,深諳宮庭禮法。袁紹受封魏公,前後規章禮法皆由應劭操持。君侯進位唐王,需有一人主持典禮,應劭可勝任矣!”
    “應劭?”
    張虞頓覺耳熟,靜心回憶了下,說道:“昔在雒陽時,我曾與應劭有數麵之緣。隴右叛亂時,鄒靖求發鮮卑騎士,我與應劭竭力反對,終讓朝廷收回舊令。應劭見識非凡,通熟古今,是為大才爾!”
    “今拜應劭為典禮校尉,領兵百人,修治禮法,負責進位唐王事宜!”
    “諾!”
    應劭字仲瑗,父親為司隸校尉應奉,曾隨鄭玄學習,以博覽多聞著稱。建安七子之一的應瑒便乃他的長子,次子應璩同樣為文學家,應氏家學之深厚非一般家族所能及。
    “君侯,呂布遣陳群為使,欲恭賀君侯大破袁術,今已乘船渡河。”
    告別之前,荀攸想起一事,說道:“陳群為潁川郡人,往昔攸與其有奔交之緣。陳群今時前來,不僅是為呂布交好君侯,或許有意擇選明主。”
    張虞沉吟了下,說道:“至鄴城後,先讓荀諶出麵接待,我再抽空接見。”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