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怡是晚上的時候，到了魏子俊去年才剛起的新厝。
    她悄悄地打量著房子，很典型的本地“下山虎”傳統潮汕民居。
    就是很新很新。
    門前三米寬的巷子，還罕有的鋪了水泥。
    外牆貼了在林心怡眼中，漂亮的不行的“馬賽克”小瓷磚。
    屋裏的裝修在她看來也非常漂亮。
    和她家那隻有半邊。還是她堂叔伯們可憐她。
    才給她和林俊森住，快倒塌的老屋相比。
    她覺得魏子俊的新厝，簡直像皇宮一樣。
    送她過來的不是她的賭鬼爸爸。
    那個爛人拿了她16888的彩禮。
    在眾人見證下，簽字畫押後早就消失沒影。
    是她的堂叔伯，還有堂兄弟們送她過來的。
    他們都很高興。
    大概是因為見到她終於可以脫離她的賭鬼老爸。
    而且娶她的人，還是去年在附近鄉裏，就傳說在鵬城賺到大錢的魏子俊。
    能和大老板結親，怎麽說都是好事。
    她的叔伯、堂兄們，在客廳和他還有他的親戚們吃飯喝酒。
    完事了，還繼續喝茶聊天。
    她則在兩個堂嫂，一個伯母的陪伴下。
    待在完全沒有布置，但在她看來同樣是想都不敢想的廂房裏小聲說話。
    “心怡啊，苦了這麽多年。你終於是時來運轉了，你這個“安”就比你大兩歲，人長得靚仔，還這麽有錢。看這床，這是“高力床”吧，也太軟太舒服了！”
    “是啊，他這厝好漂亮。聽說去年才起的，建了快五萬塊錢哩！”
    “五萬塊？五叔前年建房，才花兩萬吧？”
    “嘖，你五叔那房子什麽都沒有。心怡安這房子，這裝修，五萬好正常！”
    “……”
    大家都在說好聽話。
    都在替她高興，都在羨慕她。
    高興她終於可以擺脫她那濫人爸爸。
    羨慕娶她的老公這麽有錢。
    嫉妒幾乎是沒有的。
    因為她們都知道以前的林心怡有多可憐。
    五歲沒了媽媽，哥哥們早就都被賣掉了。
    爺奶也都被氣死。
    跟著親堂伯伯過。
    親堂伯伯八歲時沒了，伯母帶著她堂姐堂哥改嫁。
    再次留她一人。
    在族裏救濟下，林心怡十歲就自己下地養自己。
    十一歲時族裏親人看不過去。
    掏錢給她去上學。
    結果才上兩個月，她爸就跑去學校大鬧一場。
    要她退學——
    就為了親戚給她交的那一百塊錢學費！
    雖然後來他爸給他堂兄弟們逮住揍了一頓。
    可錢已經沒了。
    大家也怕再給錢她去讀書。
    她爸又要去學校鬧事，所以也不敢再掏錢。
    此外這年頭大家也真是沒什麽錢。
    最後是學校校長可憐她，不收她錢讓她去旁聽。
    她也沒辦法像其他學生一樣上課學習。
    她畢竟還要養活自己。
    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
    嫁人了。
    此刻聽著她們講話。
    林心怡就這麽靜靜地坐著，又局促又緊張。
    忽地，感覺自己視線有些模糊，伸手一摸，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堂嫂、嬸嬸們趕緊安慰起來。
    她也想要擦幹眼淚，但不知道為什麽，越擦越多。
    最後是一個堂嫂一句：“再哭就不漂亮了。等下你“安”見到你變醜，要是不高興了。找你爸退婚怎麽辦？”
    林心怡才止住哭泣。
    而“安”在本地話中，指的自然是老公的意思。
    就這樣耗著。
    大概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
    人終於散了。
    聽著外麵傳來關門，鎖門的聲音。
    還有更遠的地方，傳來的過年特有的鞭炮聲。
    以及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林心怡心跳如鼓，感覺心髒就在喉嚨那裏。
    他不會退婚，他不會不要我吧？
    這樣想著，林心怡感覺到門口有影子晃了晃。
    魏子俊走進來了。
    林心怡此時穿的是一件單薄的T恤。
    這件 T恤魏子俊很眼熟。
    就是他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件。
    這不是他要林心怡刻意這麽穿，好滿足他的情懷。
    魏子俊剛才問過她的堂嫂。
    她們說這是她唯一一件新衣服。
    還是她一個堂嫂送給她的。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
    林心怡大概是怕其他衣服太爛太舊。
    所以雖然很冷，但在房裏，她還是隻穿著這件t恤。
    T恤裏麵什麽都沒有，不知道是買不起還是沒有穿。
    此刻林心怡抱著個枕頭，低著頭的模樣，在燈火下竟是有了一點稚嫩的色氣、性感。
    羞怯、害怕以及緊張等等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
    讓她看上去既有一種楚楚可憐的嬌俏，又有一種青春期特有的清純。
    “心怡是吧？”
    “嗯、嗯。”
    “我叫魏子俊，以後就是你“安”。”
    “嗯、嗯。”
    “你怎麽這麽緊張？”
    “沒、沒有。”
    “你睡進去一點。那幫人灌我灌的有點多，頭暈的很。”
    “那、那要睡覺嗎？”
    “嗯。”
    他關燈，他躺下。
    林心怡閉上眼睛，渾身都緊張的顫抖起來。
    可沒有想象中的那種事。
    隻一會兒，魏子俊那邊就傳來鼾聲。
    他今天多少有點累。
    早上起得很早，先是和三嬸講林心怡的事情。
    接著整個上午都在畫大餅忽悠人。
    中午喝了酒，馬上又開始和林心怡的濫人老子和她那邊的族親接觸。
    黃昏回來，就讓這邊開始操辦酒席。
    剩下的就是吹牛、喝酒，喝茶、吹牛……
    自然沾枕頭就睡。
    林心怡原本蜷縮成一團，渾身害怕緊張到顫抖。
    可聽了他這麽一會兒，很有節奏的鼾聲。
    不知不覺，她整個人放鬆下來。
    借著他特意留的床頭小燈燈光，她這時候才敢偷偷摸摸打量著這位自己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丈夫。
    長得棱角分明，雙眉鋒銳齊整，看上去有點凶，但卻分外好看。
    她聽說過，他過完年才二十（虛歲）。
    十歲的時候就沒了爸媽，和奶奶長到十六歲。
    後來去了深市，賺了大錢就回家起新厝。
    最後麵就是聽說自己爸爸項想“賣掉”自己。
    他就托人來娶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心怡才不再蜷縮身體。
    眼皮也開始打架，最終撐不住，睡意襲來，也發出了輕微且有節奏的呼吸聲。
    再之後她猛地驚醒，左右打量，發現不是自己的房間。
    天也已經亮了。
    接著想起昨天的一切，猛地摸了一下下麵……濕糊糊的！
    肚子還有點痛！
    收回手，上麵還有些血跡。
    昨晚什麽時候？
    是趁自己睡著了嗎？
    她生氣的情緒不多，反而還鬆了口氣。
    都這樣了。
    那自己就是他的人，成了他的“畝”，他不會再被退婚了吧。
    自己也不會再回到那個黑暗的連蠟燭有時候都點不起的地方了吧。
    “起來了？”
    正慶幸間。
    有人進來，是魏子俊。
    看著她還在床上，魏子俊笑著道：“起來吃早餐了。不過我就隻會煮個白粥，所以隻有白粥配雞蛋了。”
    “嗯。”
    林心怡低著頭，不敢不起來，低低應了一聲。
    她翻開被子，從床上慢慢下來。
    可以看見在她睡覺的地方，床單上有一些鮮血痕跡。
    “怎麽回事？你怎麽流血了？”